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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 第三百九十八章红楼潜龙在渊12 此时……
    此时的马道婆趴在杂乱脏污的稻草上, 整个人奄奄一息,被拷打得全身无一块好皮。

    但监狱的狱卒们却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四皇子得知这个案子, 下了死命令。

    必须等到三日后当众处斩,一来告慰那些受害者,二来也是向世人强调。

    某些人不要用这些神神鬼鬼的手段来害人, 再能耐也会被抓,最终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

    因此狱卒们一直用好药吊着她的命,就是为了给上面一个交代。

    陈景轩的待遇自然和她不同,虽然在隔壁,却是收拾干净的单间, 里面还有座椅和床板。

    陈景轩躺在床板上,全身疲惫不堪, 却睡不着, 妹妹出事的消息,他在回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

    其实他很自责,如果不是因为他,妹妹或许不会入东宫,也就不会遇到那些事, 被害得流产, 被陷害,最后还被打入冷宫。

    他不是一个好哥哥,没有保护好她,所幸外甥没事,好好活了下来。

    想到这一点,陈景轩是万分感激妻子的,他知道父亲是个怎样的人, 自私自利,心里只有家族荣耀和荣华富贵。

    外甥抱到陈家,肯定会被交给妻子照顾,那孩子能平平安安回到宫里,承袭爵位,多亏了妻子。

    虽然他也担心外甥的安全,但有太上皇在,义忠亲王又过世了,想来四皇子也不会容不下一个奶娃娃。

    陈景轩是东宫伴读,对四皇子的了解不多,只知道是一个低调不爱争风的,为人应还算不错。

    小外甥才刚出生,对他无法产生威胁,不致于被忌惮。

    这么想的陈景轩稍稍放心,合上眼打算休息一会儿,免得上堂的时候精神不济。

    刚休息没多久,一位穿着大理寺官员衣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让衙役打开牢门,走进陈景轩的牢房。

    陈景轩睁开眼,连忙起身,“原是叔父,小婿有礼了。”

    这人就是柳霞的叔叔柳柏安,在大理寺担任寺正,负责审问犯人。

    “诶,都是亲戚,不必拘礼,景轩快坐,”柳柏安一脸的悲痛,拍拍他的肩膀,状似安慰。

    陈景轩微微皱眉,“叔父特意来见,可是有要事”

    “与公事无关,是你家里”柳柏安捋了捋胡须,一脸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表情。

    陈景轩心下隐隐不安,“叔父但讲无妨,小婿尚能承受得住。”

    “是这么回事啊,你出事后,霞儿被诊出怀孕,但她一直担忧你,孕期没养好,以至于孩子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柳柏安说着顿了顿,偷看陈景轩表情。

    陈景轩面色白了白,但还算平静,“一切都是我的错,连累了妻儿。”

    “你别这么说,你也是为了尽忠职守,”柳柏安连忙安慰几句,“但那孩子却是身体不好,月前更是生了一场大病,来势汹汹,霞儿以为被奶娘的死冲撞了,就请了马道婆驱邪。谁曾想那马道婆竟是那样恶贯满盈的人,不仅没有治好那孩子,还,还”

    柳柏安吞吞吐吐,陈景轩却一下子就领会了,脸色瞬间僵硬,眼底隐隐流露出悲痛,“孩子”

    “请节哀,”柳柏安叹息。

    陈景轩跌坐在凳子上,备受打击。

    这个孩子从出生到死亡,他见都没见过,甚至知道的时候,都已经在边关了。

    那会儿他被压着日日劳作,累得休息时间都没有,得知有了一个孩子,高兴不已。

    后继有人,谁能不高兴呢,不过也隐隐担忧,如果自己回不去,妻儿会不会被父亲嫌弃,进而受到欺辱

    他甚至在思考,自己要如何做,才能摆脱现在的境地。

    或许他应该去参军,立了功才能回去给妻儿和妹妹撑腰,就像石重那样,因为掌握了兵权,就连皇上都礼让三分。

    正好在边关,对参军的人没有任何限制,包括他这样的戴罪之身。

    不想事情急转直下,太子竟然献祭了自己,妹妹也没能活下来,他倒是借着妹妹和外甥的光,全须全尾回来了。

    这让他无地自容的同时,又心痛不已,那是他唯一的妹妹啊

    但能回京见到妻儿,依旧让他感到欣慰,原以为很快就能见到小儿,却不想

    陈景轩捂着脸,遮挡住弥漫上来的愧疚和难过。

    柳柏安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孩子以后会有的,别太伤心了。”

    陈景轩深吸口气,放下手,声音沙哑道,“我明白,是我连累了他们母子。”

    “你千万别这么想,是霞儿不好,太过伤心你的事,这才你别怪她,”柳柏安道。

    陈景轩明白了,原来他是来打预防针的,避免他因为孩子去世,怪罪到妻子身上。

    他有什么资格责怪妻子呢,妻子也是因为他才如此的,是那孩子与他们无缘,“二叔放心,我不会怪夫人的。”

    “这就好,这就好,”柳柏安一脸的高兴,“你们夫妻能和和美美的,我就放心了。对了,那个马道婆,我也帮你们料理了,放心吧,不会有人知道霞儿接触过她,所以你也别责怪霞儿行差踏错,她这是关心则乱,妇道人家,还不是外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陈景轩眼神闪了闪,起身鞠躬行礼,“感谢叔父为我们遮掩,要不然传出来,岂不是影响到夫人和齐国公府的名声。”

    “嗨,这都是小事,”柳柏安一脸高兴,“我是为我侄女着想,总归是她做出来的糊涂事。”

    言下之意,我出了大力气,为你夫人摆平了这件事。

    柳霞虽然是他侄女,但已经嫁出去了,因此他帮忙,陈景轩就得承情。

    陈景轩自小在宫里长大,人情练达,之前是因为伤心,才没体会出这层意思来,现在反应过来,又怎会听不明白呢。

    他立刻许下承诺,同时心底对于妻子这位二叔的感激之情,淡了许多。

    柳柏安不知道这点,得到承诺后非常满意,当即道,“霞儿一直求着我安排她来见你,虽然这不合规矩,但我求了情,上峰也就没拒绝,等明天我安排她过来,你需要什么,一并和我说了,我交代霞儿带过来。”

    “不必了,牢中一切从简就是,”陈景轩语气平静,“在边关什么都没有,我也熬过来了,暂时忍一忍,等到查清楚也就出去了,东西带进来还要经过层层检查,实在太麻烦二叔了。”

    “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小事,”柳柏安一摆手,表示没什么大不了。

    陈景轩不说话,其实心里清楚,带人进来看望,和送东西是差不多性质,柳柏安如此说,无非是想多卖他点人情。

    既是如此,他也就不客气,要了笔墨纸砚和书本。

    柳柏安兴高采烈离开了,和来时一脸沉痛的表情,简直判若两人。

    陈景轩面色渐渐冷淡,转身的同时,对上一双阴鸷怨毒的眼睛。

    他吓得一个激灵,再去看,又仿佛是错觉。

    自从他进入这间牢房,隔壁就悄无声息地,没有一丝声响,他还以为没人呢。

    想了想,陈景轩叫来差役,询问隔壁的情况。

    “哦,你说她啊,马上要被处斩了,陈公子不必在意,”差役满不在乎地道。

    “不知是何人又犯了什么罪”那双眼睛实在叫他难忘,其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了,就仿佛她随时能蹦出来,对你狠狠一击。

    “是马道婆,一个靠着道术,骗了许多人,害了许多人命的恶毒家伙,”差役撇撇嘴,显然对这种人不齿极了。

    陈景轩一惊,怎么会这么巧呢,刚从柳柏安那里听说了马道婆这个人,现在这人就住在他隔壁。

    他不由怀疑,这会不会是柳柏安特意安排好的,就为了他从马道婆嘴里知道,柳柏安为了摆平柳霞的事费心了多少心。

    “您不用管她,这家伙也就吊着一口气,动都动不了,”差役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受到影响呢,连忙道。

    陈景轩闻言,暗自好笑,自己太多心了,牢房这么安排,大概是凑巧吧。

    见他不说话,差役又加了一句,“您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为您换一间,不过其余牢房就没这间干净了,还有小窗户能看到阳光。”

    确实,这是唯一一间有小窗户的监牢,其他都是阴暗昏沉,收拾的也干净,大概是专门为那些犯了罪又有身份的人准备的。

    “不用,我只是问问,”陈景轩不打算多麻烦他人,道过谢后,就躺回了床板,用旧棉被裹住自己。

    牢房里阴暗潮湿,不到三月的京城甚至还下了一场小雪,以至于冷得人浑身打颤。

    监狱的被子当然不可能像家里那么温暖舒适,就刚刚这么一会儿,原本已经被他捂热的被子已经变得硬邦邦的,摸着像冰块一般。

    所幸他从边关离开的时候,那里的知州送给他一张厚皮披风,用它包裹全身,能锁住热气不往外散。

    把自己裹紧,躺在床上,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隔壁的马道婆,那里只有一堆稻草,可没有什么被子,想必人都要冻僵了。

    可这样恶贯满盈的人,本身也不值得她同情,好在夫人没真的和她牵扯到一起,不然都要被那些唾沫星子淹死了。

    就这样左想右想,陈景轩熬到了第二天上午,在差役们换班的一个时辰后,柳柏安带着柳霞和柳嬷嬷来了。

    柳霞一见到消瘦异常的丈夫,心痛不已,一把扑到他怀里,忍不住痛哭。

    陈景轩见到比印象中更加清减忧郁的妻子,也没忍住心疼,抱着她细细安慰,半响才把人推开。

    这也没办法,他身上实在不好闻,在边关为了不生病,本来就不敢洗澡。

    大冬天地长途跋涉,之后被关入监狱,就更没有洗澡的必要了。

    他自己是闻习惯了,但能想象到,那该是多糟糕的气味,难得妻子不嫌弃。

    陈景轩在心里感慨,他这一生经历颇多,风光过也落魄过,但幸运的拥有这样一位贤惠的妻子,夫复何求啊

    柳霞哭了这么久,也略微有点不好意思,擦擦眼泪,动容的看着丈夫,眼睛眨也不眨,好似不紧紧看着,下一秒丈夫就要消失了。

    陈景轩被她看得略微不自在,轻咳一声,“夫人,家里可好,老爷身体可还安康,还有母亲与你,我见你瘦了许多,可是伤心导致的,你要保重好自己。”

    顿了顿,他轻轻拍拍妻子的手,“莫要过于伤心,铭哥儿与我们无缘,想必他现在一定投了个好胎。”

    柳霞双手一颤,整个人都僵硬了,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回话。

    在丈夫面前,她从来把自己看得很低,小心翼翼讨好,生怕他有一点不满意。

    说起来,当年齐国公府的继承人陈景轩公子,不仅在宫里备受看重,对整个京城来说,也是出了名的贵公子。

    他才华横溢,相貌英俊,能和勋贵家族继承人比家世地位,也能和文官家精心培养的孩子比才华,相貌更是不输给任何人。

    走在外面,他永远那么受人瞩目,无数闺阁少女芳心暗许。

    当初甚至传言,皇上有意把安平公主嫁于他为妻,然安平公主在十四那一年因为意外,落入湖水中染病去世了。

    这件事才不了了之,三年后,陈老爷火速给陈景轩定下了同窗好友之女为妻,也就是现在的柳霞。

    柳霞一直认为,自己配不上这样俊逸非凡的佳公子,但她也想要夫君的宠爱,独一无二的。

    经过努力,她做到了,夫君没有其他妾室通房,只守着她一人。

    这让她欢喜的同时,又隐隐不满。

    丈夫对小姑子太好了,比对自己更好,他从宫中回来,总不忘了给妹妹带她爱吃的糕点,虽然也会给自己带,但她总觉得,自己是捎带的,并不是特意为她。

    丈夫知道小姑子喜欢吃什么,喜欢穿什么,爱什么样的首饰,无论多忙,总会记得准备好这些,讨妹妹欢心。

    柳霞每次看到丈夫回来后,总是率先去看妹妹,然后才回房,就忍不住嫉妒。

    凭什么明明自己才是他的妻子,他该第一时间来见她,然后把那些东西交给她,由她来分配给妹妹才对。

    这是身为妻子的权力,然而丈夫就好似不相信她一般,完全撇开她,也从不对她说明,都给妹妹准备了什么。

    虽然相同价值的东西她也有,但都忍不住觉得,给她的就是不如给妹妹的用心。

    最叫她嫉妒的是,那两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从经史子集,到诗词歌赋,到琴棋书画诗酒茶,而这些是她完全插不进的话题。

    柳霞的父亲虽然是读书人,但前期为了科举,没有多少时间培养她这个女儿,后面考中了,也只把儿子们送到书院,至于她,是跟着母亲学习管家女工,虽然认得几个字,绝称不上有学问。

    所以很多时候,丈夫和妹妹说话,她完全听不懂,这让她隐隐感受到了排斥。

    即便有时候那两人顾及到了她的尴尬,特意找了她懂的话题聊,她也不会觉得高兴,害怕丈夫会认为她不学无术,一直在屈就包容,其实心里看不起她。

    是啊,在那样一个容貌倾城,又才华横溢的小姑子对比下,谁还能不显得拙劣不堪呢。

    偏她最不想的就是在丈夫面前露怯,被他发现自己的平庸。

    因此柳霞不喜欢小姑子,甚至隐隐厌恶,但她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她知道,比起自己这个妻子,丈夫更在意的还是妹妹,所以她一直深深压抑着。

    柳霞的去世让她感到快意,再漂亮再有才情又怎么样,还不是早早就死了。

    从此她就能霸占丈夫全部的心,不会再有人插入他们夫妻之间了。

    可想是这么想,当真正面对丈夫的时候,她的自卑再一次冒了出来,尤其她还藏着那样的秘密,愈发的心虚。

    柳霞低下头,不敢与丈夫对视,害怕他看穿自己的心虚,担忧丈夫知道自己做过的那些错事,从而厌弃于她。

    陈景轩不知道这些,只以为她在难过,柔声安慰,“我们还会有孩子的,我知道铭哥儿去了你伤心,但人总是要超前看的,你要怪就怪我,别责怪自己”

    “没有,”柳霞忍不住反驳了一句,铭哥儿好好的,她不希望从铭哥儿父亲嘴里听到诅咒他的话。

    “什么”陈景轩不解。

    柳霞不意自己竟说了出来,忙连连摇头,“不是,我是说这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马道婆,对,都是因为她,要不是她,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死。”

    我说是钧哥儿,不是铭哥儿。

    她在心里默念大儿子的名字,不想因此诅咒到活的好好的小儿子。

    陈景轩神情一顿,往隔壁撇了一眼,再一次对上了那双怨毒中带着疯癫的眼神,不由心下一寒。

    柳霞没觉察出他的异样,越说越顺口,毫不犹豫地把锅扣到马道婆身上,甚至还带上了陈夫人,“我也不知道她是那样恶毒的人,孩子生病了,我着急不已,太太说认识马道婆,能画符驱邪,许多大户人家的夫人太太都会请她去,据说效果很好。”

    “我以为太太是好心,是我大意了,太太作为继母,对您和妹妹本就不上心,又如何会担心我们的孩子。但当时我病急乱投医,听到消息就请了她来,没曾想,这竟然是个恶贯满盈的。知道她曾经做的事后,我后悔极了,都是我害了孩子,要不是我请了马道婆,她也不会死,一定是马道婆做了什么法,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呜呜呜”

    她哭得真情实意,情感流露真挚,就仿佛自己真心懊悔请错了人,以至于害了孩子。

    然而陈景轩却仿佛灵魂一下子被抽离,神魂不在这个空间一般,所有的情绪都离他远去,只有隔壁那双怨恨诡谲的眼神,吸引住他全部注意。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怨毒,愤恨,诡异中带着讥笑,有嘲讽,有讥诮,嘲弄傻子一般看向他,好似在说哈哈哈,你这个傻子,你的妻子在惺惺作态骗你,蠢货,你竟然还相信了,实在太蠢了

    陈景轩摇摇头,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不然怎么会产生这样离谱的想法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重新看向哭得几乎要厥过去的妻子,张了张嘴,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拍拍她的肩膀,“我都知道,我都明白,这不是你的错,莫要再伤心了。”

    “呜呜呜”柳霞扑到他怀里,又哭了好一会儿,直到差役过来说时间快到了,才停下来。

    柳霞擦擦自己的眼泪,让柳嬷嬷把自己带的东西拿进来,一个大大的食盒,和一个包裹。

    包裹打开,最上面放着笔墨纸砚和书本,是陈景轩开口要的,下面是一套厚棉衣。

    柳霞服侍他换掉身上这件又脏又旧的,柳嬷嬷找差役要来了热水,她亲自服侍陈景轩擦洗干净,打理好头发,让他即便在狱中,也不显得狼狈。

    然后是食盒,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个小巧的温锅子,下面放了无烟碳,点燃就可以给上面的食物加热。

    “这个您留下,我找叔叔打点了差役们,让他们尽量给您热水,到时你把食物和水放里面热一热,就不用吃冷食了。”柳霞温柔道。

    陈景轩顿了顿,拿起筷子吃起来,“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是你的妻子,”柳霞越发温柔,深情的看着他。

    在这样的目光下,陈景轩一时竟有点食不下咽,即便这是他近一年来,吃的最好的一顿。

    勉强让自己吃下去一半,他把暖锅盖上,打算把炭火熄灭。

    “别忙了,不是还想写字嘛,有炭火在,可以暖暖手。您放心,二叔会让人送来木炭的,”柳霞温柔地阻止他。

    陈景轩没说什么,询问了一些家里的情况,还有宫中义忠郡王的消息。

    说道义忠郡王,陈霞的情绪明显高亢了一些,“老爷结识了夏公公,就是皇上身边的夏金忠公公。”

    “我知道,”陈景轩点点头。

    “夏公公非常好心,时常送一些消息到府里,郡王爷一切都好,能吃能睡,被二十几个宫人照顾着,皇上时时垂询,只日前得了风寒,不过听说已大好了。”柳霞说着说着,脸上露出思念的表情。

    陈景轩没察觉意外,毕竟在他眼里,妻子和自己一样疼爱妹妹,那对于妹妹的孩子,唯一的外甥,又在她身边养过一段时间,怀念是正常的。

    只不过思念之情略微浓郁一点罢了,想到他们的孩子去世,妻子说不定把全部情感寄托在外甥身上,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夫妻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差役来催,柳霞才恋恋不舍离开。

    只见她一步三回头,恨不得留下来和陈景轩同甘共苦。

    陈景轩心下感慨,发誓绝不会辜负这样好的妻子,未来一定要叫她过得顺心如意,再不受母子生离死别的苦楚。

    等到人彻底消失,他缓缓坐下,拿出纸笔,打算写一篇诗文,来抒发此时的情感。

    然而,尖利的咒骂突兀响起,声音之刺耳,好似枯木在嘶哑摩擦,叫人耳根发麻,头眼发昏沉。

    “桀桀桀,贱人可真会装,污糟的玩意儿,装出一副白莲花模样,把自己说的多无辜,还不是糟了心肝烂了肺,杀人都敢做了,竟还想栽在老婆子头上,我呸”

    陈景轩笔尖一顿,滴下墨水来,在宣传上晕染开来。

    他没有动弹,打算继续书写。

    马道婆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你是那娘们的男人,难道你不想知道她都做了什么恶毒的事吗”

    陈景轩皱了皱眉,搁下毛笔,转身,“恶毒从你嘴里说出来,真叫人好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样的人说出的话”

    “哈哈哈,”马道婆竟然猖狂地大笑,“我恶毒不错,我就是一个恶毒的人,为了钱财不择手段,那你以为你那婆娘又好到哪里去她会请我,你就该知道她手段阴着呢。”

    陈景轩淡淡道,“她是被你遮掩的好名声骗了。”

    “真的吗”被他维护妻子的姿态刺激到,马道婆更激动了,“我不相信你看不出她身上的违和那样一个伪善的女人,你难道相信她是善良的”

    陈景轩眼睑垂下颤了颤,随即面色平静抬起头,不为所动,“够了,你不必在我面前挑拨离间,我信任我的妻子。”

    “哈哈哈,信任到知道她是一个杀人犯也要维护吗”马道婆耻笑,“你们这一个个,自己杀人不眨眼,竟还妄想审判我,凭什么,凭什么难道就因为我不是所谓的贵族吗我诅咒你们一个个下地狱,我且在地狱等着,等着你们的下场”

    陈景轩的脸沉下来,“你莫要胡说八道,我夫人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请你去府里,也只是为了驱邪”

    “驱邪桀桀桀,你以为她为什么要驱邪”马道婆瞬间抓住了他话里的漏洞,阴暗而充满了诱惑道,“当然是因为她杀人后心虚啊,害怕鬼魂缠着自己,所以才找我驱邪的。”

    陈景轩的心猛跳了一下,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

    他不想听,因为害怕莫名地恐惧突破封锁夺眶而出,让他的世界再也变不回原先的模样

    但马道婆就是要让他知道,打破他全部的幻想。

    她的境遇已经如此糟糕了,没了任何活下去的希望,那她也要把别人拖入泥淖,让更多的人给自己陪葬

    “那个周奶娘,你儿子的奶娘一定被她杀了,她和那个柳嬷嬷一起动手的,哈哈哈,你知道她为什么杀奶娘吗当然是因为,那孩子不是你的啊,是她偷情生下来的。她害怕你回来知道真相,就把知道的奶娘杀了。哦,对了,还有那个孩子,你真以为他是生病去的吗当然不是,那天我去的时候,他还好好躺着,一点都没生病,身边却没一个人照顾。你说奇不奇怪你们这样的家族,小少爷身边竟然没有伺候的人,桀桀桀,当然是因为,不是你的孩子,她怕露馅啊”

    马道婆自认为见多了这些大户人家的污糟事,周奶娘的死,柳霞和柳嬷嬷神情不对,再加上孤零零躺在房间里,没人照顾的小少爷,瞬间脑补出一场大戏。

    陈景轩瞬间握紧双手,浑身僵硬,任谁被披露妻子给他戴绿帽子,都会备受打击。

    可随即,他立刻出声反驳,“她不会如此”

    声音坚定,面容认真,可见他真这么想。

    或许他私心里也知道,夫人表现出的贤良,有一大半是装的,但她愿意为了自己压着脾气,去装温良对待别人,那他也没什么好强求的。

    陈景轩得承认,自己理想的妻子,该是妹妹那样的,懂诗词歌赋,饱读诗书,能理解他说了什么,闲暇两人能一起吟诗作画,就像安平公主。

    闭了闭眼,把那一抹怀念从心底拂去,可即便柳霞不是他理想中的妻子,也是符合时下对贤妻良母的要求的。

    他尊敬她,爱护她,陈景轩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妻子,但总归对她和妹妹一样好,是不会错的。

    因此,成亲后,他怎么对待妹妹,就这么对待妻子,即便很多时候他们无话可说,他也愿意抽出一点时间出来,认真倾听妻子说家中琐事。

    相处的时间长了,他也隐隐了解一些妻子的为人,知道她对自己的爱慕之情。

    陈景轩不知该如何回馈相同的感情,所有尽可能的包容,温和耐心,也不会对她有过多的要求,乃至于苛责。

    本性如何,只要她愿意和大家平和相处,就足够了

    因此陈景轩很肯定,这样的妻子不会背叛自己,也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丑事

    他冷然地看着马道婆,语气郑重,“我相信她,你不要随意污蔑他人。”

    马道婆一怔,不明白他都被带了绿帽子,何以还能如此冷静

    但她可不会放弃,自己就是在齐国公府丢失了修为,如果没接到柳霞邀请,或许她的修为还在,就不会被抓

    所以一切都是柳霞的错,她就要死了,柳霞也不能安稳活着

    马道婆恶意满满,桀桀怪笑,“你相信她,呵呵呵,你能相信她到几时等你出去了,一定能发现,周奶娘一家被杀了,让我想一想,会怎么死呢要么是火灾,全家都烧死了,要么就是外出,被土匪杀掉了。”

    大户人家夫人太太的手段,无非就是那几样,陷害,,马道婆不认为柳霞还能有别的招数。

    陈景轩沉下脸,“够了”

    他不打算再听这个人的胡言乱语,转身打算继续书写。

    可马道婆不愿意放过他,一遍遍在他耳边强调,周奶娘死的蹊跷,孩子也死得莫名其妙,去审问柳嬷嬷,她一定知道全部真相

    那声音不堪入耳,却一直在他耳边打转,让他烦不胜烦

    终于,两日后,马道婆被推出午门问斩,他的耳边终于清净了

    可真的清净了吗那一句连着一句的恶毒诅咒,真的没在他心上掀起任何波澜

    谁知道呢,总之,陈景轩平静的在狱中又度过了好几天,终于等到了开堂的日子。

    他的罪名本身就属于皇帝的一言堂,压根没有证据,就连那些弹劾过他的人,都拿不出具体的证据来。

    在皇帝表达平反的意愿后,这些罪名就被一一反驳,最终的结论就是,他,陈景轩,清白无辜

    大理寺少卿在审问过后,把详细过程写在了折子上,禀告给皇帝。

    四皇子最先看到这份折子,没说什么,原本他披个阅字,就算这件事圆满完成。

    但涉及到太子大哥的事,四皇子从不会自己擅专,而是一一禀告给皇帝。

    老皇帝正好看过了义忠郡王这个小孙子,再一次想起了太子小时候,心里的懊悔与思念越发强烈。

    看到陈景轩清白无辜,就好像太子也白璧无瑕一般,特意下旨,对陈景轩大夸特夸,顺便的,还恢复了陈家的爵位,并往上提了一档。

    这爵位原本是属于陈老爷的,要等他过世,才会传到陈景轩身上。

    但现在谁能拦住思念儿子老父亲的心他补偿不了自己的儿子,还不能补偿儿子身边的属官,孙子的亲舅舅吗

    老皇帝在身体不好后,越发偏执,甚至认为那些阻拦的人,都是当初逼死太子的罪魁祸首之一,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为此,在朝堂上严厉训斥了不少人,害得自己差点病发。

    都这样了,谁还能拦着他

    那当然是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老皇帝忽略了陈老爷,直接下旨封为一等神威将军。

    这道旨意简直让整个齐国公府欢天喜地,因此这代表着爵位还可以往下再传两代。

    其实按照陈老爷原本的爵位,三品威镇将军,传到陈景轩身上,也只有正五品的云骑尉了,再往下就没了。

    可现在陈景轩获得正一品,爵位还能传到他孙子手里,绝对是大好事。

    虽然被儿子抢了爵位,陈老爷心有不满,但想到还能保齐国公府三代人的富贵,顿时也放下了那一点芥蒂,拍着大儿子的肩膀,表示老父非常欣慰。

    陈夫人面上有点僵硬,但也还算高兴,只要没分家,儿子和孙子就能享受到爵位带来的好处。

    其他人基本都如此想,更不用说获得了一品诰命的柳霞了,整个人简直容光泛发,精神奕奕,这大抵就是荣耀加身带来的风光。

    感受到妯娌们投来嫉妒的眼神,她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越发志得意满。

    唯独人群的焦点,事件的当事人不觉得高兴,反而遍体生寒

    在圣旨下来的前一刻,他正好收到了亲信带来的消息,周奶娘一家找到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