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雯这一上午快忙疯了,路过休息室门口看到有个人影，脚步收回来，用力砸了下门“你在这里干什么”
程诺闻声转过身,素净的脸上满是迷茫“小雯姐,我”
小雯注意到她手里捧着的手机,皱眉打断她“现在是上班时间,你居然躲在这里偷懒玩手机”
程诺低头看了眼界面已经暗下去被她握得滚烫的手机,又看向黑着脸对她怒目而视的小雯，怔了怔,摇头否认“没有。我刚换好衣服,手机没电了，借别人充电宝想看看有没有遗漏什么重要信息。”
小雯一点都不想听她狡辩,面露不耐道“行了行了快收起来。摄像老师说需要再增加一台设备，这里有份文件你拿去让上面审批,我还要去忙别的。”
没等程诺反应过来，怀里多了个文件袋。
小雯丢下东西转身走了,程诺手机“叮咚”一声响,低眸一看,屏幕上又冒出一条消息。她卷翘的睫毛颤了颤,动作迟缓地解了锁,点开消息。
相比于上一条的简洁,这条短信内容很多，白底黑字，密密麻麻，让人眼晕。
程诺表情呆住了，迟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林亦言从来没有给她发过这么长的消息。
不是不好奇对方写了什么，但程诺还是选择了关闭,手指微动，将这个陌生号码，连同这篇长如小作文的短信一起拖进黑名单。
不想看，或者说，不敢看。
不可否认，看到林亦言说没有把她当过替身时，程诺心里是起了些波动的。她怀疑这条短信是不是林亦言本人发的，怀疑这是不是林亦言的新套路，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如果不是替身，林亦言为什么在和她交往的时候仍旧对沈舒怡念念不忘
要是没有分手前林亦言这样说，程诺可能傻乎乎就相信了，可是事情过了这么久，在她经历了那段漫长煎熬的失恋后，再看到这些，心里就只剩下麻木。
这些又是林亦言玩弄人心的把戏吧就像当初林亦言找上她，信誓旦旦说喜欢她那样，都是谎言，都是套路。
程诺告诫自己不要再掉进林亦言的陷进，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听不看不去想。
小雯的出现把她残存的理智拽回来，程诺深吸了几口气，调整好心态，把充电中的手机连同充电宝一起放进包里，拿起那份文件上二楼。
签完字后还要回办公室跟苏菀交代任务，程诺敲门进去，看到苏菀对着电脑忙碌，轻声说“苏姐，孙士任说机器明天早上让人拿过来。”
“知道了。”苏菀手指飞舞敲击键盘，发现声音不对，抬眸才发现前来汇报的人是她，“这事我交给小雯去办的，怎么变成你了”
与苏菀目光对上，程诺脑子里快速闪过苏菀问她是不是和林亦言交往过的情景，表情不自然地低下头，说“小雯姐挺忙的，我就帮她跑了一趟。”
苏菀瞥见她微红的耳朵尖，也想起了之前的对话，眸光微动，落在她受伤的那只脚上，换了个温和的语气“脚还疼吗”
疼还是疼的，程诺却说“不疼了，谢谢苏姐。”
苏菀静静看了她几秒钟，丢给她一沓资料，说“这是那十个素人嘉宾的全部个人信息，后天开始录制了，你再跟他们确认一下别到时候出什么纰漏。”
“我马上联系。”程诺接过那份资料转身往外走。
苏菀眼睛一直放在她身上，看到她行动不便地一步步慢慢走出办公室，眸底闪过一丝微妙的情绪。
本来程诺觉得破了个水泡没什么，后来发现小伤也不容忽视，破皮的地方就在脚尖处，不管她怎么小心翼翼走路都会蹭到，那种酸疼的感觉别提多磨人。忙起来后她也顾不上这些了，直到下班，回到休息室去拿东西，脱下鞋子，看到被鲜血染红的袜子，程诺倒吸了口凉气。
她连袜子都不敢脱，把鞋穿好，站起来时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伤口，脚下微晃。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她手臂。
程诺倏地看过去“苏姐”
苏菀眉心微蹙，眼睛盯着她脚下，语气略急“还能走吗”
程诺不知道苏菀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是不是看到了自己拖鞋的样子，对上苏菀充满关心的目光，脸一热，说“我没事。”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迈开腿试着走了两步，步伐倒是很稳，如果不是咬牙忍耐的样子，乍一看还是很正常的。
苏菀看出她又在逞强，心里轻叹一声，拉住她“我送你回去。”
“你要送我回去”程诺一脸诧异，快速眨了眨眼，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
苏菀却不等她说完“从这里走到大门，又走到地铁站，还要走进学校，你这脚还想不想要了节目马上要开始录制了，这几天大家都很忙，你要是脚伤严重到不能上班，我可不保证能给你批假。反正我回去也要经过你们学校，刚好顺路。”
耽误上班还不至于吧程诺感觉苏菀说得太夸张了，但看苏菀态度挺强硬，她也不好反驳，干笑了两声，说“那就麻烦苏姐了。”
“小事儿。”
有苏菀帮忙程诺确实方便很多，苏菀扶着她一条胳膊，程诺借着她的力道可以减轻一点脚上的负担。经过办公室时，苏菀停了一下，说“等等，我电脑好像没关。”
程诺点点头，靠在走廊的墙上等着。她看到苏菀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向电脑，突然间听到一个声音兴奋地喊她名字“程诺”
程诺扭过头，看到朝她跑过来的人，愣了一下，随即笑开“班长。”
邹睿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面前，黝黑的脸上泛着光，声音爽朗地说“给你发了好多消息你都不回，你们组这么忙的吗”
程诺想起自己之前看了他和陈冉的消息，说是过后回结果忘了“不好意思啊，是挺忙的，我都没时间摸手机。”
邹睿不是个计较的人，哈哈一笑揭过，说“你们节目要开始录制了吧你不用加班吗”
程诺摇摇头。组里其他人这段时间都加班到很晚，不过她还是个没毕业的实习生，所以苏菀对她放宽了政策。
这么一想苏菀对她确实够好的，程诺想看看苏菀好了没，脖子刚动一下，冷不丁又听到邹睿说“那正好我也下班了，我们一起回去吧。”
程诺对上邹睿满含热切的双眸，犹豫倒“班长，我今天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一会儿苏姐送我。”
“苏制片亲自送你你们组给实习生的待遇也太好了吧”
“呃，其实是因为我脚受伤了，苏姐顺便送我回去。”
“你脚受伤了哪只脚伤了怎么伤的严重吗快让我看看。”邹睿盯着她两只脚大叫起来，那架势就差上来脱她鞋了。
程诺被他搞得有点无所适从，缩了缩脚，说“穿高跟鞋脚磨破了，小伤而已。”
邹睿松了口气。
苏菀走出办公室就看到门口多了个男的，问程诺“这谁”
程诺身体站直“他是我们班班长，邹睿。”
邹睿表情一肃“苏制片，你好。”
苏菀将他上下扫了一眼，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注意力转向程诺，扶起程诺的胳膊，说“走吧。”
“哦”程诺冲邹睿挥挥手，“班长再见。”
邹睿灵机一动，忙喊住苏菀“苏制片，我也要回学校，你能也顺便送送我吗”
苏菀似乎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会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去看程诺。
程诺表情有些为难。虽然邹睿跟她是同学，可她自己是个蹭车的，苏菀还是她上司，她实在开不了口帮邹睿向苏菀求情。
苏菀审视第看了邹睿几眼，倒是挺爽快“行啊。”
“谢谢苏制片”
跟邹睿一起蹭车也挺好的，因为不用担心冷场。从办公室到地下车库再到上车，邹睿嘴巴就一直没停过，不停地找话题跟苏菀闲聊，苏菀也很配合应对他各种问题。程诺默默听着，心里对邹睿的社交能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能是突然想起车上还有第三个人，等红灯的时候苏菀看向旁边的程诺，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程诺注意到苏菀看向她脚下的目光，说“不用，真的没很严重”
苏菀没说什么，抬头望了望窗外，见红灯转绿了，驱车前行了一段后，把车停在路边“前面有家药店，我去买点药。”
程诺张了张嘴，阻止的话还未出口，被后面的邹睿抢了先“还是我去吧，我走路比较快。”
苏菀通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没有和他争“那你去吧。”
邹睿跳下车，两分钟后返回，将袋子递给程诺。
程诺打开发现有纱布有碘酒还有止血药膏，感激地说“谢谢啊。多少钱，我转给你。”
邹睿笑笑，说“没多少，不用转了，你下次请我吃碗面就行。”
程诺表情微顿，从袋子里找到小票，按照上面的金额给邹睿转了个红包。
邹睿看她那么坚持，无奈地收了红包。
车子开到传媒大学，苏菀还尽职尽责地把他们送到宿舍楼下。邹睿的宿舍近一些，等他下了车，苏菀腾出一只手摸摸耳朵，顺“这小子真能说。”
程诺表示赞同“是啊，班长是我们班的社交达人。”
苏菀双手掌着方向盘，拐弯的时候瞥了她一眼，状似无心地说“他喜欢你吧。”
程诺正低头摆弄那些药，抬头看过去，撞上苏菀那双戏谑中带着笃定的眼眸，思忖片刻，赧然道“以前喜欢过。”
苏菀唇角噙着笑“什么叫喜欢过”
程诺硬着头皮说“他以前跟我表白过，被我拒绝了，我们又做回了普通朋友。”
“这小子挺不错啊，为什么要拒绝”苏菀饶有兴趣地追问。
程诺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苏菀突然想起什么，手指点了点方向盘，轻笑道“差点忘了，你不喜欢男生。”
“”虽然程诺不担心在苏菀面前暴露性取向，但被当着面一次次戳穿还是挺不自在的，轻轻“嗯”了声。
“喜欢女生很正常，我尊重一切性取向，所以你不用那么拘束。”苏菀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程诺扯了扯唇角，感激她的这份理解。
“喜欢年纪比你大的”苏菀突然冒出一句。
程诺心口一跳，微闪的目光与后视镜里苏菀的眼睛对视上，抿了抿唇。
苏菀慢条斯理地说“成熟有魅力的大姐姐谁都喜欢，只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和林亦言”
“苏姐。”程诺不喜欢打断别人说话，在她看来这样很不礼貌。可是她真的不想听到林亦言的名字，不想提起那段失败的感情，更不想与别人诉说。顾不得会不会得罪苏菀，她咬了咬下唇，语气稍显干硬地说“我跟她已经分手了，我不想说她。”
苏菀没说话的话被堵了回去，偏头看过来。她散落的头发把她半边脸挡住了，苏菀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她微颤的睫毛和微微抽动的鼻尖，静默一瞬，说“对不起。”
程诺没有回应，紧紧揪着手里的袋子。
后面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车里被一种诡异的气氛笼罩着，程诺觉得闷，悄悄降下一点车窗。
车子停在七栋女生宿舍楼下，程诺摸到门锁，侧身看向苏菀，语气诚恳地说“谢谢你送我回来，明天见。”
“明天见。”苏菀看她行动不便地打开车门下了车，忍住想要过去扶她的冲动。
若有所思地目送她进了宿舍大门，直到身影消失不见，才慢悠悠驱车离开。
放假期间好多学生都回家或者出去玩了，程诺一路上来都没碰到几个人，回到宿舍她就把鞋袜脱了，撕掉那块创口贴检查伤口，看着应该没什么大碍就去洗了澡。
洗完澡出来想起陈冉消息还没回，她坐在椅子上俩人东拉西扯聊了半个小时，聊完以后又看了会儿书，一直看到打哈欠才熄灯上床。
黑暗一点点将感官淹没，程诺闭上眼睛，却久久无法入眠。
翌日。
被闹钟吵醒，程诺拖着困倦的身体起来换衣服，洗漱。出门前她看了下伤口，涂完药感觉没什么事了，换上宽松软底的布鞋，拿起包包时听到手机“叮咚”响了声，解锁一看，发现是条新消息。
苏姐你出门了吗
苏菀从来没有那么早给她发过消息，程诺看到这个过于日常的问题感到很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马上了。
苏姐等我五分钟，现在过去接你。
不用麻烦了苏姐，我脚已经没事了。
苏菀没有回她。
程诺只好去楼下等。
五分钟后，苏菀平稳地把车停在她面前。
程诺拉开车门坐上去，对着苏菀露齿一笑“苏姐，早上好。”
“你起得倒是挺早。”苏菀视线从她素净清丽的脸蛋划过，落在她小巧的脚上，“伤好了”
“差不多了。”程诺真没想到苏菀会亲自过来接自己，虽然和领导搞好关系对她很有帮助，但她不太喜欢麻烦别人，算上昨晚，她都麻烦苏菀两回了，总觉得不好意思。快到食堂时，她灵机一动，问“苏姐你吃早餐了吗”
苏菀摇头“我已经很久没吃过早餐了。”
程诺惋惜地“啊”了一声。
苏菀将她的表情收进眼底，回过味来，笑道“你想请我吃早餐”
“嗯。”程诺眨眨眼，说“苏姐，早餐很重要，你经常不吃早餐很伤胃的。”
苏菀不甚在意地说“习惯了。你也没吃”
“没有。”
苏菀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把车停在食堂门口，边解安全带边说“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程诺愣了愣“你不是说不吃吗”
苏菀抬眸看向食堂破旧的外墙，感慨道“毕业这么多年都快忘记学校食堂的味道了，突然挺怀念的。”
程诺想起苏菀也是传谋大学毕业的，脸上绽开笑容，说“咱们学校食堂的东西还是很好吃的，种类多而且都很便宜。”
苏菀看着她亮晶晶含笑的双眸，心里微热，说“被你说得我都开始饿了。”
时间还算充裕，程诺满心怀喜地带苏菀进了食堂，却发现冷清得很，好多窗口都没开，座位都是空的。她尴尬地看向苏菀“苏姐，你想吃什么”
苏菀看着窗口里摆放的热腾腾的包子热粥粉和面，拿不定士意，反问她“你呢”
“牛肉粉，这个汤很鲜很浓，你以前吃过吗”
“没有。那我也来碗牛肉粉吧。”
“行，你先找个地方坐吧，一会儿好了我端过去。”
“嗯。我不吃香菜。”
程诺心想巧了她也不吃香菜，扭头告诉阿姨。等了一分钟粉就煮好了，只是没找到托盘，程诺只好一碗一碗端过去。
“程诺”有人叫她。
程诺转过身，表情微怔“赵老师”
赵越今天来值班，出门匆忙还没吃早餐想来食堂买两个包子，意外碰到了程诺。她看着程诺手里的托盘，问“跟陈冉一起来吃早餐啊”
“不是，冉冉她回家了。”
“那你”赵越一句话没说完，看到一个迷人的身姿婀娜地朝她们走过来，顿时收声。
程诺顺势看过去，看到了苏菀，说“你怎么过来了”
“你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苏菀下巴点了点她手里的大碗，自觉端起另一碗牛肉面，转身时才注意到赵越。
赵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苏菀一副成功女人的打扮，妆容精致是个美女，年龄应该比程诺大很多，一看就不可能是学生。眼眸流转，她看向程诺，闲聊般问“程诺，这是你朋友啊”
她和苏菀算朋友吗程诺觉得不算，但她不想和赵越解释太多，因为没必要。虽然赵越是她老师，可是每次面对赵越市，她都不可避免想到林亦言，心里无端生出一些抵触情绪。
程诺含糊地“唔”了声，岔开话题“老师，我们赶时间，有时间再聊。”
赵越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苏菀，发现苏菀也在看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说“行，快去吃吧，我买两个包子就走。”
苏菀冲赵越淡淡笑了笑，和程诺端着牛肉面走了。
赵越买完包子，远远地看到程诺和苏菀坐在窗边说说笑笑吃米粉，心里觉得古怪，掏出手机，登陆微信戳开林亦言的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