宋黎定定凝着纸条上的字,半晌,眼中的热意引得她睫毛忽地一眨。
抬起晶莹的眼睛,对上盛牧辞的目光。
而他自刚刚起,一直在瞧着她。
午睡的时间二楼无人,书吧空静的氛围里,回荡着轻柔的纯音乐,射灯在他们眼前倾洒下暖黄色的光,他们站在两列实木书架之间,望着彼此。
我也愿意,你千千万万遍。
她对这份感情的诚意,他都到了,而这句足回应他的态度。
没有任何怨言,她千万遍也乐此不疲。
有的惶恐不安都被这打散,那一顷刻间,宋黎高悬的心终降下来,仿佛他捧着,平稳地落到实地。终不再担忧,他会不会因她要出国而不高兴。
宋黎眉眼不经意地浅浅一弯,转瞬到自己方才那些,他都去了,突有些难情,垂下眼,不再直视他。
她盯住手里的小纸条捏着,嘀咕“过来也不讲,偷我”
里带着轻微的鼻音,着完全是在撒娇。
盛牧辞随她笑了,没有回答,抬手揉了一把她低垂的脑袋后,越过她身。
宋黎愣着回首,见他走向窗边,双手抄在裤袋里,居高临下地睨着杜悦童。
“我过吧,别再招惹她。”盛牧辞语气已经没了温度。
深他气性,杜悦童在他突出现的意外中回神,站起身,敛起倨傲,怀揣着诚挚和他谈“盛先生,你哥哥出事后,盛氏集团内部必严重分裂,如果能得到杜氏支持”
“你管得着么”他冷不丁打断。
杜悦童在喉咙里一卡,哑了。
假如是在过去,盛牧辞绝对懒得和这些小角色废,但干扰到宋黎,那另别论了。
盛牧辞音随之又冷下去“杜氏又算什么东西”
气氛的剑拔弩张全都来自他身上,他得平稳,但压在字里行间的狠厉令人发颤,像是下一秒随时都要暴怒。
杜悦童不可能不怕他,但她走投无路,家里下了死命令,嫁不进盛家,联姻对象只能是某个二婚的五十岁老董。
对前的男人,她确确实实没有感情可言,只是无论外貌还是身家,盛牧辞都是她联姻最优且唯一能接受的选择。
杜悦童咽了下,硬着头皮出“可是岑姨”
他最烦这些傻逼总要搬他妈出来事,自能借她能降住他,简直愚蠢,他妈还没被他气死算好的了。
盛牧辞凛眉,狠都到嘴边了,倏地,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人轻一拉扯。
他顿住,回眸。
身后的女孩子目光清澈地望过来,朝他轻轻摇了下头。
盛牧辞的戾气在她摇头的瞬息淡去不少。
相视几秒,他深呼吸,将溢出的脾气强压回去,再看向杜悦童时,虽依旧冷漠,但眼神没那么吓人了。
“再最后一遍,我不可能娶你,你和我妈走得再近,那都是你们自个的事,识趣的,从现在开始离我女朋友远点,再有下次,后果自负。”
警告到这里,盛牧辞完牵住宋黎的手,带着她离开书吧,走前也没忘了去付那本被撕的书的钱。
杜悦童独自站在窗边,在两人身影消失楼道的那一刹那,她好似力气尽失,忽地跌坐回沙发椅里。
她双手捂到眼前,脸埋下去。
已至此,再无余地。
前宋黎她可怜,这戳到了杜悦童的软肋,生来锦衣玉食,嫁给谁却身不己,都是表风光,她的确是很可怜。
可这圈子是如此,感情是深是浅,甚至有没有感情,都无谓,没有谁逃得过联姻这条路。但没反抗,不代表她能坦接受。
不过了多久,身边有人靠近,随后耳上方响起男人温和的音“小姐,该回去了。”
杜悦童抬头,看向自己端方的保镖。
名媛圈里都是塑料情,她其实连个谈心的人都没有,能信得过的,概只有眼前这个从小被她家收留的人。
“秦疏,你有爱过谁吗”杜悦童没来地发出一点疑惑。
秦疏眼神不易察觉地闪烁了下,色不露回答“未曾。”
杜悦童没追问,玻璃窗一尘不染,她侧目望出去,看外明亮的天,卷翘的长睫微微一敛,自语般轻“我挺羡慕她的。”
爱与被爱她都拥有。
无法不承认她的勇敢,仅凭一腔赤忱的爱意,敢奋不顾身奔向那个让有人都望而却步的人。
在此之前,杜悦童始终认宋黎是杜氏和盛氏联姻的阻碍,眼下看来,并不是的。
算宋黎单方分手,盛牧辞也不见得同意,他们俩,是这辈子都要纠缠不休了。
羡慕归羡慕,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
杜悦童慢慢戴回墨镜,下一刻昂首起身,又变回了眼中杜家矜骄受宠的孔雀“走吧,回京市。”
越野车开进鹿枝苑。
宋黎坐在副驾驶,还捏着那张小纸条,珍藏似的,她仔细收放到那只香奈钱包的夹层里。
现在只有他们独处了,宋黎着自己在书吧间接的告白,始终不太能自在。
心里头也无端有一丝隐瞒出国事情的心虚。
宋黎轻轻咳了,慢吞吞问“你是不是又没吃午饭我陪你去吃点东西吧”
没见回音,她瞅向开车的人。
他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不到什么,唇弯着明显的弧度。
有什么好笑的
宋黎抿抿嘴,也不吭了。
“我一路赶过来给你撑腰,刚刚什么不让我”盛牧辞忽问道。
宋黎略一怔忡,明白过来他是指在书吧,她拉着示意他别让杜悦童太难堪的事。
“好歹是女孩子”宋黎小,又心,你真的是和绅士搭不上半点边。
“而且我那不是故意气她的,”宋黎一本正经地“是真觉得她可怜。”
盛牧辞挑眉“哪可怜”
“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不惨吗”
耳边她温言轻语地表达着困惑,盛牧辞偏过脸,见她睫毛扇动着,满眼少女的纯真。
他不禁笑了。
视线望回前路时,盛牧辞捉住她一只手,拉过来,按到自己腿上。
“那你可不许喜欢别的小哥哥了,我不落得个悲惨的下场。”盛牧辞柔着,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他语气很轻,透着缱绻,同时又感受到他腿硬朗的肌理,宋黎脸忽地热了。
她扭扭手腕,手指从他掌心一点点抽回,低怨了他一句“好好开车,别贫了”
盛牧辞笑,任她的手溜走。
回到家,宋黎给盛牧辞煮了一碗。
早晨他在电里,要和她聊进修的事情,可见到这会,他仍旧只字不提。
尽管在书吧时他的态度已足够明白,但宋黎总觉得,他还是有要的。
直到他们一起到小区楼下遛狗。
秋日的阳光暖得恰如其分,走在绿茵下,太阳光穿越稀稀拉拉的树梢,一明一暗地闪烁着他们的眼睛。
十四在前头不停闻着地,宋黎握着牵引绳,另一只手和盛牧辞十指交扣着。
走到喷泉旁,宋黎到长椅那边坐会。
“累了”他问。
宋黎点点头,嗯一,是盛牧辞陪着她到木长椅那里坐。
牵引绳栓在椅子的扶柄上,宋黎今天穿着连衣裙,配了一双粗跟单鞋,因不常穿,稍微有些磨脚后跟。
她低头瞧着自己的鞋,正犹豫着要不要把鞋扣松开一会,这时,男人疏懒但不容置疑的音在她耳旁响起。
“这挺清静的。”
后半句“现在我们的事。”
宋黎心一跳,意识到要讲正事了,她温温吞吞扬起脸,虚虚地看向他。
“什么叫我可随时喜欢别人”盛牧辞直勾勾凝住她的眼,开着腿坐,双手撑在膝上。
这痞气的坐姿,仿佛昭示着要开始和她算账了。
宋黎低下头躲开他的眼神,鞋跟往后抵到长椅的腿,悄无息地蹭着。
“我劈腿了,你也无谓”盛牧辞这回没打算放过她。
怎么到劈腿去了
“不是。”宋黎不得已出,支吾着“我你不能接受。”
盛牧辞再问“不能接受什么”
“异国那么久。”宋黎手指不搅着在椅洒开的裙摆。
“宋黎。”
他叫了她的全名,宋黎拘谨地瞄他一眼。
“你给老子好了,除了你要和我分手外,其他我都能接受。”盛牧辞板着脸,最严肃的语气,着最温情的。
此刻宋黎深刻觉着,自己的那段词真真是太傻了,明明有感觉,他和应封不一样,不是始乱终弃的人,却还要那样,倒是辱没了他的真情实意。
顾虑随之烟消云散,宋黎伸手,勾勾他的手指,语调放得很软“我道啦。”
盛牧辞依旧沉着眉眼。
“别生气了,”宋黎身子伏过去,抱上他腰,头抵到他的胸膛“后是你分,我也是要缠着你的。”
这姑娘是完全摸透了他,道自己一撒娇,他肯定再佯装不下去。
没过两秒,盛牧辞耐不住揽上她背,力拥住她,唇压到她耳廓“去了美国,什么哥哥弟弟的,都必须保持距离。”
宋黎甜甜腻腻地好呀都你的。
她蹭在他怀里,乖得很,戳戳他心口“你也不准和其他女孩子跑了。”
盛牧辞这才抑不住地笑了,捉住她手,拉到唇边亲了亲她指尖“嗯,好了。”
到在书吧时,她,要努力做一个能配得上他的人。
盛牧辞眸光逐渐沉静下来“还有。”
宋黎立刻从他怀里仰起头,眼里含着一点怨,那眼神好似在问他,怎么还有
他嘴角不上扬“又不是星星月亮,什么配不配的。”
四目相对,宋黎心里一霎没了着落,静默须臾,她往他臂弯里窝回去,没了响。
盛牧辞揉捏着她的耳垂,很有耐心。
一段冗长的安静后,宋黎终轻开口“其实小时候有段时间,我特别恨我妈妈她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明明有好的年华和前途,却了个男人都放弃了,我,她什么不能不自尊自爱一点呢,离了他又不是不能活。”
这宋黎没对任何人过,第一次出口,居能如此平静,都出乎她自己的意料。
“后来长些了,我才意识到”宋黎枕着他的肩,目光邃远地望向水花四溅的喷泉“妈妈不是生来是妈妈,在生我之前,她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喜欢上谁,忘不了谁,都没有错。”
盛牧辞垂眼,见她手指蜷在腿上,他将那只手拉过来,轻轻握住。
手在他指间拢着,宋黎慢慢坐直回身。
“我也是的,盛牧辞。”她从未这样坚定地和他对视过“但我总不能重蹈覆辙,你对不对”
盛牧辞望进她的眼,过一会,那张五官漂亮深邃的脸拂过浓重的笑意。
他轻轻拨开她额鬓的碎发,在她额头落下浅浅一吻“嗯,我们小阿黎做的,我都支持。”
宋黎的眼睛在阳光下亮盈盈的“那你会永远对我好吗”
“会。”盛牧辞翘起唇角“会一直好好对你。”
十月十三日,是宋黎留在南宜的最后一天。
医院的离职都办理妥了,前两天她马不停蹄地在办践行宴,有和同事们的,还有和苏棠年傅臣他们的,情绪在不舍和庆贺间交织。
无可置疑,中最舍不得她的,肯定是苏棠年了,十多年的闺蜜要分开,尤其将来她要在京市发展,相一别后,再也不能随时见了,还是很让人难受的。
或许是事先做足了心理准备,宋黎原本是很平静的,但和苏棠年告别那夜,她喝得烂醉如泥,抱着宋黎哭得撕心裂肺,宋黎分离的情绪忽地袭上心头,汹涌着。
到后宋黎也熬不住地哭了,两个女孩子在包间里相拥而泣,哭到散席。
是最后一天,宋黎的难舍到了极致。
家里不着的东西都清空了,宋黎开始整理行李箱,把要带的衣服都叠起来,理到压箱底的那件京市一中的蓝白校服时,她顿住。
如果是从前,她也许会带走。
但现在宋黎最先到的是,她还藏着别的小哥哥的外套,被盛牧辞道他又得不爽了。
到这,宋黎不一笑,拿了只衣架,将那件蓝白校服挂进了柜子里。
盛牧辞是在中午到的鹿枝苑。
他理应很忙,但明天宋黎要走了,算天塌下来他也得过来陪她。
那时宋黎已经理好了,她随身的物品不多,一只行李箱和背包,其他四季的衣物只需要办理跨境物流。
车子开上滨海公路,那天他们先将十四送回了舒姨那里。
再回到那栋设计感十足的灰白房子,宋黎恍起初见十四时,也是在这里,它迅捷地朝她扑过来,吓得她直往盛牧辞身后躲。
时盛牧辞还取笑她,怕什么,它比你乖。
那些画在脑中一幕幕闪过,后来她被绑架恐黑症发作,那些不敢睡的日日夜夜,都是有十四陪着,她才能安稳入睡的。
好像回到了最初的,他们在这里见,也在这里作别。
看十四吐着舌头,不停冲她摇摆着尾巴,宋黎眼睛一下红了。
“十四再见。”宋黎哽咽着,蹲下去抱它。
那时,盛牧辞难得安静着。
他们都清楚不可能带它去京市,哪怕三年后宋黎再回到南宜,十四还在不在都是个问题,狗狗的寿命有限,它已经十岁了,而且还有旧伤
,这一再见,可能真的是永别了。
他们走在沙滩上,午后阳光如碎金,风从澄碧的海吹来,吹得他衬衫鼓动,吹得她裙摆飞扬,离开那栋房子,去往停车地的路上,他们都静着没。
宋黎将凌乱的发别到耳后,眼底郁郁的。
“汪汪”
倏地,身后传来叫。
顿足回首,看见十四飞奔着追了过来。
似乎是感受到他们要走了,十四使劲咬住宋黎的裙角,扯住,不松口。
是在那一个瞬间,宋黎没憋不住,泪水顿时蓄满了眼眶,往下掉。
后来,十四是被舒姨牵走关在储物间里,他们才得离开。
那天在海边,宋黎抱着盛牧辞哭了很久,过去她都没过,分离会叫人这么难受。
这也让宋黎更加确定,选择进修是对的,因自己不可能受得了离开他。
“不哭了。”盛牧辞捧起她湿嗒嗒的脸,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水,笑“舍不得十四,让舒姨天天给你录视频是了。”
宋黎难避免那一份伤感,抬起湿漉漉的睫毛“我也舍不得你。”
盛牧辞看着她,什么,再思忖又决定不了。最后他依旧笑着“我们是不是,都没有好好谈过恋爱”
“嗯”宋黎闷着鼻音。
确定关系后,他们一直分在两地,隔十天半个月才见上一回都是常事,见了也都是匆匆忙忙,从没像普通情侣那样过。
可一个宋黎,遇上一个盛牧辞,也只能这样了。
盛牧辞勾住她的腰,仗着身高优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宋黎双脚倏地悬空了,紧紧搂住他脖子,晃荡着腿,音里还有哭腔“干嘛”
“等你回来,我们认真谈恋爱。”盛牧辞仰起头看她,阳光细细碎碎,泛着金光照耀着他完美的脸庞。
宋黎瞧得迷了眼,渐渐止了哭,喃喃嗔道“道了,你放我下来”
盛牧辞勾起唇角,笑里透着一股坏劲,不放,后不顾她挣扎,这样抱着她走向停车的地方。
“盛牧辞”宋黎没什么力道地拍打着他肩,腿也在不停晃着。
女孩子的重量真的是不足道,盛牧辞单手能托住她,他笑着,还真腾出一只手,扶上她后颈,指尖穿过她发丝,暧昧地摩挲着。
盛牧辞耐人寻味地压低了“宋小水,有这力气,不如留着等我晚上伺候你。”
这称呼,让宋黎瞬间红耳赤。
起那天他手欺负完她后,还了句什么我们小阿黎真的很润。
宋黎恼羞地头一低,力咬了一口他嘴唇,凶凶瞪他“别乱叫”
盛牧辞故意嘶,仰望着她,浮浪的语气从嗓子里低荡出来“宝宝,离别夜还这么狠,也不对我温柔点”
离别夜三个字,得宋黎心猛地一跳,她敛了敛眼睫,慢慢垂下头,下巴搁到他肩膀。
沉默半晌,宋黎忽音很小地在他耳边“你去买那个”
“嗯”盛牧辞抱着她慢悠悠走着“你要什么”
宋黎咬咬唇,抬起头,害羞但很认真地看住他,温吞着,你去买那个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