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则深被不客气的直接抬走,承恩公府的人吓了一跳,忙不迭去禀告给老爷和夫人。
两人起先不以为意,只觉得有皇帝当靠山,谁能得罪他们章家,又敢得罪他们章家
再说了,李大人调查的是科举舞弊案,他们家老三可是文曲星下凡,京城但凡有头有脸的大儒,都说了进士是稳进的,就连状元都不是没可能。
既如此,那还用得上牵扯进科举舞弊中吗傻子都不会这么干。
因此虽然恼怒李大人的不客气,倒真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
承恩公夫人想了想,“打发几个小厮,带上少爷惯用的东西送进去,免得那刑部衙门里的物件不好使,像是茶壶茶杯之类的,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用过,不干净。”
“是,”丫鬟们齐齐应声,果真去收拾章则深惯用物品,像柔软的坐垫,茶具,文房四宝等等。
东西送到刑部衙门,压根没让进门,直接被拦在了门外。
承恩公府的管家非常不满,大声斥责,要多嚣张就有多嚣张“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要是怠慢了我家三爷,圣上必定治你们的罪”
守门的衙门懒得多看一眼,京中多权贵,他们以往也得罪不起,可今时不同往日,李大人已经郑重警告他们了,不要在这次的事上作妖,不然就等着一家子下狱吧。
他们直接无视了承恩公府的人,管家叫嚣了几句,渐渐也发现不对劲。
能当管家的,除了嚣张,自然也有几分眼力见,当即悄悄离开大门,去到小门处,使了银子,找人打听情况。
然而邪了门了,以往这些见钱眼开的家伙,竟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只知道里面在开堂问案。
管家惴惴不安回去,心里思量着该怎么回话,去到老爷房间,被守在门口的小厮拦住。
“管家,这会儿您可千万别进去,老爷交代了,不见人。”
听到里面放浪形骸的声音,管家顿了顿,转道去内院,让人禀告夫人。
不一会儿,一个小丫头出来,脆生生道,“管家,夫人说了,东西送到就罢了,不必回她,夫人正忙着呢。”
忙什么,里面传出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管家伸头看了看,终究不敢打扰这两位主子,他们的脾气可都不是好相与的。
最后想了想,转去了东院,对守在院门口昏昏欲睡的小丫头道,“禀告一下大爷和大奶奶,就说我有事告问,有关于三爷的。”
小丫头忙打起精神,揉着眼睛往后一进院去。
东院是个二进院,一进是正堂,大爷的书房,卧房和东西厢房,二进正堂是大奶奶住所,东厢住着大公子。
因为大爷身体一直不好,大奶奶就把他挪到二进养病,也方便自己照顾。
这毕竟是女眷的院子,管家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进去,只能等着。
小丫头打着哈欠,迷迷糊糊拐入二进,迎面撞上碧青,“正好姐姐你来了,管家说要求见大爷,说是有关三爷的事。”
想到刚刚自己差点死在三爷手上,碧青眼中闪过恐惧和愤恨,探头看了看院门口,眼珠子一转,“你去回管家,就说大爷刚喝完药,睡了过去,大奶奶昨晚照顾大公子一晚上,刚歇下,让他晚些再来。”
“这好吧,”小丫头没什么主意,当下就去回管家了。
管家听完,眉头皱得死紧,“又病了可有请大夫”
小丫头奇怪看他,“早上不是打发了人告知管家,让您请大夫吗”
管家一噎,好似真有这么回事,可他当时也刚睡醒,迷糊间竟然忘了,不由心下赧然。
他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随便说了几句就走了,“我还有事,等下叫大夫来。”
看着他的背影,碧青悄悄站出来,眼中愈发愤恨,竟然对大爷身体这么不上心,呵,都去巴结三爷,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她且等着这些人的下场
想到大房的处境,碧青眼中闪过一抹忧虑,同时心里诅咒章则深不得好死
管家一时间找不到人做主,心里也没了主意,不知道该如何是否。
等到傍晚,老爷夫人都玩累了,这才想起三儿子,询问起来。
管家这才战战兢兢回话,说是三爷被刑部衙门扣下,消息打听不出来,东西也送不进去。
“怎么会这样”承恩公夫人一下子就慌了,“你再去打听,拿府里的贴子,直接去拜访左大人,我还就不信了,他敢不接”
左大人听到家中下人回禀,承恩公府的贴子送到他府上,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们反应竟这么迟钝,他都等着人上门好久了。
看了看天色,对下人吩咐道,“我今晚不回府了,就待在这衙门,你去给我把朝服拿来,另外告诉夫人,拜帖和请帖一律压着,等明日我回来处理。”
“是,”下人忙出去。
等人走了,李大人才进来,“大人,我刚刚嘱咐过了,下衙的时间到了,关闭所有大门。”也阻隔任何知情人进出,以免提前泄露消息。
左大人点点头,松了一口气,“看来老天保佑”承恩公府竟然没有一个明白人,这真是太好了。
李大人也承认,承恩公府的迟钝,给他们省了好大一桩麻烦。
第二天一大早,早朝开始,难得的今天太上皇也驾临,二圣并立在朝堂上。
趁着众人回禀的功夫,左大人稍稍做好心理准备,这才手捧奏折,高高举起,“启禀太上皇,皇上,科举舞弊案已经查清,魏宏良及长子魏瑞礼为主谋,目的是拉拢威胁高家,章家等,为此还故意设计刘饶臣和自家管家魏忠入局,把他们摆在明面上,好隐藏自己。”
听到是科举舞弊案的审问结果,朝堂一下子安静了,严肃静默听着。
然而越听,某些人的脸色越差,比如皇上,比如二皇子,再比如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以及被牵扯其中,家中有子侄作弊的官员,脸色一阵阵发青。
半响过后,左大人终于说完了整个案件的经过,并让人把证据抬上来,“罪证确凿,还请太上皇,皇上下令严惩”
顿时堂上一阵沉默,沉重而压抑的气氛蔓延,压的所有人心里沉甸甸的。
原以为只是普通的科举舞弊,没想到还牵扯到了皇子夺嫡,甚至连皇上的母家,以及重臣张太傅家都有人搭进去了。
这可真是刺激啊
最终还是二皇子年轻沉不住气,咬着牙质问道,“左大人所说一切属实可不要无辜冤枉了魏大人,他是朝廷栋梁”
这一质问,立刻有人跳出来,“二皇子这话有失偏颇,谁不知道刑部左大人和李大人公正不阿,二皇子此举是为包庇乱臣贼子,莫非二皇子参与其中也对,魏宏良此举,就是为了给二皇子拉拢人脉,二皇子肯定也是知情的。”
“大胆你竟敢污蔑本王,”二皇子暴跳如雷,指着那人的鼻子就要破口大骂。
“二哥,你急什么,如果和你无关,刑部官员自然不会冤枉了你,莫非心虚不成”三皇子面上带笑,眼中满是喜意。
他当然高兴了,此番魏宏良的事情揭露出来,二皇子不管如何,可谓损失惨重,要是惩罚重些,很可能丧失继承权。
毕竟一个为了拉拢势力,不择手段,敢在科举上动手脚,还用陷害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威胁拉拢朝臣,谁也不愿意这样的皇子上位。
当然,二皇子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反应过来,自己还当自保才是,于是紧盯着三皇子,“三弟竟这么高兴,一副小人得志模样,很难不让人怀疑,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阴谋。”
说完,他不顾三皇子陡然变色的脸,转头跪下,一脸委屈对上首两位帝王道,“回禀皇祖父,父皇,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魏宏良那样老成持重的大人,没道理做出这种失智的行为,还抛出一批人当挡箭牌,一听就很有问题。魏大人可是主考官,科举安安生生完成,才是对他最有利的。更何况,他可是主考官,这届学子无论谁考中了,都是他的门生,想要拉拢还不容易,何必动用这种一旦被发现,就万劫不复的手段因此儿臣怀疑,是有人故意陷害。”
这番话倒也说的合情合理,不枉皇上这么看好他,除了年长之外,还有几分急智。
话里话外,都在暗指三皇子,却没有一句表明,和刚刚三皇子迫不及待跳出来指责的表现一比,高了何止一筹。
三皇子接收到其他人若有似无打量的视线,明白自己落了下成,当即牙一咬,不管不顾嚷出来,“你们想要的又不是新科进士,那些进士顶什么用,入官场不过是六七品官,真正有用的是他们背后的家族。张家,高家,章家,你为的是捏住他们的把柄,好让他们为你所用,争夺父皇的皇位,卑鄙无耻”
“你”二皇子怒瞪三皇子一眼,觉察到朝臣怀疑的视线,当即力证自己清白,“要说重臣,新科学子中还有林墨玉这等重臣之子,既然要威胁,那我何必找上他”
“你在说笑吗林墨玉谁不知道他才高八斗,就他那水平,还需要作弊想也知道这种方式行不通,更有可能被他当场揭露,你自然不会冒险一试。而高毅,张从吕等人就不同了,他们学问普通,未必能考得上,自然受不住诱惑。”三皇子嘲讽道。
两人争论越发激烈,二皇子恨不得跳起来给三皇子一拳,三皇子不服输的瞪过去,挑衅的眼神,生怕他不动手。
“够了”觉察到太上皇看好戏的神情,皇上面色僵硬,强行打断两个儿子的菜鸡互啄。
相比他的兄弟们,儿子的实力差了何止一筹。
这让他脸上挂不住,尤其对上太上皇嘲讽的眼神,就更加无地自容了。
他原以为老二稳重点,多有倚仗,没想到一出事就原形毕露,实在不堪大任。
堂上众人齐齐跪下,“皇上息怒。”
这时太上皇插了一句,“皇帝何必动怒,都还是孩子呢。”
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两个已经上朝的成年皇子,打成了没用的稚子。
皇上一阵憋屈,不由深呼吸,黑着脸暗搓搓嘲讽回去,“都是儿臣没教好他们,早知道就不该来上朝,应该让他们和泽儿那孩子一样,继续在上书房念书。”
太上皇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盯着皇帝的面色不善。
昨天斋戒发生了一件事,让太上皇好生不愉。
太上皇突然要斋戒,并祭告祖宗,皇帝没说什么,陪着太上皇瞎折腾。
结果太上皇在上完香后,竟然让义忠郡王朗诵奠文,说他是长子嫡孙。
皇上气怒不已,他已经成了皇帝,那么他这一支就该为正宗,而不是先太子一脉。
于是他让人稍稍动了手脚,叫人换了奠文,义忠郡王朗诵了一半,才发现不对劲。
这篇奠文不该在这个时候朗读,这是正旦的祭文,此时读起来,哪哪都不合适。
偏他也没那个才华,能临时写出新的内容,只能硬着头皮读下去。
此事一出,显得义忠郡王这位先义忠亲王的独子蠢笨无能,不仅没发现祭文被人调包了,还没有才华力挽狂澜,属实不堪。
太上皇就这样被皇帝扳回一城,心下相当不愉,对义忠郡王这个往常喜爱的孙子,也不由添了几分厌烦,丝毫比不上他的太子。
此时皇帝提起来,也是为了故意刺激太上皇,你看不上我的儿子,你最喜欢的孙子也不过如此。
太上皇气怒交加,表情却平静下来,淡声道,“既然罪证确凿,还有什么好讨论的,魏家夷三族,凡参与者,全部诛杀,家族爵位剥夺,官员罢免教出这等子孙,不配为官”
堂上众人大惊失色,这个范围波及就太广了。
且不说魏家的三族,牵扯到了几千人口,那些族中有子弟舞弊的,比如张家,张太傅以及张家三兄弟,还有其他张家族人统统罢免,岂不是太严重了点
“父皇,如此惩罚岂非太重”皇上心下重重一跳,要是如此牵连,他的势力将大大削弱,且原本那些朝廷重臣,会恨死了二皇子,恨不得他去死。
别以为那些人官位被罢免,就不能对二皇子做什么。
朝中势力关系还在呢,且个个是聪明人,想到整治一下二皇子,完全不是问题。
比如张家,张太傅门生故居众多,张简初还是翰林掌院,站在他们一边的文人,仿若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想要网死一个皇子,虽不容易,也不会太难。
他不由看向站在第二排的张简初,其他人也悄悄看过去。
张简初神色平静,顶着众人视线上前一步,“启禀太上皇,皇上,臣与父亲无能,教养出科举舞弊的族人,责无旁贷,甘愿受罚。”
说着,他跪着取下乌纱帽,放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趴地不起,表示愿认罚。
朝中众人错愕,没想到他竟完全不求情,直接认罚。
按理说,以张家今时今日的地位,只要肯求,太上皇怎么也会给点面子,收回成命的。
那些被族人牵连的官员,不由表情狰狞,然而下一秒,高家两位官员也跪下了,“臣等愿认罚。”
“爱卿”皇上心下一沉,忙要阻止他们。
然而十几个官员接连跪下,“臣得愿认罚”
皇帝的脸顿时僵住,手都开始颤抖了。
太上皇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大手一挥,“把人带下去。”
“慢着,”皇上深吸口气,竟对着太上皇跪下来,“父皇,儿臣请诛杀首恶,但张大人等是被连累的,在魏宏良有意诱哄下,才犯下大错,不能因此牵连族人,这有违父皇您宽仁的名声,不如只杀参与科举舞弊的人,其余不必牵连”
太上皇居高临下看着他,见他面上满是屈辱,心中大悦,再看下首,二皇子早已脸色惨白,瘫软在地,更是高兴,语气都轻松了。“既如此,就依皇上所言,左爱卿,按律法处斩即可。”
“是”左大人心中长舒一口气,同时不由暗暗佩服跪在前面的张大人,真是太有勇气了,竟然敢带头逼迫皇上亲自为他们求情。
然而张简初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如果知道,只会觉得无奈,他可没有这个想法,是真的想要借此辞官。
张家在文坛的地位毋庸置疑,因为张从吕的事,已经有人怀疑他们张家人的品行了。
他确实想要被重罚,好借此洗刷舞弊带来的污水。
可惜,太上皇和皇上的博弈,让他被迫夹在其中,做任何一个决定,都要束手束脚。
经过这一番朝堂博弈,魏宏良等人的命运已经注定,凡参与的人都要下狱,可除此之外,并没有牵连其余无辜之人。
但有一点,李大人见左大人似乎被朝堂氛围吓忘了,没多作犹豫,当即站出来,“回禀太上皇,皇上,臣有事启奏。”
“说吧,什么事”太上皇心情很好,饶有兴趣道。
皇上则心下重重一跳,有了更不妙的预感,死死盯着下面的李大人,希望他识相一点。
可惜官员奏对的时候,都要弯着腰低着头,完全看不见上面帝王的表情。
“据魏瑞礼交代,魏家一共有四百三十万两为非法所得,其中收受官员贿赂七十余万两,富商孝敬六十万两,贪污五十六万两”
两位帝王脸色一点点变黑,任谁听到这个庞大的数字,也会觉得气愤。
然而这还不是魏宏良全部身家,这只是黑色收入,明面上的可有超过了两百万两家资。
“这些统统被用来结交朝臣,为二皇子铺路,这是名单和交易详情”李大人递上一份厚厚的折子,由太监递交给皇上,看完再送到太上皇手里。
二皇子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明白自己已经万劫不复了。
皇上看完,眸色沉沉的看着这个自己一向喜欢的儿子,“徒昆,你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二皇子神情慌张,勉强跪起身磕头,“儿臣儿臣冤枉啊。”
“冤枉收了一百多万两银子的不是你拉拢收买这些大臣的不是你”皇帝都要气笑了,他的儿子,怎会这么愚蠢
钱收就收了,拉拢朝臣也不算大罪,只要他这个当父皇的不介意,朝臣们自然不好说什么。
偏偏他要拿那些见不得人的收入,魏家可直接一推二五六,说那些都是二皇子要求干的,他们自己可是清清白白。
要不是这次魏宏良栽在刑部手里,或许不久的将来,自己的二皇子就要成为他的替罪羊
这个儿子,不堪大用
皇帝闭上眼,打算放弃这个儿子了。
“行了,孩子犯错,是你这个当父皇的没教好,当初我是怎么教你们的,”太上皇轻飘飘道,语气里虽没有幸灾乐祸,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皇上没说话,只冷淡看了下面一滩烂泥的儿子一眼,语气冷漠道,“既犯错了,就要接受惩罚,还请父皇降旨。”
太上皇诧异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个看重的儿子,他说放弃就放弃。
心下不由一凛,呵,他就知道这个儿子黑心冷肺,对自己亲儿子都能如此无情,更别说他这个和他争权利的父亲了。
想到选了这么个玩意儿当皇帝,太上皇一时间有点心灰意冷,又想起先太子了。
他的樽儿啊,是那样的风光霁月,仁义无双,要不是要不是徒机这个小人背后阴人,太子也不会没了活路。
要是樽儿还在,大楚在他的带领下,还不知道发展成何等辉煌模样,哪像徒机这个小人,只知道内斗,一点远见都没有。
这么想的太上皇,完全没意识到,和他内斗的,可不正是他自己嘛
太上皇一时间有点意兴阑珊,淡淡道,“既如此,李爱卿就由你带人查抄二皇子府,搜出赃款,徒昆剥夺亲王爵位,圈禁在府里。其余参与官员,一律抄家,从重判刑。”
这几乎是把二皇子打入谷底,他惶恐的抬头,乞求的看向自己父皇。
然而皇上只是淡淡瞄一眼,什么表示都没有。
三皇子则是狂喜,恨不得大笑三声,二皇子倒了,最有优势的就是他了,谁让老四老五还在上书房念书呢。
二皇子满心绝望,政治生涯断绝,又被敬爱的父皇放弃,正是最恐慌无助的时候,见到三皇子这番表现,不由暗暗咬牙,恨得心肝脾肺疼。
既然他不好过,徒晨这个小人也休想踩着他上位
一个计划在脑海里形成,誓要拉着那张嚣张得意的脸,一起下地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