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苏叶还是用一瓶尚未发行的药丸, 换到了那本让苏尔托惶惶不安的笔记本。
秉持着治病救人的原则,苏叶嘱咐了句,“三个月内不喝酒不抽烟, 配上这个药能治好你的胃病,前提是按时进餐。”
埃塔小姐紧紧握着那瓶药,眼底的光明明灭灭,半响低低的道,“我知道了, 感谢女子爵。”
苏叶点头, 拿着那本破旧的, 记录了家庭账单的日记本, 离开了她的房间。
这本笔记本很厚,是那种农庄用来记录收支的,外面用防水的假皮革包裹, 里面内容写的密密麻麻, 非常节省。
斯塔克夫人并不是个特别有学识的女性, 前面一小半的记录明显不是她的笔迹,潦草但又章法, 应该属于斯塔克先生。
后来他去世,斯塔克夫人没有扔掉这本还有大半空白纸张的笔记本, 带在身边一直使用。
她的记录没有条理,看不出规范, 想起了什么就记一笔。
比如她为卡罗夫人及时清理了礼物上沾到的污渍,夫人奖励她一条断掉的银制手链,她原本想拿去修好,给女儿戴,可修理店老板提出回收这种一手首饰, 给出三个先令的价格。
她就毫不犹豫卖了,换了一根漂亮的发带给女儿,再给自己买了一顶配的上女仆身份的帽子。
或许是这顶帽子带来的好运,没多久她就晋升为一等女仆,不再需要做清洗的活,而是负责打扫夫人和小姐那一层房间的卫生。尤其是她们的衣帽间,几乎每天都要花大量时间去整理。
之后很多内容都是流水账,偶尔写几句八卦,或者花钱给自己和女儿买了什么。
看得出来,她们母女在诺森伯兰城堡过得很是安逸,包吃包住,还有固定的薪水,偶尔能从大方的公爵夫人和小姐手里获得她们已经不喜欢的小物件,拿出去换钱又能进账一笔。
丽丝由于年纪小,几乎不用做什么,甚至还能让公爵小姐的家庭教师,额外抽出一个小时,来教她学习认字。
就这样过了两三年,笔记中多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内容,也正是这些,成为多丽丝埃塔要挟苏尔托的把柄。
“我在整理衣帽间时,发现小姐躲在衣柜里,吓了一跳,忙问,小姐您在躲猫猫吗小姐好像很生气,瞪了我一眼跑出去了,哦,天哪,虽然她长得像个天使,但小孩子有时候不可避免是个恶魔,把我好不容易整理好的衣柜又弄乱了。”
几页的流水账过后,又出现一段奇怪的话,“夫人和小姐吵架了,我在走廊上擦拭那些生动雕刻花纹里的灰尘,这是整栋建筑中最繁杂的工作,但谁让它是一栋充满了历史的建筑呢,似乎每一处都有雕花,见鬼,真的不能直接泼水上去冲洗吗石雕的,何必这么小心翼翼哦,夫人和小姐吵什么我要告诉父亲他必须受到惩罚谁要受到惩罚一定是大少爷又欺负可怜的小姐了,那个年纪的小伙子总是格外冲动惹人嫌。”
几天过后,“天哪,我听到了什么夫人竟然打算把小姐送到女子修道院去,难以置信,夫人也太狠心了,我们都知道,那种地方进去了,就很难出来了,除非家长去接,非常非常严格。哦,她们又吵起来了,这很正常,小姐脾气可不小,哪里受得了修道院的生活。”
“夫人生病了,就在小姐被送到修道院的前一天,上吐下泻,好似吃了和松茸很像的红松菌,那个是有毒的,肯定是新换的进货商以次充好,拿有毒的红松菌当成松茸售卖,天杀的黑心商人,应该受到惩罚。管家很生气,更换了供应商,但夫人的病很严重,几乎下不了床。小姐很担心夫人,一直在床前照顾,可少爷就过于冷漠了,除了偶尔去看一眼,再没经过夫人房间。听小女仆们私下议论,他竟然在外面的树林里,和一个叫米娜的女仆鬼混。”
“夫人的病越来越严重,医生开的药没有效果,即便管家请来最好的医生,可夫人还是越来越虚弱。管家给公爵去信,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丝毫不理会,我们都知道,他在伦敦和一位女演员打得火热,他们的八卦经常上报纸,这不是秘密,每个人都知道。”
“夫人死了,公爵总算舍得回来,但他身边跟着那个女人,天哪,一个卑劣的女演员将要成为公爵夫人,诺森伯兰城堡的女主人吗难以置信,从管家到仆人,大家都不愿意有这样丢人的未来女主人,我却觉得还好,因为那个女演员确实很漂亮,还一见面就给了我一条伦敦流行的丝带,在小镇上的店里售价两个先令一条,没想到平民出身的女演员竟然这么大方。”
“葬礼结束,公爵迫不及待和女演员举行了婚礼,有传言说,女演员怀孕了,他们的孩子不能成为私生子,对于这一点,少爷很生气,极力反对,甚至还想推女演员下楼。是小姐出声提醒了女演员,阻止了他。我看到了这一切,当时,我躲在角落里清理那永远清理不完的浮雕,本想借机偷懒,没想到正好看到少爷偷偷出手,想要推站在楼梯口的女演员,小姐突然出现,表情奇怪了喊了声,哥哥。”
“哦,小少爷出生了,他可真漂亮,长得像个天使,就连严肃古板的管家,都在如此可爱的婴儿面前,放下了对女演员的偏见,把她当成了真正的女主人。可是女演员生育后,就迫不及待带着孩子,和公爵回了伦敦,而少爷也跟着离开了。”
之后就是一堆流水账,比如丽丝成为小姐女仆,公爵一家很不喜欢乡下,几乎没回来过,小姐却不喜欢伦敦,很少过去和家人团聚。
直到最小的弗雷尔少爷要结婚,才回到城堡举办婚礼。
“哦,我们都知道,小少爷没有继承权,但女演员也太急切了,早早为他定下了一位有钱的小姐,小少爷还那么年轻,直接越过了大少爷和小姐。听说她还棒打鸳鸯,拆散了少爷和伯爵家小姐的恋情,短视的女演员。”
“他们回来,庄园重新热闹起来,活更多了,再不能偷懒了。一天,丽丝很高兴跑回我们的房间,兴高采烈告诉我,小姐奖励她一条漂亮的玛瑙项链,天哪,那可是价值整整十六英镑的项链。小姐长大了,性格不再古怪,大方又得体,是高傲的公爵小姐,但难伺候这点绝不可能改变。我问她做了什么,小姐为什么奖励她然而她却什么都没做,只给小姐讲了一些庄园里的八卦而已,哈哈哈,没想到高贵的公爵小姐也喜欢八卦,确实,这些八卦可有趣了。”
后面是一些八卦内容,比如新公爵夫人的贴身女仆,为了抢夺女管家的位置,和男管家好上了。
再比如哪个年轻女仆和哪个年轻男仆在一起了,但男仆没忍住和另外一个女仆有私情之类的。
一堆无意义的话后,大概过了一个月,又记录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
“今天一大早,公爵夫妇出门拜访好友,两天内不会回来。少爷随后离开,半夜醉醺醺从镇上酒吧回来,扬声叫人喊妹妹过去照顾他,没见到人就一直大吵大闹,哦,我从来不知道他竟然如此喜爱自己妹妹,以前真没看出来。管家没办法,只好让人去请小姐,但不好说话的小姐才不会搭理人,直接骂了一句滚,还是随他们一起回来的年轻女仆莉莉丝自告奋勇,和男仆一起扶人上楼,又闹了许久,终于消停。”
“一个小时后,莉莉丝回来了,神情正常,我们还以为会发生什么呢,竟然没有,有点可惜没热闹可看。可到了第一天早上,整栋房子都被少爷贴身男仆威廉的声音吵醒,他说少爷出事了,我们跑过去看,少爷躺在床上,莉莉丝在他旁边,房间里一片狼藉。莉莉丝全身青紫,定然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她手上还有床头柜上的金属摆件,上面沾满了血迹。”
“那鲜血是从少爷头上流下来的,他被莉莉丝砸破了头,流了很多血,已经没了呼吸。这场景任何人都能看出来,一定是昨晚少爷借着酒劲,疯狂对莉莉丝施暴,她受不了反抗,造成悲剧。警察来了,得出相同的结论,他们还在莉莉丝的口袋里发现一张字条,是少爷写的,让她半夜去约会。”
“警察好像查到少爷服用了不该有的禁药,让人特别兴奋,无法控制的那种,好似从酒馆里流出来的。公爵非常生气,命令关闭那个酒馆,把酒馆老板和酒保都关入监狱。诺森伯兰城堡再次办葬礼,和上次的一样,这家的主人没一个伤心的。是的,就连少爷的亲妹妹,安琪儿小姐表情都很平淡。可不一样的是,前公爵夫人死时,仆人们是很悲伤的,她是个好夫人。大少爷显然没获得这份殊荣,甚至有人在葬礼上笑出了声,哦,我当然说的是那位女演员,她实在太不得体了。但要是我的儿子从次子变成公爵继承人,我大概也会这么得意吧。”
大概的内容就这么多,全程没提到卡罗夫人和理查德诺森伯兰的死与安琪儿有关。
或许就连写日记的斯塔克夫人本人,也没意识到两者之间有联系吧。
但上述内容确实提到了一些可怀疑的点,比如卡罗夫人在与安琪儿争吵后,很快就食物中毒,还卡在把人送修道院之前。
再比如原本兄妹一人一直相安无事,在理查德半夜喝醉的情况下吵着要见妹妹后就出事了,很难说没有特殊联系。
换作以前的丽丝斯塔克不会多想,可现在是见多识广的女演员多丽丝埃塔,哪怕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怀疑,也足够她夸大其词,言之凿凿拿来威胁苏尔托了。
但她估计也不太确定,不敢去找安琪儿本人,于是去找了爱安琪儿如命的的苏尔托一番真真假假的明示暗示下来,果然苏尔托妥协了。
只不过她会这么轻易放手,叫苏叶也感到意外,一股莫名的违和感萦绕在心间。
似乎埃塔小姐也并没有太执着,或者说,她对安琪儿并没有太多的仇恨,一切的情感都浮于表面,就好像一个女演员,沉浸在一场大戏中,真真假假就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苏叶微微皱眉,起身走向安琪儿单独的卧室,这年代即便夫妻感情好,也都是分房睡的,尤其当着外人的面。
有埃塔小姐这个威胁在,两人也绝不能睡在一起,加上苏尔托还在书房焦急地等待苏叶回信呢,因此房间只有安琪儿一人、她半躺在床上,厚实的羊绒睡衣搭在床边衣架上,身上是白色丝绸睡衣,金色头发散开,正漫不经心翻阅着一本书,眼里思绪飘远,表情淡淡。
见到苏叶进来,她神情一僵,不自然坐起,拉了拉被子,显得有几分局促,“女子爵来是有事吗需要什么可以和管家说,我已经睡了。”
“拿这个给你,”苏叶把笔记本递给她。
安琪儿表情莫测,翻看对折的几页,草草阅读后,冷淡的笑笑,“这能说明什么,难道女子爵怀疑是我杀了他们我有什么理由,他们死了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卡罗夫人才是受益匪浅的那个人吧。”
苏叶沉默了一瞬,“我之前派人去警察署调查了卷宗,在其中一个佣人的口供中发现,你曾出现在一片红松菌生长地附近。以及酒保称,卖给他禁药的人,是一个骨架子很纤细,看着像个少年的年轻男人,口音很奇怪,有点像舞台腔。我想,杀害卡罗夫人是你临时起意。我在城堡的图书室里发现一本厚厚的植物绘本,上面详细介绍了各种有毒植物。其中一页有小孩稚嫩的涂鸦,我与你小时候的课业做对比,发现正是你的字迹,那是你小时候喜欢的读物。”
“你正是在树上看到红松菌的介绍,知道它生长在汉普郡部分地区,好奇摘来看一看,并按照树上的方法,处理成松茸的样子。”书本上介绍了无良商家李代桃僵的过程,教导大家仔细辨别,而这给了安琪儿灵感。
“之后你偷偷拿走厨房的松茸,换成红松菌,卡罗夫人和理查德都喜欢吃黄油松茸,但你并不喜欢,这么贵的食材,当然只有主人能享用,偏偏那天理查德跑出去鬼混,并没在家里用餐,因此只有卡罗夫人一个人中招了。”
“因为是临时起意,你的计划并不周全,只杀害了卡罗夫人,却放跑了理查德,本打算以后找机会,公爵再婚,新夫人怀孕了,一直住在城堡,让你不好再行动,公爵只是不上心,不代表不聪明。之后理查德跟着公爵夫妇离开,你们也很少再见面,时间一长,你渐渐放弃了杀人计划。因为这时,你遇到了苏尔托,差不多该结婚离开这个家了。”
“可偏偏理查德的行为激怒了你,让你觉得放过他就是一种错误,这次你仔细计划,甚至提前从继母身上学会一些演戏技巧,同时以利益诱惑一心往上爬的女仆莉莉丝。之后计划完美,理查德在酒馆买下药效强劲的药,在差点折磨死莉莉丝时,被她反手打死,两人同归于尽,期间你完美隐形,不留任何破绽。即便让那个卖药的酒保来指认,也认不出是你来,何况因为公爵的怒火,他们已经死在监狱里,更是死无对证。”
安琪儿面无表情,“这都是你的猜测,我说过了,我没有理由这么做,我也从中获得不到任何好处。”
“你当然有理由,毕竟你在保护自己啊”苏叶不再看她,起身走到窗口,看向外面被白雪覆盖的大地,岂不知这一片白茫茫的圣洁之下,是更多的污浊不堪。
“理查德从小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不仅好色,还恋童,甚至觊觎自己的亲妹妹。在外面和一群混蛋混在一起就算了,回到家里竟然对年仅八岁的妹妹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于是他动手动脚,还以为别人看不出他龌龊的心思。但从小就聪明的妹妹,在公爵夫人不甚在意下,翻看了许多图书室里的书,哪怕是一些她那个年纪不该看的也看了,甚至理解了里面的含义。”
“在觉察哥哥不正常的拥抱和抚摸后,她立刻提高警觉,晚上睡觉都会在枕头下藏一把木仓,”说着苏叶看了眼安琪儿身下的枕头,“这个习惯你到现在还保持着。”
安琪儿双手紧握,显然想到那个可怕的夜晚,眼神渐渐晦暗幽深。
不等苏叶继续,她自己接上了后续,“那时候我并不知道开木仓要先打开保险栓,他跑进来扒我的衣服,我挣扎不开,于是拿出木仓威胁他。可笑他看出我不会使用,肆无忌惮。但我还有大部头书籍,用它砸晕了那个该死的人,然后跑到那个女人房间,请求她帮我你知道诺森伯兰家族的规矩。”
“是的,凡诺森伯兰家族的人,不得抢劫,偷窃,奸淫掳掠,否则”
“叔叔的前车之鉴近在眼前,她担心理查德丧失继承权,按照家规被处理,要求我不要告诉任何人。第一次我答应了,可她却不去约束那个畜生,让他更加肆无忌惮”
说这话时,她蓦地捏紧被子,表情愤恨扭曲,“我以为在她身边是安全的,从那天开始,都和她睡在一起,可结果她不仅没有保护我,还在事后打算送我去修道院,为的是不让她的宝贝儿子再次犯罪,呵呵,难道我就不是她女儿吗”
“既然你这个当母亲的要舍弃我,那就不要怪我先下手为强了,”安琪儿的声音逐渐变得阴恻诡谲,“你们死了,我就解脱了,诺森伯兰家族也干净了,诺森伯兰不应该有这样的污点。你和你该死的儿子下地狱去吧,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好运的躲过了,该死真该死”
她手舞足蹈,仿佛在模拟用刀刺穿两人皮肤的全过程,整个人都陷入魔怔。
见她这样,苏叶微微垂下头,“你是不是觉得,在诺森伯兰家孤立无援,你的亲人不仅不会保护你,反而成为你的仇人,唯有新夫人是个头脑简单,可以利用的”
“难道不是”安琪儿渐渐回神,看向苏叶的目光不置可否,“我只是让人传一些闲话,就让那女人生出把我挪到她隔壁居住,我原本的房间让给弗雷尔的想法。有她在隔壁挡着,理查德不敢来,新公爵夫人可不会为他遮掩,甚至巴不得他犯错。”
苏叶摇摇头,“供应商的松茸没有问题,他找到了证明自己卖的是真松茸的证据,但被公爵压了下去。”
安琪儿惊讶的瞪大眼。
“卖给公爵府邸的东西,他当然不敢造假,可卖给别人的就不一定了,公爵拿住这点,逼走了他,对外宣布供应商自知理亏逃跑了。你可以说他对卡罗夫人不上心,想要换一个妻子,也可以认为他是为了袒护儿子,不想他被家规处置。但他确实袒护了你,在觉察你的嫌疑后,果断出手逼走了最重要的证人。”
安琪儿眼神飘忽,想到记忆里早已淡去的父亲,如果不是城堡里还挂着前公爵的画像,她想不起来这个父亲的长相。
“至于禁药的事,原本应该往下查的,至少查出货源是谁,可偏偏法官和警察都忽视了这点,把所有罪责扣在他们身上,以谋害公爵继承人为由,直接关入大牢,没多久两人就死在里面。前公爵在觉察事情有异后,并没有深查,这不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态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安琪儿喃喃,“总不可能是为了我。”
“一部分,”苏叶看了她一眼,“遗传学很神奇,在没见过你舅舅之前,我并没有看出理查德和他有什么关系,这很正常,毕竟外甥像舅,本身也没什么错。”
安琪儿神情大骇,“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女人和舅舅那我”
“很明显,你是诺森伯兰家族血脉,”诺森伯兰家族都是金发碧眼,卡罗家族是棕发褐眼,之前在诺森伯兰城堡看到理查德画像,还以为他是遗传了母亲。
但卡罗夫人和弟弟是同父异母,理查德嘴唇的形状,和卡罗夫人的继母是一样的,两人可没有血缘关系。
“那父亲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安琪儿表情完全空白,脑子乱成一团。
“谁知道呢,”苏叶耸肩,或许很早之前就觉察了,毕竟他对妻子冷漠的可以,把人扔在乡下不闻不问,死了也只是掩盖真相。又或者他天生滥情冷漠,丝毫不知情,却也对妻子和儿子没感情,遮掩安琪儿做的事,是为了家族荣誉。
人已经死了,谁又知道他的想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