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泰斯头晕脑胀,神情恍惚,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一天前他还是最受人羡慕的新郎,即将成为法老号的船长,前途无量,并且迎娶最爱的姑娘。
可仅仅过了一天,就由天堂跌入地狱,他还能记得婚礼现场父亲恐慌担忧的神情,未婚妻茫然无措的眼神。
他们肯定吓坏了吧,上帝啊,为什么如此对待您敬奉的子民
唐泰斯被突如其来的士兵带走,然后是浑浑噩噩的审讯,他坚信自己是清白的,从未做过不符合法律和道义的事。
而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一位正直的法官维尔福先生。
他愿意倾听唐泰斯的冤屈,得知他是被人陷害的后,帮忙烧毁了那封替厄尔巴岛上的皇帝陛下,送给巴黎贵族院议员奴瓦蒂埃,能带来灾厄的信。并让他对所有人保密,从没有这封信的存在。
唐泰斯以为遇到了大善人,自己得救了,从离开检察官的办公室开始,他就一直缄默不言,本以为等来的会是无罪释放。
然而现在,他深刻意识到了不对劲,似乎自己并不是被释放,而是被押着去往一个未知可怖的地方。
晚上十点,他双手被绑缚在身后,前后四名宪兵押解他来到一个港口,乘坐海关小艇,前往宽阔的海面。
唐泰斯还以为自己要自由了,毕竟宽阔的大海带给人的一向是清新的空气,和自由自在的灵魂。
然而小艇却划过了死头角,绕过拉托诺岛,向着巴利阿里群岛的方向而去。
莫名其妙,唐泰斯拉着一名宪兵询问,“我们要去哪里为何不在刚刚停下”
“你等下就知道了,”宪兵露出似怜悯又似漫不经心的微笑,头瞥向夜色浓重的大海,“那是你的宿命。”
唐泰斯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前方浓墨的深海,让他产生无边恐惧,这是水手从未有过的感觉。
他一向以战胜征服这片大海而自豪,这是第一次,让他知道大海带给人的,不只有希望,还是阴森恐怖。
他已经想到巴利阿里群岛有什么了,伊夫堡监狱,那个专门关押政治要犯,据说进去的人无一人出来的最阴森恐怖的监狱。
而他们小艇的目的地正是此地
唐泰斯拉着宪兵焦急道,“我没有犯罪啊,法官已经证明了我是清白的,为什么要把我带去那里”
“哦,可能吧,谁说伊夫堡关的都是有罪的呢,”宪兵神色漠然,语气平静到仿佛在讲一个笑话。
唐泰斯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宪兵。
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关入监狱的冤假错案又不止一桩,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那里,也不过是保证某些人的政敌无法出来,仅此而已
唐泰斯浑身颤抖起来,全身的肌肉积蓄能量,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然而宪兵们完全不理,这样不死心的犯人,他们见得多了,得知要进入伊夫堡,总是免不了要闹腾一场。
最后他还不是乖乖进入那栋著名的监狱,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
犯人都被手铐铐着,这里又是深海,早就脱离了浅海区域,他就算挣扎跳入大海,也不过是白白失去一条性命。
没有了自由的双手,连游泳都做不到,更不用说从这里游回岸边。
果然,唐泰斯激动许久之后,人彻底安静了,眼神呆滞,无精打采。
小艇上再次陷入诡异的沉默,六人队伍安静的连呼吸都能听见,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知道在海上航行了多久,就在唐泰斯彻底放弃的时候,风暴开始肆虐,扫荡天地。
他们这只是小艇,根本抵挡不了大自然的威力。
宪兵们都惊慌起来,催促划船的人动作快点,“我们必须逃离这里,或者找到一个合适的停靠点。”
“不行,风太大了,船完全偏离方向,”船夫大声喊叫道,“来不及了,你们也一起划。”
宪兵们顾不得矜持,纷纷拿起合适的工具,在船夫的指挥下,使劲往一个方向划去。
然后伴随着狂风,海浪越来越高,它们不过往前了一米,就被推得倒退数米。
“那我们往后划,顺着海浪的方向,”其中一个宪兵道。
唐泰斯瞄了一眼,就紧紧闭上眼,心里默念,馊主意。
果然是馊主意,船往后不过数米,一个大浪打过来,把他们整个都浇透了。
二月的天气,海水不说冰冷刺骨,却也差不多了,六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身上温度在急速下降。
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海浪打过来,小艇盛满了水,再不把水清出来,就要沉船了。
可宪兵们已经顾不上了,小艇被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海面,再不想办法冲出去,他们就彻底完了。
其中一个宪兵在划船的同时,瞥到闭目向上帝祈祷,一脸安然的唐泰斯,突然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他手上的手铐,“快,淘水”
唐泰斯睁开眼,只见原本还平静漆黑的夜晚,彻底变了个模样。
这情况他太熟悉了,地中海向来如此,情绪说来就来,暴风雨出现的毫无征兆。
他想或许今晚就是他的结局,最终和每一个无法寿终正寝的水手一样,葬身大海,而不是一辈子待在那个该死的监狱。
这样也好,大海就是他的归宿,即便他只有十九岁,这也是他注定的结局。
轰隆
巨大的雷声不期而至,伴随着瓢泼大雨,闪电不时像一条条银色大蛇自天空降下,刹那间照亮昏暗的海域。
唐泰斯清晰的看见每个人的脸,船夫的焦急,宪兵们的恐慌,一切都那么真实又恍惚。
身上的温度越来越低,可每个人脸上却都流出焦急的汗,那是紧张到用尽全力的表现,他懂,就仿佛每一次他在船上对抗风雨,永远这么努力又倔强。
而现在,这些人还在挣扎,他已经放弃了。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他看到了密密麻麻的闪电,照亮整片天空,仿若天堂那般明亮。
“扑通”一声巨响,小艇翻了,他和其他人一起,全部跌入海水里,越发刺骨的寒冷包裹全身,紧紧抓住他的双手双脚,乃至心脏,让他无力反抗。
窒息感让他本能想要挣扎,可理智却叫他放弃,没用的,挣扎不会有任何效果,这里是深海,还是在深夜,他不可能幸运获救。
思维越来越涣散,昏迷前最后一眼,他看到一抹绿光,竟然看到人类虚影,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有关于是否折返的问题,凯丽夫人显得很纠结,毕竟往马赛的方向开了那么远,倒回去算怎么回事
加上海岛给她的阴影不小,虽然没有亲眼所见,那满是蛇窟的峭壁如何恐怖,可光听就已经叫人深深恐惧了。
深吸口气,她决定征询苏叶的意见,“亲爱的,你认为怎么做对我们最好”
苏叶看了眼万里无云的天气,笑道,“晚上会有暴风雨。”
“全然不错,”杜鲁斯船长惊讶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位娇滴滴的女侯爵,竟然对海上气候这么熟悉,连预测风雨都能准确无误,这是老水手才具备的技能。
“什么”凯丽夫人大惊失色,“掉头,赶快掉头”
“可掉头的话,我们就撞进风暴中心了,即便在海岛抛锚依旧很危险,还不如拼一把,以最快的速度往马赛方向赶,说不定能离开暴风雨肆虐的区域,”苏叶道。
杜鲁斯船长接着解释,“波西号的速度比所有帆船都快,加上我们本就没什么货物,能快上两倍有余,全速前进的话,有希望跑到暴风雨的外围,虽然有可能被波及,但威力肯定比风暴中心弱,这艘结实的大船足以应付了”
也就是说,现在加足马力跑,还能跑出风暴圈,要是停下或者折返的话,就要在海岛听天由命了。
“上帝啊”凯丽夫人不得不下定决心,“那么你们快些,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经过苏叶技术指导改良的船只,速度果然比一般帆船快得多,全力加速下,果然跑出了最危险的区域。
但暴风雨如期而至,船长连忙命令下帆,然后任由海浪把船推着飘飘荡荡。
所幸这里的风雨已经很小了,他们这艘大船,除了摇晃更加剧烈,没有任何问题。
这种摇晃,不习惯的人是站不稳的,但水手们却能在甲板上如常行走。
在蒙恩收集的物资中,有一部分油布,苏叶让裁缝帮忙,制作成简单的雨衣,水手们穿着它,即便淋雨也不会弄湿里面的衣服。
因此他们能毫不顾忌的站在甲板上,配合船长行动,丝毫不担心淋湿等问题。
在众人努力下,他们终于等来了风平浪静,凌晨三点,风雨渐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杜鲁斯船长安排一半的人去休息,剩下的继续守着。
苏叶见情况稳定,不需要再担心,正打算回房。
突然,“那是什么”有人大叫道。
闻声赶过去,就见一名水手指着不远处海面上一团黑色阴影。
“好像是人天哪,他们难道遭遇暴风雨,然后翻船了”其他人纷纷凑过来,惊叫道。
船长连忙下令,“快把人捞上来,快”
船微微靠过去,一名力气大的水手,用长鱼钩把人勾住拖过来,另外一人绑着绳子爬下去,把另外一根绳子绑在那人腰腹上,确定勒紧后,对船上比了一个可以的手势。
这边齐齐发力,把人拉上来,只见是一个年轻人,看体征像一名水手。
把人放在甲板上,摸了摸皮肤的温度,冰冷刺骨,简直不像活人,和冰雕一样。
加上呼吸几不可闻,有人迟疑道,“不会已经死了吧”
“让让,沃克医生来了,”一名水手拉着原本已经睡着的医生过来,手里还提着从医务室拿来的简易药箱。
沃克医生简单检查一番,立刻对那人进行急救,手法专业娴熟,半刻钟后,听到一声咳嗽声。
医生立刻把人翻过来,用大腿顶住他的肚子,然后在背上推拿。
“哇”受难者吐出一大口水,然后就仿佛打开了某种开关,倒出许多水。
“好了好了,没事了,快把他扶进房间,换一身干净衣服,最好用热水擦拭一下身体,我去准备药水,希望他不要发烧。”沃克医生指挥几人,把人抬进医务室。
这边,见人得救,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杜鲁斯船长走到苏叶面前,“他应该还有同伴,我们是否应该在附近搜寻一番”
“应该的,”苏叶点头,“我会吩咐厨师准备好食物和热牛奶,让大伙儿打起精神来,另外,每人额外奖励一百法郎。”
杜鲁斯船长眼前一亮,有奖金大家自然精神百倍。
果然,听到这么丰厚的奖励,众人齐齐欢呼,之前的疲惫困顿一扫而空,全部打起精神在甲板上游走,仔细观察海面上是否还有需要等待救援的人。
船长也指挥着人,开船在附近搜寻。
两小时后,他们再次找到一人,不过此人没有前一位先生幸运,已变成一具尸体。
水手们遗憾叹息,暂时放在甲板上,继续搜寻。
又两个小时过去,一无所获,之前那位被救上来的人醒来,除了身体有点虚弱外,并没有太大毛病。
沃克医生不得不感叹,“水手强健的体魄。”
“问清楚他有多少同伴了吗”苏叶询问道,知道有多少人,才好确定目标寻找啊。
“他说昨晚他们乘坐小艇出海,一共六人,遇到暴风雨后翻船,之后就失去意识,”沃克医生道。
“六人看来其余四人也无法幸免,”船长已经加大了搜索范围,依然找不到的话,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三小时后,杜鲁斯船长彻底放弃,此时天空已经大亮,不比晚上能见度低,一眼望过去清晰可见,搜索的范围一下子就大了,加上他们有好几个望远镜,分不同方向搜寻,都没有找到,也就不再抱有希望。
把这个消息通知到第一个被救上来的人,并告诉他,将按照水手们的方式,对第二具尸体进行海葬。
那人拖着虚弱的身体,坚持参加仪式,被沃克医生扶着走出来。
这是一位相当俊美的青年,五官深邃,双眼明亮闪烁,犹如上好的黑曜石。皮肤呈古铜色,面色虚弱憔悴,嘴唇紧抿,透露出几分果决和刚毅。
他黑色的卷发已经干了,凌乱的披散在头上,遮住一半的脸,使人站在阳光下,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或许是背光的原因,竟无端觉得他神色莫名,透露出一丝诡谲的冰寒。
苏叶只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心里大致猜到此人身份。
爱德蒙唐泰斯
可又有点不敢确定,原著中此时的男主,应该还是一位阳光开朗,备受人喜欢的英俊小伙。
为何眼前这位,竟无端多了几丝黑暗阴郁和神秘莫测
难道因为被陷害,就此黑化了
可原著里,即便经受十四年的牢狱之灾,出狱后先报恩后报仇的男主,在最黑暗仇恨的阶段,都没有完全放弃善良宽容的品质。
他从未被仇恨腐蚀心灵,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一个无辜之人,在复仇的道路上,还在不断践行帮助他人,即便那人是他仇人的儿子和女儿。
所以,发生什么变故了
苏叶眼中闪过一抹趣味,并没有揭穿,默不作声看着这一切。
唐泰斯一出舱门,视线就牢牢被那具尸体吸引,没注意到角落站着一位,穿着裤装的女士。
看到尸体的那刻,他的手死死拽紧,面色紧绷,一步一步靠近,直到接触那因海水而变得浮肿的脸,这才仿佛听到心脏漏跳了一拍后,重重下落的声音。
“噗通,噗通”他摸着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心脏,眼神恍惚中闪过一抹诡谲,最后落于平静。
他只看了一眼,就冷漠的转过身,“是的,没错,就是我的同伴,除他之外,还有四个人。”
“你确定吗他变成这样,还能认得出来”杜鲁斯船长迟疑道,实在那尸体浮肿的快炸了,正常人很难认出原本样貌。
“我确定”他的声音平淡,嘴角却微微勾起,仿佛要挤出一个笑脸,可落在别人眼里,却是深重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
“我们很熟悉,真的,”他勾勾嘴角,最终无力的垮下脸,可不是熟悉嘛
这张脸,他已经看了很多,很多,很多遍了。
是的,唐泰斯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陷入那种无限循环的噩梦中
他左右打量,不确定的想这是又一次新剧情噩梦吗是的吧,反正不可能是脱离了噩梦。
他的眼神带上了几分癫狂,最后似想起了什么,又变得平静无波,沙哑的声音冷漠陈述,“他是一名船夫,昨晚被委派开小艇,押解一名被冤枉的去伊夫堡监狱”
顿了顿,下定论道,“而我就是那名”
众人皆惊
所有人不由齐齐后退一步,唐泰斯环视一圈,眼神漠然,语气继续平静道,“另外四名是押解我的宪兵。”
沃克医生
杜鲁斯船长
两人表情茫然中夹杂无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怎么会有人在别人不知情下,自爆自己是罪犯呢
“你想做什么”沃克医生无措的看了眼苏叶,厉声质问道,总感觉这人自爆的行为超出常理,或许要做什么不好的事。
身为一名男士,他可得保护好小姐夫人们。
唐泰斯敏锐觉察了他的小动作,也向苏叶看来,眼底闪过一抹讶异,随即又归于平静。
现在的他,任何事都引不起兴趣,反正等他再次醒来,这些人就会消失的。
即便好看到仿若神女的小姐出现在眼前,也不过是给他虚幻的经历,平添一抹不真实罢了。
苏叶观察了这么久,终于确定,在这位男主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她兴味的眨眨眼,缓步上前,把人上下打量一圈,发现不是身体的变化,那应该就是神魂层面的了。
通过侧写,苏叶敢肯定,这具身体就是那个刚满十九,当过几年水手,没有任何异变的爱德蒙唐泰斯
可他的表现却显示着,他灵魂发生了巨变。
所以仅仅一晚上,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被她这样直白探究的眼神打量,唐泰斯不过微微皱眉,就没有任何反应,语气平淡道,“感谢您和您的船员们救了我,万分感谢。”
苏叶微笑点头,“既然感谢,不妨把你的故事告诉我,相信定能叫我大吃一惊吧”
唐泰斯冷淡道,“那样惊悚的事,不适合小姐们听。”
“哦,这样啊,”苏叶没有追问,看向杜鲁斯船长,“看来这位罪犯先生也不知道船夫的名字,既然知道他是为押解犯人而出海,就说明一定有记录,等到了马赛,直接通知他家人就是,现在进行葬礼吧,需要我回避吗”
“是的,小姐您最好回避,”杜鲁斯船长可不敢叫这位尊贵的小姐参与这样晦气的事。
苏叶点头,离开前状似好心问了一句,“这位罪犯先生,是送您去伊夫堡监狱呢,还是直接送往马赛检察院”
听到伊夫堡监狱时,唐泰斯的身体一僵,眼底闪过恐惧,无措,彷徨,最后归于平静和漠然。
他望向伊夫堡的方向,神情中竟还有几分怀念和安然惬意。
“我想,我是回不去马赛的,”他说,语气竟那么轻松,仿佛在讲今天天气很好那般愉悦,“伊夫堡监狱注定是我的归属。”
这态度沃克医生不由失声道,“你疯了”
唐泰斯伸手,想要抓住头顶上那一抹阳光,淡声回答医生的问题,“还差一点”
不过也快了,他在心里道。
这幅表现,让所有人都生出怪异之感,然后是深切的同情。
他们认为,眼前的年轻人,一点也不像个罪犯,或许就像他自己说的,是被冤枉的。
而他或许很无奈,因为即便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也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接受被迫害的命运。
苏叶没有医生那样多愁善感,只觉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轻笑一声,“好啊,我还是第一次送人去监狱自首,正好这几天海上天气不错,船长先生,您就满足这位先生独特的爱好吧。”
这话说的实在气人,谁把进监狱当爱好啊
要不是迫于无奈,这位先生肯定会反抗到底的。
“还没请教你的名字”苏叶挑眉,和惊讶看过来的唐泰斯对视。
“爱德蒙唐泰斯,”被讥讽了,唐泰斯并没有不满的情绪,只是为这位小姐的口舌犀利感到惊叹。
神甫不是说,上流社会的小姐都很矜持含蓄吗表达意思都用扇语,这位是怎么回事
“唐泰斯先生,你还有八九个小时的自由时间,或许凯斯奈尔将军夫人愿意请您共进晚餐,”苏叶说完,转身离开,去和凯丽夫人说他们救上来一个罪犯的事。
凯丽夫人惊呼,“什么那岂不是太危险了”
“妈妈,你想多了,那是一个被冤枉的可怜人,”苏叶安抚道。
“真的吗既然被冤枉,那他为何不申辩”凯丽夫人相信女儿的判断,闻言同情道。
“大概是因为某些迫不得已的理由,”苏叶笑笑,“这世界总是有一些黑暗存在。”
凯丽夫人闻言,沉默了一瞬,才长长叹气,“我以往总听人说,哪位法官判案并不愿遵循帝国法律,也只当一件简单的小事。”
“可我们眼中无关紧要的小事,落到当事人身上,就是切肤之痛,”苏叶淡淡接话。
“那我们是否可以帮到他既然在海上救了他,就说明上帝也不愿意他蒙冤而死,这是我们的缘分。”
“妈妈,他并没有意愿让我们救,”苏叶是确认了这点,才没有提出帮忙的。
不然对付奴瓦蒂埃已经死去的维尔福,还是很容易的。
“不会有人这么愚蠢吧”凯丽夫人不信,让人去喊蒙恩进来,“先生,您觉得为那位先生澄清真相,是一件困难的事吗”
蒙恩看了苏叶一眼,见她没反对,实话实话,“夫人,我并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总体而言,只要他是被冤枉的,凯斯奈尔家族能帮到他。”
“好吧,我想我需要先了解那位先生的经历,”凯丽夫人点点头,“请代我邀请那位先生一起共进晚餐。”
虽然现在是上午,但一起共进午餐是不可能的,贵族的午餐一般在房间里进行,晚餐才是交际时间。
唐泰斯得到邀请,并没有拒绝,表示自己没有合适的服装参加,恐唐突了救他一命的夫人小姐。
虽然发现他,并把他弄上船的是水手,但这艘船做主的是苏叶,她同意了,别人才能救。
因此算救命之恩的话,大头自然落到苏叶母女这对主人身上。
唐泰斯刚说完,安排给他休息的房间门就被敲响,蒙恩帮忙打开,裁缝和侍从就进来了。
裁缝是为他量身,好准备适合晚宴的衣服,而侍从则端着热水和食物等。
唐泰斯听神甫讲过贵族们的讲究,真正亲生经历,依旧有点不习惯。
可入乡随俗,他也愿意在入狱前,去和救命恩人吃一段饭,以后,他就吃不到这样丰盛的晚餐了。
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眼就来到晚上七点,凯丽夫人和苏叶,以及罗曼小姐准时抵达餐厅。
唐泰斯早已等在那里,见女士们进来,立刻起身拉开椅子,服务她们坐下。
彬彬有礼的态度,行云流水的动作,让他整个人显得贵气极了,仿佛他就是一名贵族,而不是水手。
凯丽夫人吃了一惊,暗暗惊讶他礼仪之标准古老,同时也符合礼仪的把手伸出来,任他行了一个优雅的吻手礼。
这肯定是一名贵族
凯丽夫人和罗曼小姐都如此认为,绝不相信他说的,自己只是一名水手。
凯丽夫人不由好奇询问,“您的冤屈到底是什么,如果可以的话,凯斯奈尔家族愿意效劳,帮助一位如此出色的年轻人,是上帝的旨意。”
“哦,夫人,感谢您的慷慨,但是不用了,我的宿命如此,也是上帝的旨意,”唐泰斯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都不知道上帝是否已经放弃他
不然为何他要一遍遍经历那些,无法逃脱
“你太悲观了,请一定要说出来,”凯丽夫人坚持。
“好吧,善良的夫人,我的故事不足为奇,”唐泰斯道,“我是一名水手,在半月前的航行中,为一位大人物带信给巴黎的奴瓦蒂埃先生”
听到这个名字,凯丽夫人不由神情一凛,可罗曼小姐的惊呼,吸引了唐泰斯的全部注意力,没发现这一幕。
“竟然是他,你和他相熟吗关系很好”罗曼小姐一连串的发问,是代替她的雇主,发出的质问,毕竟雇主的丈夫和父亲,就是被那位杀害的,要是她们阴差阳错,救了对方的亲友,实在太糟心了。
她不能让雇主失态,因此主动承担起询问的职责。
唐泰斯有点意外,不过表情依然平静,“我并不认识那位先生,只是”
“波拿巴阁下让你给他带信,所以你被打成了波拿巴党,当成送到伊夫堡监狱看押。”苏叶直接打断他,“如果是这样,那我得说,你不算冤枉,那位蠢蠢欲动,而奴瓦蒂埃是他的心腹手下,两人之间的联系必然不寻常。即便你只是个送信人,可已经被牵连进来,保守党不可能放过你。”
唐泰斯握刀叉的手一顿,否认道,“不,是因为小人作祟,有人写举报信给检察官维尔福,而这位先生,正好是奴瓦蒂埃的儿子,为了不影响到他的仕途,哄骗我烧掉那封信,然后关入永无天日的大牢。”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逃只要你不说实话,船上没人知道你是罪犯,毕竟宪兵已不再身边,”罗曼小姐见苏叶母女并没有反感奴瓦蒂埃的事,也提起了听故事的兴趣。
“逃”唐泰斯眼底是深深的无奈,他已经逃了无数回了,却一次又一次陷入循环中,哪里逃得掉,他低声道,“我不需要逃。”
唐泰斯的脑海里,充斥着两种完全不同的记忆。
一种是属于水手爱德蒙的,他记得自己昨晚被送去伊夫堡监狱,结果遭遇暴风雨,小艇翻了,而他自己落水沉入海底。
另外一种,则是截然相反的记忆,在被送到伊夫堡监狱前,他们没遭遇任何风暴。
一路上他浑浑噩噩,却也风平浪静的抵达伊夫堡,在被关了一年后,遇到监狱长来巡检,他请求帮助,可毫无回应,只从狱长那里得知,波拿巴阁下起义百日后失败,就再也没有外界消息了。
后来他再三申诉,可狱监并不相信,还把他关入最下层的监狱,在那间牢房待了四年多。
法利亚神甫挖洞越狱,意外挖到他所在的牢房,就这样,他结识了这位意大利科学家,并跟着他学习了许多知识,数学,历史,物理,化学,德语,法语,意大利语,英语
两人相伴七年,神甫教会了他许多知识和技能,甚至还有贵族礼仪。
后来他们再次计划越狱,可神甫却发病了,那种病已经发作过两次,第三次就是死亡。
得了病的神甫,已经无法离开监狱,而他决定陪伴这位可敬的老师,直到死亡。
神甫确认他的真心后,和他说了关于基督山岛藏有宝藏的秘密。
那是红衣大主教斯巴达留给侄儿的退路,但他唯一的亲人侄子去世的比他还早。
神甫在主教去世后,作为亲近的副手,接手了他的一切,现在又在临死前,转赠给唐泰斯。
两人又一起待了一段时间,直到神甫发病死亡,他躲进裹尸袋里,被扔进大海,之后借用小刀逃脱,幸运的遇上走私船。
他以为自己可以幸运的离开,结束这场永无天日的牢狱之灾。
却不想,当走私船靠近沿岸时,他一觉醒来,竟发现自己出现在码头,正准备被押解去伊夫堡监狱。
他当时神情激动,立刻挣脱想要逃跑,可是宪兵身上带着木仓,哪怕他跳入海水中,还是被射中。
后来他应该是死了,或者陷入昏迷,重新清醒又是一模一样的场景,码头,四名宪兵和一艘小艇,以及小艇上的船夫。
之后他就仿佛受到诅咒一般,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循环的魔咒。
他尝试过在海上挣脱束缚入海,尝试过反抗监狱的人被打死,尝试过在监狱长巡检时告知真相,希望清白离开能逃离魔咒。
由于他的证据充足,那位监狱长最终为他翻案,可在他重新踏上马赛港的那一刻,再次晕了过去,醒来又是噩梦一般的港口。
他也把这件事告诉过聪明博学的神甫,甚至重复了不止一遍。
神甫对此大感兴趣,用物体学,空间学,神秘学等等来研究,甚至利用数算来推测其形成的原因,无一结果。
总之,在挣扎数次之后,他已然放弃了,与其一次次死亡,不如老老实实去监狱和神甫作伴,两人一起精研学问。
他敢说,他现在的学识,已经远远超过神甫,现在轮到他教导神甫了。
只不过这次
他颇为意外眼前这些人和这艘船的出现,以往从未遇到过,对了,昨晚的暴风雨,也是这么多次重复后,第一次经历。
这会是他的机缘吗
随即,唐泰斯打破仅存的妄想,掐灭心中升起的那一丝丝火苗。
没可能的,别幻想了唐泰斯,你注定在循环中沉沦,做不到解脱,就接受吧
他嘴角露出苦笑,“那是我的宿命。”
最后两个字含在嘴里,苦涩到心里,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