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夕阳斜斜插入大地,金色余晖给大地披上一层神秘外衣,把金色琉璃瓦照得熠熠生辉。
禁宫中因为一年一度的中秋家宴, 显出不一样的活力, 人声鼎沸, 到处是欢声笑语。
这是一年中唯一一次,宫人们不用顾及宫规,可以玩闹的日子。
唯独最偏远的东南角,显得寂寥又清冷,静的仿若渺无人烟。
原本在宫城内不该有如此落魄之地, 建朝近百年来,已经逐渐发展出盛世光景, 当今文治武功不俗,整个王朝呈现欣欣向荣的姿态。
作为一朝权利的象征,皇城的一砖一瓦,都得到了精心养护,时时有人维护打理。
唯独这偏院的东南角一座没有名字的宫殿, 它离宫墙极近, 穿过一个幽深狭窄的长廊, 就可以靠近皇宫外墙了,翻过去就可以见识到外面广阔的世界。
可惜这宫墙高达9米, 要不是武功高强之辈, 还真翻不过去。
无名殿作为离皇宫中心最偏远的宫殿,自然也远离权利中心, 是真正意义上的冷宫。
但它却又是殿的规制,是因为这里曾住了一位身份不一般的人物。
打天下之前,曾有过一位原配发妻李氏。
当时天下大乱, 民不聊生,家几乎没有余粮,为了活下去,加入起义军,其妻带着年幼的弟妹留在村里。
没粮就是没粮,他们坚持了半个月,都等不到送来粮食,去城里寻找,发现起义军已经离开了。
当时被起义军裹挟去了外地,顾及不到家里。
为了活命,李氏只能委身当地一个小地主为妾,获得了粮食,养活了弟妹。
后来李氏生下一个儿子,因为出生时只有八个月,很可能是血脉,当然了,也未必不是早产的缘故。
因为这一茬,导致这孩子血缘不明,后来发迹,寻回来得知此事,沉默了三天,把这孩子认为义子,所谓义子,就是不是亲生孩子。
既然都义子了,那是不是自己血脉都不重要。
之后娶了上僚的女儿,以嫡妻的身份。
等到登基,嫡妻自然是皇后,李氏则被封为元妃,义子封幸亲王,享双亲王待遇,世袭五代始降。
李元妃自从进入宫城,就居住在无名殿中,原先被宫里人称元妃殿,后来元妃去世,太宗皇帝就锁了此殿,本就没有殿名,后来更是不管了,只每月打扫即可。
幸亲王子嗣艰难,唯有一子,又早早过世,因此渐渐无人知晓这段往事,而元妃殿成了无人知道的冷宫。
然而此时此刻,在冷宫中竟然有一主两仆的存在,实在叫人惊讶。
陈婉莹坐在窗台边,呆呆看着夕阳的余晖,却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只觉得全身打颤。
侍候她的陈嬷嬷见此不忍,劝说道,“侧妃,要不还是算了吧,瓜熟蒂落之时,我们再操作不迟,反正这里常年没有人来,不怕被人发现的。”
“是啊,侧妃,此药张太医都说伤身了,万一出什么意外可了得,”贴身丫鬟嫣红也劝说道,侧妃本就瘦得可怕,身体虚弱,又用这等虎狼之药,让小郡主七个月就落胎,实在太容易出事了。
陈婉莹回过神来,眼底一簇倔强的怒火,“你们以为我不想好好生下她吗可是她不争气,竟然不是男孩,一个女娃能有什么用。”
“可是毕竟是皇家郡主,说不定,说不定太子会看在女儿的面上,饶恕您”嫣红连忙道。
陈婉莹耻笑,“你们知道的,那些事我没有做过,我当时是如何喊冤的,跪在他脚下哭着请他调查清楚,结果呢,他明知道我是被冤枉的,就因为石清雪那个女人生了两个儿子,对我的冤屈视而不见,要不是,要不是”
她摸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孩子啊,你的出现救了阿娘一命,可你怎么就不是男孩呢,如果是男孩,娘就不用这样为难了。阿娘可以恢复侧妃之位,还可以把你舅舅救回来,你舅舅为了太子遭皇帝贬官罢职,被流放三千里。可那个冷情冷性的太子,转眼就不放在心上,任石清雪陷害阿娘。”
说起来可笑,她明明是东宫侧妃,竟然被关押在本该是皇帝嫔妃居住的冷宫。
这里的规制比东宫太子妃居住的正殿还好,只除了荒凉的可怕,宫门一关,安静的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三个人。
陈婉莹在一天天地惶恐凄凉,悔恨担忧中度过,怎么养得好身体,好在无名殿的份例是从大内走的账,而不是东宫的,不然她哪里敢吃那些有可能带毒的食物。
当今是本朝第三位皇帝,在位三十年,现在虽然精神矍铄,但已经是年过六十的老人了,精力难免不济。
皇帝膝下有六位皇子,太子是嫡长子,生母是元后,在太子六岁那年病故,后才封的太子。
有了太子,后宫之主就不好是那些有皇子的高位嫔妃了。
于是皇帝从元后母家孙家迎了一位继后,是元后的嫡幼妹。
谁都知道这位继后是来占着位置的,也仅仅比太子大了八岁,刚十四的年纪就成了皇后,相比后宫那些有宠有子的高位嫔妃们,她太过于年轻,压根压不住她们。
于是后宫权柄被甄贵妃和四妃牢牢掌握,她只是个吉祥物罢了。
而太子当时已经七岁,出阁读书四年,居住在东宫,和这位姨母一点也不熟。
没有维系的感情,即便有血缘关系,也顶多是陌生人。
有继后在,就代表了承恩公孙家的利益,他们不觊觎升官发财,因为当今连自己的母家都忌惮,只恩养着罢了,更何况是皇后娘家了。
就这样,孙家作为太子母家,一点用都没有,只不拖后腿罢了。
但皇帝宠爱嫡长子,自然不希望太子无人可用,于是在其他方面下功夫,比如太子出阁后,就为他选了八个伴读,来自勋贵和文官家庭,四位老师也是当世大儒。
等到了成婚年纪,太子妃是帝师,一品太师的孙女,两位侧妃分别出自齐国公府和缮国公府。
本朝打天下时,有不少同乡追随,他们骁勇善战,立下累累战功,等到登基,被封为四王八公,属实是勋贵了。
两位侧妃都出自国公府,陈侧妃的父亲是齐国公之孙陈涛,世袭三品威镇将军,石侧妃的父亲是缮国公之孙石重,世袭三品威武将军。
另外,陈侧妃还有一位兄长陈景轩,从小聪明伶俐,被选作太子伴读。
而石侧妃的优势则更明显一点,她父亲石重仍在军中担任将领,掌握边关一处军防。
陈家则不一样,从陈涛开始就走了文官的路子,可惜陈涛不是读书的料,考了二十几年,仅仅考中了秀才,此后就再无寸进,在父亲去世前,袭爵三品威镇将军,谋了一个不文不武的官职。
到了陈家第三代,陈景轩被当今看中,点为了太子伴读,石家嫡次子却被刷了下去,因此两家有了一点小龌龊。
但那都是小事,同为四王八公,在荣国公贾代善和宁国公贾代化的共同化解下,算是化干戈为玉帛。
陈婉莹和石清雪是一起长大的,同在一个圈子,算是闺蜜的关系。
石清雪从小就心性很高,要成为那人上人,背后赐为太子侧妃,不忿之余又有点满意。
以她的身份,本可以做太子妃的,然而皇帝选了清流人家,太师的孙女当太子妃,她只能屈居人下。
所幸石清雪长得花容月貌,一入东宫就得到了太子的喜爱,相比样貌端庄,大气守礼的太子妃,自然是石清雪这种鲜活如骄阳的美人,才更叫太子偏爱。
可偏偏,和她一起入东宫的还有陈婉莹,相同的家世,同样为侧妃。
陈婉莹也生得好,如空谷幽兰,因为陈父从小读书,对女儿的教养也偏文官家族,让她从小学习琴棋书画。
石清雪美则美矣,一时的美貌冲击并不能长久,太子毕竟是当今兢兢业业培养多年的继承人,文韬武略,优秀异常。
能入他眼的,除了相貌,还得有文采,性子也要好。
在这方面,陈婉莹就胜了石清雪许多,于是在入东宫三月后,她顶替了石清雪成为宠妃,又两月,就怀有身孕。
当时的石清雪天真,对这个从小一起玩的闺蜜,并没有提防之心,防的更多的反而是太子妃。
可太子妃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宗妇,在被下旨点位太子妃前,还被秘密培养了三年,是皇后最完美的人选,怎么可能因争风吃醋去害后院的太子侍妾。
防备错了人,又误信错了人,陈婉莹自然就遭殃了,六个月的时候,被害流产。
这个时间点,肚子已经很大了,生生流下来给身体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陈婉莹缠绵病榻六年。
在这期间,石清雪生下东宫长子,又怀了一胎。
因为没有证据,太子并没有对石清雪怎么样,照样宠爱有加,或许他是知道的吧,只不过石重可是握有军权,这是太子唯一接触到军权的机会,原本太子伴读中,还有荣国公嫡长子贾赦,但贾代善是纯臣,只效忠皇上,并不能给太子带来助力。
不管出于哪方面,太子都不会惩罚石清雪。
与此同时,太子妃也生下东宫嫡女,石清雪不是没想过害太子妃落胎,可惜她那点手段,也就是当时陈婉莹没防备,才遭了殃。
但这件事被太子妃看在眼里,这六年不仅护着自己生下女儿,还保住了后院几个侍妾的胎,生下一儿两女。
也就是说,东宫一共六个孩子,三儿三女。
陈婉莹养好身体,立刻开始争宠,她想要为之前的孩子报仇,那就得有自己的筹码,然而她没想到石清雪竟然这么狠,直接用肚子里的孩子陷害她。
当时两人在御花园狭路相逢,陈婉莹不欲多事,直接无视过去,走到拐角的时候,却被石清雪狠狠拉了一把。
她摔到石清雪身上,石清雪血流不止。
与此同时,太子东宫出事,被官员弹劾收受贿赂,行不义之举。
这事本不是太子干的,是依附他的人,借着他的名义做的,之前东宫属官陈景轩就有觉察,调查清楚后禀告太子,并强烈按律处置。
太子没有犹豫,立刻上书皇帝,请当今裁决。
然而皇帝招太子前去,语重心长的道,“你如果因为这一点小事,就要大义灭亲,那以后谁还愿意追随于你。”
“可是,他们却是犯了国法,孤身为太子,不能明知他们犯错,还要一意包庇,孤欲做贤明之人,绝不允许旗下有人打着孤的名义为非作歹,残害百姓。”太子义正辞严道。
可正是这句话,惹了当今不高兴。
到了晚年,皇上想留下仁君的名声,于是对臣子相当宽容大方,官员们犯错,他一律从轻处置,倒是获得了朝廷内外一众夸奖。
但太过宽和的后果,就是那些大臣们不再惧怕皇帝的威严,开始渐渐惰政,甚至贪赃枉法。
还出现了王朝末年才会有的卖官鬻爵的现象,这一点让太子相当不满,几次上表惹得当今龙颜大怒,大声训斥太子过于严苛,不是储君之相。
这句话不知道惹出多少遐思,至此,朝中就蠢蠢欲动,先是甄家为外甥甄贵妃的儿子站台,希望皇帝给这个幼子一份差事。
作为宠妃的儿子,六皇子从小就受宠,不在太子之下,因为储君的责任重大,皇帝对他往往是教导审视为主,可对六皇子,那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其他皇子尚在上书房读书呢,年仅十六岁的六皇子就跳了出来。
皇帝不以为意,还觉得这个年纪也差不多了,于是下令给儿子们封王,并入朝为官。
本就是高位嫔妃的孩子,母家势力雄厚,妻族个顶个有实力,入朝后迅速形成了一个个政治团体。
其中二皇子和五皇子因为母妃是表姐妹关系,结成同盟,三皇子四皇子相同年纪,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如同母所生,自然是一国的。
六皇子因为甄贵妃受宠的原因,和其他哥哥们虽然不是敌对,但没有要好的兄弟。
而最游离在外的,就是太子了,他从小被封为太子,居住东宫,和住在皇子所的弟弟们不在一处,日常功课繁忙,也没时间培养兄弟情,就连上课都是分开的。
因此这些弟弟们入朝,对太子产生了巨大威胁。
太子一日日焦虑起来,但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认为朝廷蛀虫就该铲除。
这就彻底惹了那些头上有虱子的人的眼,让他们纷纷倒向其他皇子。
这不,陆续有人上折子弹劾太子,皇帝只留中不发,没说责怪太子,却不让人去查,仿佛为太子遮丑一般。
这态度暧昧不明,就越发引人猜忌,越来越多的人上折说太子的不好,东宫属官被弹劾了一个遍。
原以为在如此形势下,皇帝该发话了,好歹查清楚啊。
可当今直接以那些人带坏了太子为由,发落了一批东宫属官,统统抄家流放。
这操作属实让人看不懂,事情查清楚了吗,就发落。
可圣旨已下,所有人都不说什么了,满朝官员只太子和几个东宫的人求了情,其余人都在观望。
在这时候,皇帝以太子御下不严为由,关了太子三个月禁闭。
三月后,太子从东宫出来,被皇帝招去,语重心长说了好一番话,让他好好当这个太子,自己对他多么多么期待。
太子学乖了,不再上言纳谏,也不管东宫属官做什么。
父子两人度过了一年蜜月期,可几个月前,有一言官弹劾甄家,说甄家在金陵为虎作伥,欺男霸女,甚至还插手盐税和江南织造。
皇帝大怒,命人彻查,就在此时,甄贵妃求见,哭着诉说了祖母年纪大了不易,请不要打扰祖母安度晚年。
甄贵妃的祖母是皇帝的乳母,皇帝对她的感情比亲生母亲还要深,闻言叹息着让人好生送甄贵妃回去。
此事之后就仿佛没了音信,在朝堂上没激起一点浪花。
还是太子看不过去,一再上书让皇帝彻查,江南可是关系到整个朝廷的粮食安全,盐税和织造又是国库税收重要的经济来源。
江南出事,无异于在帝国的心脏上捅一刀。
然而皇帝的做法是,让甄家家族上书申辩,这就是相信甄家,或者给机会让甄家抹平亏空。
甄家也是损,知道这件事是太子强烈要求的,立马给同僚们写信,也不攻讦太子,就逮着东宫属官和太子母家,太子妃母家不放,鸡蛋里挑骨头,不是错也要挑出错来。
有了甄家带头,其他人皇子们看到希望,纷纷上书皇帝,希望严查东宫下属。
这次皇帝没有和稀泥,大怒之后,就把所有属官都下了狱,一一彻查。
这其中,还真有不少为非作歹的,一查一个准,罪证确凿。
但也有一些,是忠臣直臣,什么都没做,就被泼了一盆污水。
陈景轩作为其中之一,被严刑拷打,但他死不承认,好在齐国公府还有点人脉,上书皇帝监狱里在屈打成招,此举不可开先例。
皇帝听说后,立刻命三司会审,把那些真正违法犯罪,贪污税收,欺男霸女,卖官鬻爵的点出来,其余人就放回去。
可有罪的,就超过了一半,这还是太子节制的结果,但太子毕竟不是皇帝,不能想任免谁就任免谁,甚至连看不惯的人罢官都做不到。
一切的权利都掌握在皇帝手里,他不允许太子这样做,他们就能继续顶着东宫的名义四处敛财。
最后这些罪名全部落到东宫太子身上,大臣们纷纷上书要求皇帝严惩太子。
在他们看来,如果不是太子纵容,这些官员也不可能这么嚣张,太子身为储君,竟然纵容身边属官犯错,反而对他们这些为朝廷鞠躬尽瘁,尽心竭力的官员挑刺,可见不公,不是合格的太子。
他们私下里想要换储君,认为在这样没有公心的太子手下做事,无异于面对昏君。
他们言辞犀利,言语如刀,几乎把太子形容成了亡国昏庸无能之辈。
皇帝也不解释,只道太子只是被带坏了,还可以教导。
为此他罢免了太子三位老师,抄家流放,而陈景轩一干太子伴读,更是没逃过责罚,直接免去官职,流放三千里。
唯一的例外是荣国公之子贾赦,被皇帝赦免。
太子妃的娘家也遭到训斥,可因为太师是老臣,辅佐过先帝,在当今登基的时候,尽心尽力,未免被说苛待老臣,皇帝只训斥了太子妃的父亲。
唯一没有遭到牵连的,就是缮国公府,半年前,边关发生战事,石重率兵镇守,到现在还没有停歇,因此石家只会受到优容,免于这一场血腥政斗。
而石清雪心狠手辣,想要趁着这功夫除掉陈婉莹。
只要陈婉莹一日还活着,她就担心宠爱被抢走,反正已经有了长子,太子妃没嫡子,长子就是首位继承人,肚子里这个出事了也没关系。
但陈婉莹养好后,接到宫外消息,知道正是朝堂波云诡谲的时候,无论太子,还是陈家,都处于风云飘摇之际,此时不宜惹出动静。
因此她并没有向石清雪复仇,反而处处退避三舍,让石清雪抓不住机会。
这次干脆亲自动手,趁其他人视线盲区,拉着陈婉莹一起跌倒在地,还让陈婉莹压在她身上,顿时血流如注。
不管是不是她故意的,陈婉莹压在石清雪身上是事实,石清雪差点流产也是事实,而皇帝要安抚在外打仗的石重更是事实。
于是太子直接不听陈婉莹的解释,下令把她关到东宫后面的下人房,不允许人伺候,每日只能吃最低等宫人的饭食。
之后石清雪在太医的全力救治下,保住了孩子。
宫里为了安抚石家,下旨废了陈婉莹的侧妃之位,还下旨申斥陈家不会教孩子,夺了陈涛身上的爵位。
陈婉莹进宫的时候,带了一个陪嫁嬷嬷陈嬷嬷和陪嫁丫鬟嫣红,两人忠心耿耿,不让进去就在外面候着,寸步不离。
为了挡住前来找茬的石清雪,陈嬷嬷被狠狠扇了二十几个巴掌,还是嫣红机灵,脱身去求了太子妃。
太子妃贤明,也厌恶石清雪的作为,亲自来救了主仆三人,甚至命人把石清雪身边的为虎作伥的仆人都送进了慎刑司。
石清雪找太子哭诉,反而被太子申斥,太子嘉奖太子妃做得好,宫中不允许私刑,石清雪违反了宫规,那些下人是代主子受过。
如果石清雪想让那些人回来,就自己受罚,禁足一年。
石清雪哪里愿意,只能舍弃了身边那些下人。
在争执的过程中,陈婉莹被气得晕倒,太子妃请来了太医,竟然是怀孕了。
太子妃请求让陈婉莹回东宫养胎,太子没答应,一副不闻不问的架势。
太子妃没办法,总不能让皇孙出生在下人房中吧,又上书皇帝。
皇帝知道后,就命人把陈婉莹挪到了无名殿,她的两个陪嫁贴身伺候,太医半月请一次脉,并半月送一次物资,其余时间大门紧闭,不允许外出。
看在胎儿的份上,物资还算充足,虽然没有那些名贵的养身之物,但该有的都有。
可在这种境况下,自己被太子厌弃,家族因她被夺爵,哥哥也受太子牵连流放,她哪有心思养胎,一直心情郁郁,神思不属,因而身体渐渐变得虚弱。
所幸被派来的张太医是陈婉莹的姨夫,现在的陈夫人是陈涛的继妻,生有两儿一女,在她之前,陈涛有一原配发妻,生了嫡长子和嫡长女,就是陈景轩和陈婉莹。
张太医的妻子是先陈夫人的亲妹妹,姐妹俩打小感情就好,因此陈家两兄妹时常去张太医家。
张太医是看着他们长大的,本心耿直良善,这才在医术能排进太医院前三的情况下,依然是最底层的医士,平日只给不受宠的庶妃看病,就连那些主子身边的得力奴才,都看不上他。
可这样也好,他就有时间尽心研究医术了,这次是他主动争取的,其他人见是被废了的太子侧妃,压根不会跟他争。
在张太医的尽力救治下,陈婉莹安稳保胎到现在,但张太医也诊出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儿。
女儿有什么用,既不能帮她从冷宫出去,也不能借此邀功,救哥哥陈景轩回来,更不能为自己报仇,洗刷冤屈。
心力交瘁之下,陈婉莹的身体快速虚弱下去,张太医和陈嬷嬷,嫣红看着着急,却劝不了。
最后还是张太医狠了狠心,提出一个离奇的,被发现必定满门抄斩的方法,那就是狸猫换太子
不,这里是用男婴换女婴,谎称陈婉莹生下的是一个儿子。
太子东宫本就地处东南,这一真片都被划为了东宫居所,除了东宫的人,几乎没人过来。
而无名殿又在东宫后面的东南角,更是人烟稀少。
张太医平时过来给陈婉莹诊脉,走的都是最东边的甬道,从未遇到过人。
另外宫墙虽然高,但有好几条水道通向宫墙外,而无名殿不远处,正好是其中一条,如果从水下运输一个孩子进出,是有机会操作成功的。
陈婉莹闻言,精神振奋,请张太医帮她。
这件事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而找男婴自然得从外面找,运进去也需要张太医帮忙。
张太医被苦苦哀求,只能答应下来。
两人约定了时间,就在中秋晚上催产。
这是因为中秋宫里肯定会举行宫宴,到时候太子太子妃,石清雪及一干主子都会出席。
余下的太监宫女们也会放半日假,留几个人看守东宫就罢了。
那些放假的宫人们自有玩乐的去处,不会逗留在附近,因此东南这一片,会更加渺无人烟。
等到他们把孩子换了,再派人去通知太子妃,总比平日要容易得多。
陈婉莹深吸口气,看着天边的余晖一点点消息,端起那碗放温的催产药,一口饮尽。
半响之后,只觉得肚子一阵阵抽疼,猛地抓住陈嬷嬷的手,“产房准备好了吗”
“侧妃放心,都准备好了,老奴陪着您,别怕,老奴生了三个孩子,一定能护着侧妃平安生产,”陈嬷嬷扶着她,一边言语安抚,一边用毛巾擦她头上的汗。
“好,啊”疼,实在太疼了,陈婉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扭曲般地疼,但这不是最叫她惶恐的,她害怕的是,现在的感觉和那天太像了。
那天,她就是在如此撕心裂肺地疼痛中,失去了她第一个孩子。
那种滋味,痛入灵魂,令她六年来都无法安枕,时常从噩梦中惊醒。
现在这噩梦又来了,陈婉莹惶恐地抓住陈嬷嬷的手,“孩子,我的孩子”
“没事,没事,宫道还没开呢,小姐别害怕,嬷嬷在呢,”陈嬷嬷连忙安慰,“张老爷都说了,这药很安全,不会有事的,小姐别怕,别怕。”
陈婉莹脸色白得像纸一样,满头满脸的汗,眼神也渐渐涣散。
嫣红吓坏了,眼泪直簌簌往下落,“嬷嬷,嬷嬷,这可怎么办啊。”
陈嬷嬷横了她一眼,“还不快去准备好热水,然后按照我们排练好的,去把小主子带回来。”
说到小主子的时候,她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见,但这座庞大的宫殿,空洞洞的,哪里有人
“是是是,”嫣红连忙听吩咐跑出去,把早已烧好的热水送到产房,然后和陈嬷嬷一起,扶着自家主子去产房待产,紧接着准备好所需的一切物品。
陈嬷嬷见她还站着不动,“快去,要是遇到人了,就说侧妃提前生产了,你去找产婆,知不知道。”
嫣红担忧地看了一眼陈婉莹,狠狠心,直接推开宫殿大门跑了出去。
因为中秋佳节的原因,整个皇宫挂满了宫灯,围绕最外面的宫墙,挂了一排,因此并不显得昏暗。
嫣红一路小跑,往水道出水口的位置而去,然而穿过拐角的时候,竟然和人相撞。
两人齐齐吓了一跳,不由后退几步。
“你是谁谁让你在宫中奔跑的,”来人厉声呵斥。
嫣红心下一沉,仔细打量,发现竟然是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忙跪下来,“嬷嬷,您救救我家主子,她要生了,可现在我找不到产婆。”
“怎么回事”那嬷嬷本是来为太子妃取东西的,因为这边近便,又有宫灯照明,她就想快去快回,没想到竟然遇到这档子事。
太子妃仁慈,陈废妃怀的又是太子的血脉,她既然撞见了,就不能不管,不然有损太子妃的贤明。
要知道太子妃为了名声牺牲良多,一再隐忍纵容那石侧妃的挑衅。
也因此,在太子都时常被皇帝训斥的情况下,太子妃竟然还能受到嘉奖,可见多不容易。
她不能因为这件小事,而让太子妃蒙上污名。
“我家主子突然肚子疼,陈嬷嬷判断主子要生了,可这关头,到哪里去找产婆啊,”嫣红险些哭出来,声音哽咽难以自抑。
陈婉莹才怀孕七个月,宫中规矩,八月才会准备产婆,今天又是中秋佳节,宫人们都聚在一出热闹玩耍,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
嬷嬷当即道,“你先回去照顾你家主子,我去回太子妃。”
太子妃嫁入宫中,有四个嬷嬷作为陪嫁,其中就有擅长接生的刘嬷嬷,此时她正陪在太子妃身边呢。
嫣红闻言,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
嬷嬷转身往后走,至于太子妃要的东西,此时已经顾不得了。
等人走远,确定不会再回来,嫣红立刻跑到水道边,手探入水中,摸到一根绳子。
这是提前弄好的,绳子的一端绑在宫墙内,另外一端绑在宫墙外。
她尝试拉了拉,可以扯动,那边似乎感受到了,也拉了拉。
嫣红顿时屏住呼吸,小心翼翼把绳子往回拉,很快,一个三层食盒大小的盒子就被拉了进来。
她忙打开暗扣,里面躺着一个光溜溜的男孩,因为渗水弄湿了一点。
嫣红从怀里掏出小襁褓,给他裹上,抱在怀里,至于食盒,先装一块石头,沉入水底,等小郡主出生,再用这个方法运出去。
他们之前不是没想过伪装成龙凤胎,但双胎对皇家太特殊了,如果陈婉莹被诊出双胎,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安生,皇帝肯定会下旨,让更多的太医来把脉。
到时候就没办法伪装了,因此只能委屈了小郡王,让她从小在张家长大吧。
嫣红抱着这个喂了药,睡得悄无声息的男婴匆匆回去,然后在靠近无名殿的时候,她突然停下,找到一个阴影的角落躲起来。
后面传来一串脚步声,太子妃带着一干人,脚步匆匆,言辞间尽是担忧,“快派人去请太医,好端端的怎么会早产。”
“早前负责给陈废妃诊脉的张太医就说过,废妃这胎怀的艰难,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您不也招了其他太医去诊脉,都说保不下,张太医勉励才做到。”
“既然如此,那就传这个张太医,务必让她平安生产,”太子妃的脚步不由加快了一点,快比得上慢跑了。
然嫣红听到这对话,只觉得眼前一黑。
完了,男孩还没有送进去,他们的计划策划完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太子妃竟然会从宫宴上离席,亲自带着人来了。
有太子妃作证,她们完全失去了机会。
然而还有更糟糕的,陈婉莹直接难产,眼神渐渐涣散,全身力气全无。
苏叶恢复意识时,就感觉被禁锢在一个极度窒息的地方,呼吸困难,全身还受到挤压,骨头几乎要变形。
她从未遇到如此境况,但也第一时间猜出,她即将出生。
可产道并没有开,她就是想使劲,也无从着力,甚至找不到方向
完了,她估计是第一个憋死在母亲肚子里的穿越者了,真特么丢脸。,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