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大营的陆淮钦一样等着都云谏的回复。他焦急得睡不着觉，最后破晓，才睡着了一会儿。
梦里，他也做着荒诞的梦。
梦里的陆淮钦似乎和夏予吵了一架，二人许久都没有见面了。
有人将夏予的一言一行都记了下来，再呈给陆淮钦。
陆淮钦刻意不去想夏予，也想让记录这些的人撤回来。
可话几次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于是每日批完奏折后，听人简单说一下夏予一日干了什么，成了他睡前的习惯。
虽然经常听得窝心，连觉也睡不好，却又乐在其中。
陆淮钦突然发觉，自己保持这个习惯已经快两年了。
“夏贵人在中宫教皇后娘娘医术，皇后娘娘教夏贵人功夫。”
“太子私逃，已经让人送到太傅那里去了。”
“皇后娘娘带着夏贵人喝酒，夏贵人一杯倒下，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沈医师总是往中宫里跑，看模样，与夏贵人应是旧识。”
“今日皇后娘娘教夏姑娘射箭，夏贵人已经能射中靶子了。”
“夏贵人学功夫的时候伤了手，沈医师想替夏贵人包扎，但是被夏贵人拒绝了。”
后面的话句句不离林意笙就算了，竟是十句里还有一半不离沈良斋。
陆淮钦听得心情越发不好，但却隐着没有外露。
想当年有人这样把夏予和何启儒的事情报给陆淮钦，陆淮钦也是这般模样，半张脸隐在暗处，半张脸在烛火下扭曲，叫人看不出情绪。
梦中很快就到了另外一天。
陆淮钦大抵一夜没有睡好，眼底一片青黑。
他来不及换下朝服，就让人摆驾中宫。
陆淮钦听闻夏予在后院同林意笙练箭，便让其余人退下，只留了何幸跟着。
绕过长长的廊道，陆淮钦就隔着一道墙听到了夏予的笑声。
“意笙，你好厉害啊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子”
“啊啊啊意笙，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快教我，快教我”
夏予的声音又高又响亮，开心得像个孩子。
“我打小练箭，曾经准头歪了一点啊，我阿爹就拿棍子抽我，所以才有今日的百步穿杨。喏，过来，我教你。”
“好哇好哇。”
陆淮钦行至门口的时候，就见了林意笙站在夏予身后。
搭弓上弦，三根箭矢，行云流水。
“看好了，我教你如何三根一起瞄准东西。”林意笙带着夏予的手转动，不停地瞄东西，又细心讲解。
陆淮钦差点被气笑了。
他的皇后穿的和男人一样，带着一帮人在院子里闹。
和他怄气的夏予，不过十几日，就能在这里眉开眼笑
反倒是他，对那日的事情耿耿于怀，想到夏予在雨水晕倒，心中还有愧疚。
恰好林意笙带着夏予转到了陆淮钦所在的位置，林意笙还未瞧见陆淮钦，夏予就见到了。
本能地被吓了一下，夏予手里的三根箭就飞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故意的。
陆淮钦见箭矢向自己飞来，眉心直跳。
他矫健地躲开，却还是有一根箭擦他脸颊而过。
宽大的衣袖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只见四处又飞来了几根箭，根根锋利
冕服穿在身上虽然高贵，却也分外沉重。
陆淮钦还要顾着何幸，一根箭就擦过了他的胳膊，金丝勾成的龙被划破，瞬间见了血。
偏生弓箭不断，还来了第二轮。
林意笙连忙上前，拿长弓将箭拦了下来。
大家见陆淮钦不会有性命之忧，全都跪下，恨不得把头埋进土里。
“夏姑娘，我翻阅这本书的时候，好像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就是我们要找”
何启儒一直坐在边上沉醉于医书，还未注意到院内发生了什么。
他突然见所有人都跪下，便好奇地往外看去，见陆淮钦沉着一张脸杵着，也连忙跟着下跪。
陆淮钦唇角紧抿，不辨喜怒。冕冠的旒珠下双瞳冷峻犀利，更多的是不屑一顾的蔑视。
夏予低着头，恨不得能屏住呼吸。她的汗已如滂沱之雨浇于额上，身如磐石，无法动弹。
可她还是听到陆淮钦朝她走来的声音，直到看到一双黑色长靴，她心跳漏了一拍。
“抬头。”陆淮钦命令。
夏予梗着脖子缓缓抬头，见陆淮钦背着阳的黑脸，又迅速低下头。
“夏予，弑君之罪，你好大的胆子。”
陆淮钦的声音掷地有声，听得夏予心底更怵。
“陛下，都是臣妾的错。”林意笙低头认错。
“何错之有”陆淮钦问。
“是臣妾没捏紧絮絮的手，是臣妾设的机关，也是臣妾提出要在这里练箭。千错万错，都是臣妾的错。”
“皇后确实没了皇后的模样，后宫之主，竟是教一个贵人练箭，说出去让人笑话。”
“是臣妾思考不妥当。”
“那便下去领罚吧。”
林意笙一走，陆淮钦的目光又落在了沈良斋的身上。
“沈医师为何会在此处”陆淮钦问的漫不经心。
“臣最近在研制一种药，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便来问夏姑娘。”
“你是太医院的医师，竟是不懂到要来问一个贵人”
“回陛下的话，夏贵人医术很好。”
陆淮钦发出短促的讥笑，低头看着夏予，“那朕让她也去太医院当值，如何”
“甚好。”沈良斋想也不想就答，“太医院有夏贵人这样的人才，定能攻克更多的疑难杂症。”
陆淮钦看沈良斋的眼神一下就深了起来。
他动了动胳膊，疼痛感传来，才想起自己脸上破了相，手上也受了伤。
何幸瞧着，连忙道“陛下，先去处理伤口吧。”
陆淮钦拿脚碰了夏予一下，夏予心惊，小心翼翼地问“陛下有何吩咐”
“去拿药箱给朕来包扎。”陆淮钦要被怄死了。
换做旁人，要么磕头认错，要门扶着他进屋包扎，就没见过夏予这么木讷的。
踢一脚动一下
也不是。
陆淮钦突然想到当年自己受伤，夏予心疼得饭都吃不下的模样，和现在的冷漠真是天囊之别。
夏予很快提了药箱进屋，见陆淮钦脱了衣服，便拿帕子给他擦拭伤口。
“疼吗”夏予问。
陆淮钦睨了她一眼没说话。
看样子是疼了，谁被霍了一个这么大的口子不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