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他有了这般冲动,想要夏予陪在他身边,可没想到自己竟是被拒绝。
陆淮钦又仔细打量了夏予两下,突然将人松开。
“出去。”他陆淮钦向来不是非要女人不可的。他以前就算爱过夏予,也坚信如今可以把这女人排出心间。
夏予听了陆淮钦的话,倒是毫不犹豫,赶忙出去。
等人走后,陆淮钦还坐在桌子上看着那一杯早已凉透了的茶,心里满不是滋味。
窗外吹来大风,案桌上的纸页被吹得翻面。
陆淮钦想到自己脑中闪过的那几个画面,眼前便满是火红。
虽然没有看到人脸,但他也猜得到,那大概是他与夏予成婚时的场景。
又泛起几分头痛,陆淮钦拿手揉了揉太阳穴,喉中突然涌起一股腥甜,还没等他忍住,那鲜血便张扬地喷了出来,连接着的,是陆淮钦不停地呕血。
漫天的鲜血和他眼前火红的嫁衣重叠,陆淮钦最后只看到一个身影向自己冲来。
当夏予把坐在椅子上摇摇欲坠的陆淮钦扶住的时候,陆淮钦握上了她的手。
“陛下”夏予喊他。
陆淮钦总觉得自己是吐血吐糊涂了,竟是觉得夏予是满脸担忧,生怕他死了一般。
这种被人珍视的感觉很不错。
陆淮钦虚弱问道“怎么去而复返了”
夏予本想说她今日就想去见谦儿,想着回来问他一句他说的话作不作数,可如今见他脸色苍白,失血过多的模样,不忍再说其它。
何幸也早已去叫了太医,夏予便拿了备在宫里的药箱给陆淮钦施针。
夏予见陆淮钦还要说什么,有些凶地打断了他。
“你别说话,越说话,越是要吐血。”
陆淮钦被夏予唬得一愣一愣的,竟是真的听夏予的话,将自己交给她,由着她去了。
好不容易封住了陆淮钦的几个血脉,让他不再吐血,夏予却又在把脉的时候面色凝重。
“朕还有多久的时间”陆淮钦直白问道。
“两三个月吧。”
“够了。”手头上只剩一些事情要再处理,陆淮钦本来设想大概还要二十几天就可以收网,真是没有想到他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
“只是这后面一些时间”夏予顿了顿,“你可能不能再处理公事,只能躺在床上了。”
陆淮钦对此心中早就有数,他躺在床上看着房梁沉默不语。
在夏予眼里,陆淮钦一向是惜命的人,他虽然对自己够狠,却从来不会拿自己的生命胡乱开玩笑。
可如今他就要死了,还是躺在床上慢慢死去,并不体面。夏予却没有想到,他就是能这般坦然地面对。
其实
夏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
其实对陆淮钦的病,夏予一直都是可以一命换一命的。夏予这些时日也有研究,是有别的法子的,并非是束手无策,只是救人的方法有一些走险。
而且可能还是要夏予搭上一条命。
夏予脑中只闪过救人的想法,就立刻被她压了下去。
她是大夫,可她想自私一回。
见陆淮钦病情已经稳定,恰好周太医也来了,夏予便去收拾案桌上的一片狼藉。
桌面堆了许多东西,上面被染了血迹,怕是有一些难处理。夏予认真地挑选,看一看还有没有补救的方法,忽的被边上夹着的一张纸吸引过去。
那张纸上写满了她的名字。
夏予回头看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的陆淮钦,又看了一眼桌面上的纸,她也不知道已经忘掉了一切的陆淮钦,为什么还要反复写着她的名字
又想到今天晚上陆淮钦在冲动之下想要对她做的事情,夏予将东西快速收拾完,就匆忙离去。
当夏予提出要去见孩子的时候,何幸以陆淮钦已经睡下为由拒绝。
夏予也知道陆淮钦只是口上承诺,作不作数还是另外一回事,便不再为难何幸。
要离开的时候,何幸突然向夏予道“夏姑娘,皇后娘娘近些日子足不出户,也不知是不是身子不好,还望姑娘能去多看看。”
夏予上下看了一眼何幸,问道“意笙是不是让你带她走,你拒绝了”
“我不过一个阉人。”
“那敢问,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也一直配不上他”
“夏姑娘乃北都公主,身份自是不差。与陛下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你若非要这般追根溯源,那你当初不也是何家大公子,太子身边的侍读,年纪轻轻,风华绝代”
何幸听了夏予这般说,本就煞白的脸更加白了几分。
这些事情说来是好,可何幸回忆起来,却最是痛。
因为他曾经拥有过美好,本可以将心爱的女子娶回家。可后来什么都没有了,京城少年郎成了在皇宫里搅弄风云的太监。
“我与姑娘最大的不同,就是姑娘有峰回路转,而我,只有山回路转。”何幸说完,朝室内看了一眼,“姑娘若是要讨陛下欢喜,届时去看太子殿下,去里面守着陛下最好了。”
夏予承认何幸说的对,她是幸运的,最后还能认祖归宗。何幸是不幸运的,因为他是踏踏实实地从天上掉下泥潭,再也爬不起来。
他被毁掉的,不止是藏在裤裆里的秘密。
“可我觉得我与你最大的不同,便是我是那个走出九十九步被欺骗的人,而你是留在原地看别人走九十九步的人。有人在原地等你,你本该珍惜。”
虽然失去,夏予也不知道那些失去的人有没有后悔过。
若是去问陆淮钦,她相信陆淮钦一定不会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
因为他在浮玉山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回到岐都。
夏予终究是将林意笙怀孕的事情瞒了下来,没敢告诉何幸。因为她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不是在他父亲的期许下到来的。
为了见到陆时谦,夏予终究又回到乾宇宫。她发现自己在陆淮钦面前,当真没有什么可傲气的。
要求他的东西太多,而不得不底下头颅。
这种感觉真是让人讨厌到极致呢。
她守在陆淮钦身边,静静地等着他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