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钦倦了,靠在夏予身边露出少有的慵懒之意。
“要不要洗洗”陆淮钦问。
夏予动弹了一下酸痛的身子,摇了摇头。
“朕想了许久,都未想到要送你什么生辰礼物。索性等太子的病痊愈了,朕送你一份大礼。”
“你一辈子都想不到的大礼。”陆淮钦认真地补充。
“嗯。”夏予不甚在乎,只求不是什么惊吓便好。
“朕睡觉向来浅,可有你在身边,睡的便要沉许多。哪怕你喜欢乱动,也难将朕弄醒。”
“我知道。”夏予点头。
和他成婚没多久,夏予就注意到了。
他一人睡觉笔直端正,两手搭在小腹上,可以说是十分的守规矩。但应该自小生活的环境问题,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他就会睁眼。
若是和她一起睡,两人一般会沉眠到天亮,夏予枕着他的胳膊睡了一夜。
被人枕着手到底难受,可陆淮钦却也从未推开过夏予。
陆淮钦如今强调这些话,大概是想告诉夏予,她在他心里是特别的。
“其实我早就听说你睡不好,所以给你缝了药枕,我也会随身佩戴助眠的药囊,所以你才会在我身边睡的这么好。如今虽然不带了,但你可能是习惯了。”
陆淮钦自然听出夏予的意思,可他却不太计较,拨弄累了夏予的发梢,便抱着夏予沉沉睡去。
他始终坚信,怀中的香软比世上最昂贵的神药都要有效。
夏予没有睡着,等陆淮钦睡熟了,才轻手轻脚地动着发颤发酸的腿爬下床。
出门的时候见到放在桌子上的药,已然凉透。夏予又看了看在熟睡的陆淮钦,走到他跟前盯着他的手腕若有所思。
其实她一直都看得出来他身子不好,还时常咳血。
加之上次他说要她等他两年,他就会退位,夏予更是料定和他的病有关。
这病估计在浮玉山就有的,只是那时的夏予医术还很一般,远没有到给他把脉就能探出的地步。
刚要碰到他的脉搏,夏予猛地收回手。
陆淮钦从来不让她碰他的脉象,她又何必自作多情。他的病如果要命,不是正中她意
夏予冷冷告诫自己,就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经过夏予亲自到难民营做记录,之后的试药要顺利许多。
几番下来,太医院的药,加之陆淮钦的雷霆手段阻止瘟疫蔓延,又亲临难民营安抚民心,瘟疫已经得到一定程度的控制。
太医院的人也陆续被送回去,夏予和周太医等人还要多留两天。
夏予正在对瘟疫的整个过程做整理,准备将治疗的所有细节归入太医院。
越是整理,夏予越是觉得不对。至于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太上来。
总之,病情的许多细节都太过巧合,要造成这一次史无前例的瘟疫,需要无数个低概率的巧合。
可恰好都发生了,冥冥之中,就像有一只手在摆弄这次瘟疫。
“周太医,这次瘟疫的源头找到了吗”夏予问正在沉思的周太医。
随着瘟疫好转,夏予却发现周太医越发沉默,眉宇之间满是积郁。
她这样说话,周太医都像没有听到一般。
夏予心想周太医许是有心事,就不再打扰。
周太医却突然道“太巧了。”
“周太医也觉得这次的瘟疫很巧吗从我们的探研来看,这种瘟疫天然爆发概率几乎为零。”
“太巧了。”
周太医只是反复说着这三个字,夏予总觉得他所说的太巧另有其事。
也许这就是这些天一直困扰周太医的事情吧。周太医不肯主动与夏予说,夏予也不会去问。
她复又低头做着自己的事情,周太医却向她走来。
周太医“你今日就回宫吧。”
夏予手头的事情还没完成,并不想这么早回去。
她刚准备好措辞拒绝,周太医又道“这段时日忙得昏头转向,准你几天假,好好歇歇吧。恰好陛下也回宫了,想必你们许久未见,都念着对方。”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瘟疫都要结束了,哪里还有大事”
“陛下出事了”
周太医笑了笑,佯装道“陛下若出了事,你会不会难受伤心”
夏予抿唇。
“好了,陛下龙体,天神保佑,怎么会出事呢你别多想,给你告假,是陛下的意思,陛下怕把你累坏了。”
夏予听了这番话,才压下心中的不安。
既然是陆淮钦叫她回去,她便没有不回去的道理。一进宫,就先去了躺乾宇宫。
并非想念谁,只是周太医都说这样的话了,她若再不去见一趟陆淮钦,陆淮钦非要说她不识好歹。
可夏予没想到,自己竟是被陆淮钦拒绝接见。
爱见不见。
夏予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趁何幸放松警惕之时,提着裙子就跑进了乾宇宫。
何幸等人在后面追,又不敢真的对夏予怎么样。半推半就,夏予便进了内殿。
门被推开的那一刹那,夏予脸上有挂不住的尴尬。
原来陆徊远在里面,和陆淮钦正在用膳,看起来兄弟和睦,倒是夏予突然出现,多余又惹人嫌。
“嫂嫂。”陆徊远浅笑,朝夏予点头问好。
夏予也干笑,“你们吃,我太医院还有点事情,先走了。”
“嫂嫂不留下来一起吃”
夏予看了一眼陆淮钦,见他只是低眉盯着饭碗,便摇头拒绝。
陆徊远却是笑出了声,意味不明道“见嫂嫂这么急着进来,我还以为嫂嫂很想见皇兄。”
“才不是”夏予见陆淮钦闻声也朝自己看了过来,连忙否认。
陆徊远长眸微眯,似乎在思索夏予这话有几分真实性。
良久,又试探道“难道嫂嫂是怕皇兄接见别的女人”
陆淮钦在夏予回道“才不是”的时候,便低下头抿了口酒。
陆徊远又如此一问,他喝酒的动作微顿,似乎也在盼望夏予的回答。
“想多了,他就算有一万个女人,也与我无关。”
她越是生气否认,脸越涨的通红。许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为什么陆徊远说这样的话,她的情绪会这么激动。
“我回去了。”夏予受不了陆淮钦落在她身上深沉的目光,连忙夺门而出,比跑进来的速度还要快。
陆淮钦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缓缓收回目光。
陆徊远看在眼里,神色顷刻间变得阴郁。他替陆淮钦夹了一口菜,问“皇兄不把情况告诉她吗”
“徒增烦恼。”
“看来嫂嫂还是很在乎皇兄的。”
“不,是徒增朕的烦恼。”
陆徊远夹菜的手微顿,脸上蔓延苦笑“皇兄又为何要告诉我呢”
“徊远,朕信你。这江山只有交到你的手里,朕才放心。”
说完陆淮钦便剧烈咳嗽,最后死死咬上虎口,才忍住没有将血咳出,保留了最后一分体面。
陆徊远见状,眸色赤红,捏着轮椅扶手的指尖逐渐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