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列宁行动迅速, 和老伯爵谈完接下来的行程,直接骑马离开,午餐都没用。
等人一走, 苏叶也展开了行动,她没有一个个询问调查,而是让管家把所有人集合起来训话。
“各位, 克罗夫斯基先生的遭遇你们都知道了,他的遗体已运往教堂, 没有意外的话,将于后天举行葬礼。明天克罗夫斯基少爷的亲朋好友都会到来,你们需要打起精神来, 好好招待客人。凶手仍逍遥法外,不排除她记恨小姐, 对小姐不利的可能。所以我们要紧守门户,保护城堡内的安全。这件事由斯捷潘负责,带人定时巡查,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人。但切记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到主人和客人们的正常生活,克罗夫斯基夫人是个情绪容易激动的人, 尤其在儿子出事的关头,我很担心她的健康问题。你们在服侍的时候,要注意分寸, 避免冲突”
讲完规矩,管家接下来开始安排仆人们各自的工作,谁担任贴身女仆,谁去服侍那位男客,以及葬礼的各项事物, 这些都需要提前安排好,免得出错。
除此之外,食物和酒水也有讲究,不能出现一些犯忌讳的东西。
总之,能干的奥列格管家把一切细节都注意到了,并特意空出最好的房间,留给卡列宁先生。
在他训话的同时,苏叶就在不远处观察,虽然她现在的水平是个半吊子,但练习这么多年,不光能看人是否健康,多多少少也能通过观察,推导出一些其他线索。
比如女仆奥利加有了心上人,红光满脸的,训话时也不老实,偷偷和排在对面的第一男仆安东眉来眼去。
安东看似和她打得火热,却总不自觉瞄向塔吉娜。
塔吉娜目不斜视,表情严肃,认真听管家训话,等吩咐到她的任务时,立刻打起精神,严肃保证自己定然完美完成任务。
塔吉娜一直是个认真的性格,吩咐的任何事都会牢牢记在心里,很少在工作中出错。
因此苏叶选了她当贴身女仆,而不是性格更讨喜的奥利加和美艳无双的基拉。
基拉长相非常漂亮,不要说伊戈尔城堡,就是整个莫斯科,也难得一见这样的大美人。
她有着金灿灿的头发,和碧绿色眼眸,笑起来宛如百花盛开,是极富有刺激性的美,宛如一副艳丽夺目的油彩。
但基拉的身世很糟糕,她母亲是个女支女,年轻时曾是莫斯科最负盛名的交际花,备受众人追捧。
可惜,再美的鲜花,也害怕爱情毒药,在她为了所谓的爱情从良嫁给穷小子后,迎来的不是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是丈夫的背叛和寡廉鲜耻,竟然压迫她陪伴一个又一个男人为自己赚钱。
她实在受不了,在丈夫喝醉酒后,恶向胆边生,直接用刀捅死了她。
不管理由是什么,杀人就得偿命。
然而幸运的是,她竟然在执行死刑前,发现怀孕,于是死刑推后一年,等到生下宝宝再说。
基拉就这样出生了,暂时保住了母亲的命。
但她并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而是不知哪个男人的,父亲的家族没人欢迎她,母亲也会在哺乳期过后继续执行死刑。
且她出生在监狱,这足以让她一生坎坷。
但人活着就有希望,监狱里有一个中年女人即将出狱。
安格夫人是个可怜的女人,父母早早过世,丈夫死在矿场,原本她怀有六个月身孕,得知丈夫出事,跑过去发生一次坍塌,整个人被埋在里面。
好不容易被丈夫的工友们救出来,孩子已经流产,是能看出性别的女孩。
安格夫人虽然被救,可因为这件事再不能怀孕,身体也变得极为糟糕。
后来得知,原来那矿场本不应该发生坍塌,是场主为了卖出高价,让买家看到更多储藏的矿,不顾工程安排,直接吩咐人在另外一边炸出新矿洞,导致这边出现连锁反应。
且他明明已经计划好,却不通知这边工作的矿工们,为的是不浪费时间,尽可能多挖出一点,好让自己矿的出产量看着丰富。
如此枉顾人命的做法,简直畜生不如。
和安格先生一起埋在里面的,还有十几名矿工。
众工人群起激愤,罢工抗议,却遭到暴力镇压,甚至抢走他们的食物和水,饿了他们整整两天,最后不得不妥协,重新上工。
安格夫人本就因为失去丈夫和孩子生无可恋,见此偷偷摸到矿场主的家里,把毒药洒在他们的食物中,把一家人都毒死。
事发后,她被抓,工友们纷纷跑到法庭前请坐,并提出申诉。
一位年轻有为的律师,主动接下安格夫人的案子,一遍遍为她上诉。
在工人党和改革派的共同推动下,经过三年的努力,安格夫人被判一十年,今年是她出狱前最后一年,本来早就可以离开了,可基拉母亲怀孕,又和她分到同一牢房。
出于对尚未出生孩子的怀念,她留了下来,照顾基拉母亲生产,并在哺乳期过后,带着基拉一起出院。
之后,她远离家乡,来到波多利斯克市生活,从杂役女工做起,渐渐成为正式女仆。
因为足够耐心和细心,服侍一位上了年纪,常年需要躺在床上休养的病人,也没有丝毫怨言,兢兢业业,获得一家人的认可。
安格夫人和基拉在那家干了十年,直到十四岁的基拉展现出惊人的美貌,引得家里年轻的男孩,总是跟在身边献殷勤。
安格夫人担心过于美貌的基拉,会走上歪路,在老太太去世后,立刻提出辞职,带着养女离开。
那家人对她们的识趣很满意,写了封评价非常好的介绍信。
之后伊戈尔城堡招工,介于这里没有年轻的男主人,加上在乡下,周围大片土地都属于伊戈尔家族,基拉在这里不会被大人物觊觎,于是安格夫人带着她来城堡任职。
两年前,安格夫人去世,而基拉已经十六,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一眼看过去,简直能闪瞎人眼,美艳不可方物。
可能是过于美貌,男仆当中,还真没几个人敢喜欢她,平时有男客到访,她都躲在仆人居住区,很少出现在前面。
基拉平时的工作,就是负责为苏叶修改衣服,做窗帘,桌布,被套等需要绣花的裁缝工作。
说实话,基拉长相如此出色,不要说男人了,就是苏叶这个女人,也喜欢看着她的颜,实在太过赏心悦目。
但这样惊艳的美貌,在这个男权社会,也确实容易招来觊觎。
关键她性格被安格夫人教得温软,安静,不争不抢,好似一朵安静盛开的百合。
每次想到她的未来,苏叶都觉头疼。
你说玫瑰花般的长相,没有刺就算了,还乖乖巧巧的,这不是等着被人辣手摧花吗
要是她有野心还罢了,苏叶还能找人教一教,并助力她上青天,实在这幅好相貌,哪个男人能拒绝
届时,什么身份地位钱财都有了。
偏偏她只想安静过日子,躲着家里绣绣花,做做家务,这样的性格,绝对是贤妻良母的典型。
可她美貌太突出,哪个男人守得住啊
这么多仆人站在一起,打眼看去,基拉简直在发光。
看一眼,再看一眼,算了,她还是认真找那个帮凶吧,基拉的事以后再说。
苏叶视线微微偏移,落在最后一位一等女仆瓦利西亚身上,目光微微一凝。
瓦利西亚头上戴着一枚玻璃发卡,晶莹剔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另外她脖子上,隐藏在制服领结下,有一圈圆形项链,看样式像珍珠。
这年头玻璃发卡不值钱,差不多3到10卢布就可以买一个非常漂亮的,而瓦利西亚的月工资是45卢布,年轻的姑娘花一笔钱打扮自己太正常了。
就连严肃正经的塔吉娜和时常待在房间的基拉,都会悄悄买些发饰之类的。
且伊戈尔城堡从不限制女仆打扮,只要不影响正常工作就行。
但瓦利西亚家里很穷,她父母是刚从农奴解放的佃农,家里有七个孩子需要养活,平时她大部分工资都交给家里,自己只留5卢布应急。
在伊戈尔城堡,包吃包住还有四季衣裳,除了日用品,她基本不用花钱,因此她身上倒也看不出和其他女仆的区别。
但玻璃发卡这种只有好看,实际没什么用,还容易摔碎的物品,她是从来不买的。
何况还有珍珠项链,被遮挡看不出珍珠的品质,但少说也要两三百卢布,相当于她半年的工资了。
这些是哪里来的
除了她,苏叶还发现,男仆中几人精神萎靡,看着像睡眠不足,瞳孔充血,连连打哈欠。
而花匠列夫应该喝酒了,双颊呈现不正常的红晕,眼神迷离。
苏叶眸光渐渐加深,等到管家训完话,立刻把人叫过来,“吉塔,彼得,谢苗,这三人是不是有烟瘾”
奥列格管家一愣,“没见过他们抽烟。”
“那看来他们藏的很好,”苏叶不置可否,“你之前说,酒窖里几瓶十年份的窖藏不见了,怀疑是被偷走了”
“是的,小姐,酒窖里的红酒,我都有一一登记,并没看到出库记录,但翻遍整个酒窖,都没找到那三瓶红酒在哪”
“找人去翻检吉塔他们的屋子,”苏叶吩咐道。
“您怀疑是他们偷的”奥列格管家疑惑。
苏叶没有解释,“再派一人,监视花匠列夫,看他晚上下职后,会去哪里。”
奥列格心中一动,明白苏叶的意思,酒应该是吉塔三人联合偷的,但他们每日都有工作,平时不能离开城堡。
而花匠列夫在镇上有房子,每隔三天会回去一趟,可以帮助他们销赃。
那三瓶酒,价值400卢布到1000卢布不等,是酒窖里第一梯队的好酒。
酒窖里的红酒通常分三种,第一种自然是最贵最稀少的,买来除非特殊情况,会一直储存下去,作为一种底蕴。
等到有需要时,再拿出来打开或送人。
比如俄皇大驾光临,就需要难得一见的珍惜好酒。
第一梯队是市面上能买到的高价值酒,迎接客人时会拿出来,平时不会碰。
而第三梯队的酒,就是日常饮用,佐餐,或者开办舞会。
吉塔三人倒是鸡贼,第一梯队的酒不敢拿,只要不见了一瓶,绝对会追查到底,第三梯队偷出去,也卖不了太多的钱。
而第一梯队的酒不少,酒窖里少说上百瓶,少几瓶未必看得出来,管家也只会在需要的时候清点。
上次清点,还是在三圣节,过去近四十多天了。
奥列格管家的脸色很不好,没想到在自己的管理下,家中竟然出现贼,而他却一无所知。
“好的,我明白,”他微微躬身,立刻下去搜检。
半小时后,他前来复命,“吉塔三人的房间,搜出共计十一盒烟草,另外还有这个。”
他把一枚袖章放在苏叶面前,“这是镇上香烟俱乐部的徽章,有这个在,购买烟草能打九折,但同时也说明,他们购买了超过一千卢布的烟草。”
“一次性付清”苏叶挑眉,把玩着那枚徽章,脑海里闪过一个可能。
那枚马特维的徽章,会不会也是如此功能
要真是如此,那可怀疑的地点就多了。
马特维爱好广泛,喝酒,抽烟,打牌,骑马,赛马,跳舞,高尔夫可以说,凡是娱乐就没有他不擅长的。
就拿骑马俱乐部来说,莫斯科相关场所,就没有他没去过的,如果有机制,他就绝不会是普通会员。
如此想要找出那个徽章的真正来源,还真有点困难,总不能一家家店铺,一个个俱乐部去找吧
且除了这些,还有私下组织的聚集等,私密小团体更是多不胜数。
就苏叶知道的,马特维参加的奇奇怪怪小团体还真不少,比如探险山洞的,夜晚滑雪的,寻找幽灵的,吓鬼俱乐部等。
各种稀奇古怪的活动,马特维都喜欢,且爱带着交往的情人去参加。
但他在苏叶面前,就是一副风度翩翩,风趣幽默的样子,绝不会展示那些奇怪爱好。
苏叶是通过观察,和偶尔聊天,他话语透露出来的内容猜到一些。
波利娜当过他一段时间情人,应该知道他有许多小爱好,是个好奇心格外重的人。
或许是这个缘故,导致调查困难,才寄希望于苏叶这个未婚妻知道点什么吧。
岂不知,她这个青梅竹马长大的未婚妻,才是被瞒得最严密的一个。
“是的,那些烟草加起来超过一千五百卢布,经过分开审问,他们承认了罪行,吉塔出的主意,趁着拿佐餐酒的空挡,吉塔引开我的注意力,彼得和谢苗互相配合,把酒偷走。”
酒窖是重要场所,伊戈尔城堡的酒窖,有一千多瓶酒,总价值超过十万卢布,因此奥列格管家非常重视,每次开酒窖的门,都会守在门口,吩咐两名男仆一起下去取。
拿上来后,他会亲自记录,重新关上酒窖门,并每月盘点一次。
有两次,管家在打开酒窖后,被吉塔叫走,等他解决完麻烦重新回来,彼得和谢苗正好拿着合适的酒上来。
加上这段时间伊戈尔伯爵重病,家里不怎么招待客人,他就疏忽了对酒窖的盘点,没想到竟被三人钻了空子,提前拿酒拿出来后又返回去。
说完,老管家很自责,“抱歉小姐,都是我的疏忽。”
“不用感到抱歉,”苏叶摇头,“只是您不觉得奇怪吗他们在这里干了许久,最少的谢苗也已经工作三年了,他们以往会抽烟,但也没有这么严重的烟瘾。而且”
苏叶看了眼这些比较陌生的烟草,拿起一卷闻了闻,在尼古丁中似乎还掺杂了其他,一种散发着叫人觉得神清气爽的东西,恨不得立刻点上吸一口。
“您的意思是”奥列格管家疑惑。
“把人带过来吧,”苏叶道,“我有事要问他们。”
管家虽然不解,但没有反对,没多久,吉塔三人就出现在苏叶面前。
他们一个个颓废不已,眼眶通红,显然明白,偷东西被抓,职位已经保不住了。
苏叶一一扫视过去,年纪最小的谢苗差点哭出来,哽咽求饶,“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您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苏叶没有理会他,看向主谋吉塔,“你在伊戈尔城堡干了五年,人品能力都没问题,之前管家还推荐你担任东区那一片田地的管事,接替即将退休的尼古拉先生。然而,你却辜负了奥列格管家的厚爱,我对此很失望,吉塔,你真的毁了自己的一生。”
吉塔闻言,面色顿时涨红,眼中有不敢置信和深深的懊悔,“我,对不起,我”
“吉塔,我希望你明白,整个伊戈尔城堡都知道你们做的好事,我实在无法徇私,哪怕老管家一再求情,认为你会悔改。但无规矩不成方圆,管理这座偌大的城堡,人心是关键,如果你犯错,得不到惩罚,那以后其他人有样学样,问题就大了。所以”
苏叶的话没说完,吉塔的眼泪直接下来了。
他难过的狠狠抽了自己一掌,“是我辜负了小姐和管家的看重,对不起,我错了。”
他深深鞠躬,态度谦卑,悔恨不已。
苏叶叹息,“奥列格,给他写一封推荐信吧,这件事就别提了,只希望吉塔先生记住这个教训,不要再犯。”
“谢谢谢谢”吉塔摸了一把眼泪,冲着苏叶感激涕零道谢,刚刚的不忿一扫而空。
“算了,我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你在伊戈尔城堡工作五年,为人如何我们看在眼里,一时走错路也是有的,但切记千万不要再抽这种烟了,像这样成瘾性很强的东西,和du品也差不多,他只会毁了你,也不知道谁带你接触这些,别不是嫉妒,故意的吧。”
最后一句嘀咕,声音并不大,可落在吉塔耳中,却是平地惊雷。
“成瘾”他蓦地直起身子,“小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叶疑惑看他,“难道你不知道,这种烟草是被禁止出售的,就因为它的成瘾性非常强,只要吸了,就会一直想吸,停都停不下来,一旦停下就会觉得焦躁,烦闷,浑身无力,控制不住发脾气。”
她把手里那支烟扔回去,用手帕打湿手帕,细细擦拭拿烟了手,“且这种烟不便宜吧,你们就是倾家荡产,也只能抽上三个月。也好,等没钱了,就会戒掉了,不然他们把价格一次卖得比一次高,你们岂不是成了他的钱袋子。”
晴天霹雳,吉塔三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算计了。
吉塔双眼通红,满脸愤怒,“是列夫,我第一次抽这种烟,就是他给我的。”
“我们也是”彼得和谢苗异口同声。
苏叶疑惑,“他和你们有仇吗为什么要引诱你们抽这种要命的烟”
“没有。”
“他想赚我们的钱”
“小姐,您千万不能放过他,不然还不知道他会害多少人。”
“是的,要不是染上这种烟瘾,我们也不敢去偷东西。”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自己沦陷的过程全部交代。
吉塔是在一月前,休息时躲在花园里抽烟放松,碰到花匠列夫,他正抱着酒瓶喝得醉醺醺,工作完全扔到一边。
吉塔作为男仆领班,有资格管教这些仆人,当即不高兴呵斥列夫,觉得他太没规矩,竟然在工作时间喝成这样。
列夫被他的声音吓醒,连忙求饶,希望他能通融一一。
但吉塔平时有点刻薄,那天又心情不好,正想找人出气,哪里愿意放过他。
列夫见求饶没用,于是拿出一支香烟,说请他抽。
那烟一看就很高级,闻着还有一股让人神清气爽的味道,是他这种身份从未接触过的。
伊戈尔伯爵不抽烟,因此他也认不出牌子,只看包装,还挺高大上的,没忍住,就接过来抽了。
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这种香烟的美妙滋味,彻底迷惑了他,几次三番找列夫拿烟抽。
几次之后,列夫就表示自己也没了,那种烟太贵,他只有这么多。
没办法,不抽就浑身难受,实在想念的紧,吉塔只能自己出钱,让列夫代买。
很快,他的钱就见底,辛苦工作五年,攒了将近七百卢布,一分都不剩。
而他的烟瘾越来越重,伴随着各种抽不到的后遗症,焦虑,烦躁,脾气火爆,失眠,干渴,抑郁。
没办法,他只能打起歪主意,偷了老伯爵一块怀表,打算拿出去卖。
结果不到几小时,差点被发现。
安东在整理东西时,发现少了一个,当即告到管家那里,吉塔正好在场,吓了一跳,连忙表示,自己看到有灰尘,拿出去清理,一时忘了还回去。
介于他以往的良好表现,管家并没有怀疑,让他立刻放回去就是了。
因着这次经历,他知道,不能偷太贵重和太显眼的,于是盯上酒窖里的酒。
里面各种酒数量繁多,且时常需要取用,偶尔出现疏忽也是正常的。
但偷红酒他一个人做不到,想到找人帮忙。
正好彼得和谢苗也被引诱抽了花匠列夫的烟,上瘾了,两人职位比吉塔低,工作时间少,积蓄也更少,早就撑不住了。
三人一拍即合,说服列夫帮他们销赃,互相配合下,偷出去足有五瓶酒,三瓶贵重的,还有两瓶日常饮用,价值在一两百卢布之间。
得知来龙去脉,苏叶又询问了彼得,谢苗两人,知道他们是列夫特意凑上来套近乎,接了他的烟,渐渐染上的。
酒卖了钱之后,列夫带着他们去镇上的香烟俱乐部,找到一位名叫拉古斯基的家伙,花一千卢布办了入会申请,可享九折优惠购买。
苏叶还问了其他问题,然而他们一问三不知,就是三个吸血包。
线索在列夫和拉古斯基身上。
苏叶让三人离开,吩咐管家,“山上那个木屋不是还好好的,带他们去收拾一下,准备好足够的食物和水,让他们暂住在那里。这种成瘾的东西,只能靠自己硬抗过去,如果他们能忍住一个月不再碰,也就戒掉了。”
管家明白,要是他们一直戒不掉,那未来肯定毁了,这是比偷东西送入监狱还要严重的事。
三人知道这是好意,回房后收拾几件衣服,就一起去了后山,希望通过意志力,戒掉这要命的玩意儿。
之后花匠列夫被带上来,他居住的房间以及镇上的房子,已经派人搜检过,发现这家伙藏了许多伏特加,并且衣服里一直放着酒壶。
列夫被带过来时,似乎早就料到,丝毫不显慌张,虽眼神迷离,带着醉酒的不清醒,嘴巴却极严,问什么都不答。
“列夫,你整天喝得醉醺醺的,就是为了压制烟草上瘾吧,想通过喝酒,让自己不去抽烟”苏叶轻声道。
列夫垂着头,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又好似睡了过去,双目半合。
“你告诉吉塔他们,这些是禁烟,所以卖得特别贵,借此骗走他们大部分积蓄。但我知道,这不是”苏叶目光盯着他,只见他眼神闪烁了几下,又归于平静。
“这只是普通烟草,不过是换了更华丽的包装而已,之所以会产生成瘾性,是因为你们在里面加了另外一种类似罂粟的物质。因这东西暂时还没有大规模出现,并没有引起政府重视,完全算不上禁烟。可你们却不敢光明长大的卖,是因为这烟的来历有问题,对吗”
列夫的双手陡然紧握,面皮不自觉抽搐,显然苏叶说中了关键。
来历有问题无非两点,一是这东西本身有毒,能轻而易举带走人的性命,因此他们只敢偷偷卖,怕爆出来后被愤怒的吸友打死。
一是这烟出自敌对国,对方想利用这东西在俄国挣钱,亦或者控制某些人,获取更大利益。
这相当于卖国罪了
和欧洲其他国家法律不同,俄国的卖国罪很宽泛,只要涉及一点,就是严厉的惩罚,比如把人放逐到熊瞎子生活的地盘,再比如把人赤身裸体赶到严寒的雪山上。
哪怕列夫之前不知情,意外抽上,但他为了赚钱,与人合作卖烟,即便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也没帮他们做其他事,下场也不会好。
因此列夫无论如何都不会吐露一个字,不说还能留下一条命,说了就真要喂熊瞎子了。
苏叶知道他的想法,叹息,“列夫,你知道买卖禁烟和叛国罪是程度完全不同的罪行吗”
列夫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说起这些。
“买卖禁品,抓起来后视情节严重与否,判刑5到10年,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减刑2到3年。通常这样的罪犯,会被派往西伯利亚挖矿或者砍伐树木,条件是艰苦了些,但没有生命危险。而叛国罪”
后面的话她没说,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你是选罪行更轻的买卖禁品,还是去雪山上当黑熊的盘中餐呢
“它会被列为禁品吗”半响,列夫才慢吞吞询问了句。
一项商品被列为禁品,不是需要很长时间,很多流程吗
苏叶微微一笑,“上午离开的列宁先生,曾担任过稽查司部长,目前的部长是他一手提拔的亲信。”
所谓禁品,除了上面要求,剩下的不过是稽查司一句话的事。
只要他们想,文件能在半天内搞定。
列夫嘴角动了动,怀疑道,“您为何要”
“定性为商品买卖事件”苏叶不答,只说了一句,“这对你有利不是吗趁着有机会,不如立功,争取宽大处理”
“我”列夫面上挣扎,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好了,你可以走了,”
苏叶没有再劝,起身看向窗外,声音淡淡,“当然,你还有一个选择,现在就逃跑,严严实实藏起来,前提是,你能躲避稽查司的天罗地网。”
要说执法部门中,最厉害的组织,不是警队,也不是巡查队,而是稽查司。
他们和不知道存在与否的情报部门一样,简直无孔不入,凡是有禁品出现,很难逃过他们的狗鼻子。
列夫还记得,以前一个邻居,不小心购买了一块来自德国的面包,就被找上门,抓进去关了半年。
最后还是他妻子借了一大笔钱,才把人赎出来。
稽查司一度成为俄国民众闻之色变的执法部门,所有人畏惧如虎。
直到十年前,随着农奴制改革一起进行的,还有工业和商贸改革,俄国不再禁止销售别国货物,稽查司的权柄才渐渐削弱。
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厉害了,一旦咬到钩子,那绝对掘地三尺,不死不休的程度。
谁让这些人以前吃的太好,商业贸易放开后,他们的收入直线下滑,逮住一个当然要敲骨吸髓,就是蚊子肉也要榨干。
苏叶把这件事定义为买卖禁品,一个很大的原因,稽查司不仅能干,还是卡列宁能掌握的部门。
只要他一句话,不到半天,这种烟草就会被列为禁品,紧接着就是对生产地,买卖渠道等一网打尽。
而第一个原因嘛,自然是这件事可能涉及别国间谍,一旦上升到外交事件,事情就复杂了,到时想抓人,就要顾及重重。
俄国有别国间谍,这事政府不知道吗
知道的,有些甚至是公开的间谍,但政治和军事最大的不同在于,明知道是错的,有时还不得不妥协。
就比如奥匈帝国驻俄大使克洛伊凡侯爵就是公开的反俄积极分子,曾两次组织刺杀俄皇行动,三次捣乱俄国的军事行动,却仍然好好待在大使馆,什么事都没有。
甚至每年的大型庆典活动,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奥匈帝国的成立,原本就是为抵抗俄国的军事同盟,可以说,它天然带着敌俄属性。
可政治上,不能说我知道你是我的敌人,于是一刀切,直接砍瓜切菜一般打过去吧
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奥匈帝国的大使在俄国搞了不少事,最后依然是上流圈子的座上宾,甚至还娶了一位俄国公爵的女儿。
而俄国在奥匈帝国的各种政治活动也不少,致力于让这个新生的联盟国矛盾重重,分崩离析。
且这位大使先生,好几次都差点成功,最后是英法两国在中间说和,又勉强粘合到一起。
连这种摆在明面上的大使都是如此,私下里的间谍活动有多猖獗,就不用说了。
如果波利娜真是间谍的话,那她最后可能不仅不会出事,还会受到某种外交保护。
那就太让人憋曲了,苏叶还没忘那家伙想要陷害自己来着。
既然原本的目的达不成,拐个弯把人送进去,让她在稽查司的监狱里多待几年,也是可以的。
反正,苏叶要报仇,也要为了扫清未来生活的障碍,把波利娜和她背后人的目的搞清楚。
免得被某些人不明不白遮掩过去,而她彻底被间谍组织盯上。
她是真不想波利娜等人逃过去,然后暗中盯着自己,好伺机报复
这群人最记仇了,还行事无忌,想想都很糟心好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