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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为情所困
    翌日一早,院外鸟雀婉转啼鸣,一抹暖阳如女儿的娇靥,红彤彤的可人。早已起身的九歌在婢女的服侍下用了早饭,看到这大好的春光,便忍不住迈出步子走出屋子,寻了一处花架坐下。

    就在春意动人,九歌看着一旁的婢女做着女红、洒扫之时,耳畔便传来了少女们的赞叹声。

    “这扇子可真好看。”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婢女走进来,旁的人都指着她手中的一柄团扇不住夸赞。

    “方才从外面回来时,便有一商铺的绣娘在路边卖这扇子,这样好的扇子,才只花了这个数。”

    看到那婢女手指比划着,旁人都惊讶出声,连忙道“在哪我们且去瞧瞧。”

    “没了,我这可是最后一柄了。”

    就当婢女们失望叹息时,那拿着团扇的婢女看到坐在花架下的九歌,连忙上前来行了一礼。

    “娘子。”

    九歌温柔点头,目光顺着看向婢女手中的团扇,可只那一眼,她便瞳孔大震,再也挪不开。

    “你这扇子从哪来的”

    几乎是“噌”地一声,九歌便脸色紧张地站起身来,看得那婢女茫茫然指着院外道“就在门外那墙根”

    话还未说完,九歌便已朝着那婢女所指的地方去,然而当她提裙跑出,却只看到宅院外空旷的巷子,哪有什么人烟。

    听到身后跟上来的声音,九歌转身目光锁住那婢女急切道“卖扇子的人呢”

    那婢女闻言也抻着头朝外看,看到原地空无一人,只能道“回娘子,我去买时已经只剩这一柄了,想来人已经收拾回去了。”

    九歌闻言双肩落下,只看着那一处久久不能回神,她不会看错,婢女所带回来的那柄扇子上所绣的黄鹂乃是阿娘惯用的针法,因为家到中落前,阿娘也是富贵出身,因而绣艺师承乡里出名的绣娘,针法也会自成一派。

    从小到大她的绣艺都是阿娘亲手所教,她不会看错,绝不会看错。

    就在众人不知何意时,九歌毫无征兆地夺过那婢女手中的团扇仔细端详,心下越发坚定。

    “奴婢想起来了,那绣娘说过,她们是兴业坊平昌绸缎坊的。”

    耳畔传来婢女恍然想起的声音,九歌睫毛一颤,当即出声道“备车,去那家铺子”

    当九歌携着忐忑的一颗心赶至绸缎坊前,还不待婢女来扶,便率先下了车进去。

    “娘子可是来看绸缎的,咱们铺子近日来了一批新货,您”

    迎面而来的伙计话还未说完,九歌便已取出那柄团扇道“这扇子是哪位绣娘所绣”

    话音落下,伙计愣了愣,顺着看向九歌手中的扇子,当即明白道“娘子可真是好眼光,这是一位西域而来的绣娘所绣,最是独特”

    “她人在哪儿”

    被九歌打断了话语,那伙计连忙道“在后面院子里”

    听到此话,九歌努力冷静下来,随即道“我素日对针法有研究,想要去讨教一二,不知可否引见。”

    说罢,九歌便掏出钱来递了出去,那伙计一见此,当即眼冒星光,连忙笑脸相迎道“好、好,娘子请。”

    眼看伙计作势邀请,九歌正欲走时,突然想起什么,转而对身后跟着的一个婢女道“你且去替我挑些好的绸缎来,我想为二郎君做些东西。”

    待婢女顺从应了,九歌便疾步跟着朝后走去,待转过院子,又穿过一个花园,过了一道垂拱门看到房屋时,九歌才知道这铺子后面居然有这般大。

    “娘子,请。”

    待停到一处掩上的房门前,九歌看了看,终究是推开门走进去,但就在她方行了两步,便听到身后的门被关上,而与此同时,她看到了帘后正襟危坐的一个人。

    “是你”

    听到九歌语中冰冷的恨意,李绥分外淡然,只是如遇旧识般平静地道“一别也是有一年了,九歌。”

    听到这轻飘飘的话语,九歌的心底却是莫名涌上畏惧,下一刻当她转身去拉掩上的房门却是如何也拉不开时,她的心顿时凉到了极至,也跌落到极致。

    “御陵王妃这是想要杀了我”

    眼见面前的九歌回转过身,带着嘲讽的目光看过来,李绥轻抬右手,念奴和玉奴当即卷起珠帘,露出李绥平静的面容。

    “我若想要杀你,你就不会活着进长安城。”

    看着座上人高高在上的模样,九歌积压已久的仇恨一点一点冲上心头,只见她目光如刃般刮过,一字一句道“你一直都在派人监视我”

    听到九歌的话,李绥渐渐敛神看向她道“你以为跟踪你的,就只有我”

    “什么意思”

    在李绥的示意下,念奴从袖中抽出一沓纸来递到九歌面前去,九歌漠然低头看去,却见这每张纸上竟都是证词。

    杨延院子里的婢女春儿、荣安县主的婢女灵犀,还有一些纸条上面,竟是蜀王杨昭传给灵犀的密信。

    “现在你可明白了。”

    寂静中李绥的声音响在耳畔,却是一下一下如重锤击打着九歌的心。

    “二郎有负于你,姑母为了一己之私也亏待于你,但这一切归根结底皆是蜀王一手所布之局。”

    看到九歌呆滞的目光,惨败的脸色,李绥垂下眼眸,片刻才抬起头来“从一开始,蜀王便将你变成了一枚棋子,若非有人在那夜的香里掺杂了腌杂之物,你不会走到如今的境地。”

    “九歌,难道你甘愿成为罪魁祸首的棋子,任他摆布,一生活在他亲手为你编织的仇恨之中。”

    话音落下,屋内久久寂静,寂静的仿佛一滩永远不会皱起的死水。

    忽而间,一声嗤笑打破沉默。

    只见九歌含笑嘲讽地抬起头来,一字一句似是审视般掠过李绥道“不愧为御陵王妃,只想以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就想骗过我”

    “是与不是,你的心里本是清楚的不是吗”

    李绥冷静地看着面前人道“你与二郎从小相伴,比之我、比之三郎、比之任何人都要相处的更多,更甚,你知道,他从来都守着那些周礼,从不与女子越过雷池半步,你也该知道,他的酒量绝不会数杯便醉到不晓人事”

    “难道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们的孩子咎由自取是我的阿娘咎由自取”

    李绥的话语被九歌拔高的声音驳斥下去,这一刻九歌彻底失去了冷静,只见她死死攥住双手,双目赤红地看向李绥,明明眼中含泪,却又满露恨意。

    “你可知我被送去边关遭受了怎样的折磨他们没有人把我当人,他们只将我视作猪狗,视作畜生,视作随时凌辱随时抛弃的废物,你可知道我身上留下了多少伤痛,你可知道我曾被他们绑在那,被不计其数的人欺辱了一夜,就连我的阿娘也为了保护我,被人拖下去施以死刑,连尸骨都不曾留下”

    看到李绥蹙起的双眉,看着她光鲜的衣裙,九歌停止了嘶吼,笑着落下泪道“你们不会知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都只将我们当作一个玩物,何曾会在意这些”

    说到此,九歌侧眸冷冷看着李绥嗤笑道“你杀了我罢,你若不杀了我,我也必将会将我所遭受的一切都还回去,如今你设局诓我进来,不就是为此”

    “动手罢,如你那位心狠手辣的姑母一般,毕竟,杀我于你们而言不过是捏死一只蝼蚁。”

    话音落下,李绥没有说话,只是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缓缓走至九歌的面前,当二人近距离地对视着,看向九歌冷嘲热讽的模样,李绥却是忽地抬起手来给了九歌一个耳光。

    随着“啪”地一声响,九歌震惊般看向面前人,却只看到李绥云淡风轻地道“清醒了吗”

    “你”

    眼看九歌就要扑上来,玉奴当即将其死死困住不得动弹,而下一刻,李绥捏住了九歌的下颌,一字一句道“你很聪明,方才在堂前你担心自己被人设局,担心会有人对你不利,所以示意身边的婢女去请二郎了不是吗”

    看到九歌眸中的惊讶,李绥却是笑着道“你想激怒我杀了你,让我和二郎之间生出间隙来,对吗”

    说着话,李绥渐渐收紧捏住其下颌的右手,因为平日里擅骑射剑术,手上的劲足以大到令九歌吃痛,眼看其痛到眉目皱起也不肯低下头来,李绥终于道出了最后一句话“当初那些药那些酒迷了二郎的心智,犯了错,也迷了你的心智吗”

    看到九歌脸色瞬时变化,李绥逼视着她一字一句道“你爱他,你明知这其后的危险,却还是忍不住为此犯险不是吗”

    “我没有”

    看到九歌脸色大变,李绥松开了手,分外冷静地道“那一夜,二郎有错,又何尝不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本可以被放出去,风光嫁给寻常人家,可你最终还是选择了他”

    听到李绥的话,九歌仿佛被击碎了最后的坚硬伪装,脸色一点一点晦败,目光一点一点黯然,一滴又一滴的泪滑落下来,早已湿了面庞。

    “你自小陪伴他,待他大婚后,你本可让他纳你入房”

    “不会的,不会的”

    听到李绥的话,九歌自嘲地摇着头,任凭泪水滑落地道“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从来没有”

    “他爱的是你”

    九歌抬起头来,苦笑地看向李绥,再一此坚定地道“自始至终他爱的都是你,因为和你在一起他可以高兴一整天,因为和你争执吵架他会难过整夜,就连那一夜”

    九歌说到此,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刀一般刮的脸颊生疼,心也生疼。

    “也不过是因为和你在击鞠场上的争执而自责不已,愧疚不已,他想要等的从来不是我,只是你罢了。那夜,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着乞求,他说杨家嫡长子这个身份于他本是枷锁,是桎梏,可当这样的身份可以留住你时,他却第一次为这个身份感到庆幸”

    说到此,九歌看向李绥没有了方才的恨意,亦没有了那些嘶吼,只是再平静不过地,变成了一个为情所困的人。

    “我想要留在他身边,可我害怕,害怕他日有你陪在身边后,他的眼里只有你,再也不会留下我。”

    看到这一幕,看着面前人垂下头,没入阴影之中,双肩耸动,仿佛一缕无法被救赎的孤魂,李绥没有再说下去。

    因为她未曾感同身受,无话可说。

    但她知道,她虽不知情为何物,却也绝不愿为情将自己困住,变成这般模样。,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