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老伯爵说了会儿话, 等他疲惫睡过去,苏叶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塔吉娜已经等着了,为她准备好热水, 和热敷香薰。
一整天站在外面迎接客人,不仅小腿酸胀, 面部肌肉也是僵硬的。
加上外套和帽子虽然防水,却不免落到空出的皮肤上, 即便是现在这种即将进入暑热的季节,依旧有感冒的风险。
苏叶突然想到什么,“有给卡列宁先生送柠檬白兰地吗”
之前她曾利用庄园里的原材料, 尝试酿酒,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找到的酿酒方子特别好用的缘故, 效果出奇的好。
她突发奇想的增减动作,让她指导下酿造出来的各种酒都带着不一样的口感和芳香, 很是神奇。
苏叶之前还考虑过,是不是开办一个酿酒工厂, 仅凭她摸索出来的那些方子, 就已经可以赚得盆满钵满了。
可老伯爵尝试过后,建议她放弃。
首先, 俄国人喜欢喝烈酒, 越烈越好, 无论男女老幼,都把它当成一种必备消遣, 甚至礼仪手段。
加上俄国冬天漫长,天气寒冷,喝酒御寒成了每个俄国人的必备技能。
且随着酒量逐年增加,对烈酒的需求越来越多, 导致整个俄国市场,充斥着各种甘冽到能灼烧喉咙的烈酒。
苏叶酿造出来的,自带各种迷人芳香,唯独一点,适合浅酌,说是酒,喝起来更像带有酒精味道的饮料。
或许小孩女人会喜欢,但受众必然不多。
当然,受众小归小,依然能源源不断赚钱,俄国卖不出去,还不能运到欧洲其他国家去吗
最重要的是,酿酒需要原材料。
伊戈尔庄园土地面积非常大,地理位置优越,许多农作物都能种植,且产量高。
也不是没人建议伊戈尔伯爵改种经济作物,比如甘蔗,啤酒花等。
统统被老伯爵拒绝,他认为,没有什么是比粮食更安全的。
战争期间,没有酒还可以抗一抗,没有粮食则万万不行。
对于一位老将军而言,他看重的只有两点,有没有武器粮食够不够
满足这两点,其他都不是问题,少了哪些物资,靠战争也能带来,只要他们能打赢。
没有武器,真的打不赢,没有粮食,士兵都得饿死。
他这种保守而固执的做法,固然让伊戈尔庄园损失一大笔收入,但在过去几十年,经历大大小小天灾和战争中,整个庄园,乃至附近小镇,乡村,几乎没有饿死过人。
用苏叶的眼光来看,他是既高高在上又仁慈的领主。
高高在上的压榨农奴的生产价值,剥夺走他们创造的六七成财富,却也在尽力保证领土上每个人都能安稳活下去,有饭吃,有衣穿。
这一套逻辑,在资本主义兴起后,不太能玩的通,毕竟农奴解放后,他们不再像先前那么听话了,能偷懒尽量偷懒,能偷工减料,就绝不会尽忠职守。
导致的结果就是,一度让伊戈尔庄园的收入和支出不成正比,甚至还需要其他方面的收益来填补。
当时苏叶听到管家给伊戈尔伯爵报账时,就意识到,再这么发展下去,他们拥有的地产,不仅不会为他们带来利益,反而成为一个拖累。
于是她才想着,是否能想个办法,提高土地收入。
让她当黑心资本家,去剥削那些好不容易从奴隶变为平民的农民,肯定是不行的。
可改革带来的后遗症是巨大的,没了约束,人性中的劣根性暴露无遗,农民们工作散漫,做事拖拖沓沓,并有着自己顽固的思想,认为所有地主都在剥削他们,是不可能为他们着想的。
哪怕苏叶说,土地上的产出,无论多少,他们都可以分走四成,也没人相信她的话,只以为她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这不代表他们仇视苏叶,相反,他们还挺敬重伊戈尔伯爵的,但这不妨碍他们从反面思考苏叶的一切改革。
苏叶当时认为,他们只是没看到好处,等见识到了就会知道,这么做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因此强势推行下去,到年底收成时,代理人按照说好的,拿走六成,剩下都是他们自己的。
结果他们的做法,简直叫苏叶匪夷所思。
他们把那些粮食全部卖掉,而且是一个比较低的价格,然后统统买成了酒,肉,各种水果,开了一场盛大的趴体,把所有的钱都造完了。
之后,他们又一分不剩,继续靠着伊戈尔庄园的免费黑面包过活。
苏叶真的很费解,那种粗糙到难以下咽的黑面包,真的是为了那些陷入走投无路境地的人准备的。
但凡你能掏出一枚铜币,就能从教堂旁的免费食堂,兑换一块口感还不错的面包,要是多加一枚,还有蔬菜和一小片肉。
可事实上呢,他们有钱了宁愿一次性花完,也没想着留点,在以后的每一天,都能吃上还不错的食物。
这不是一个人如此,而是整个庄园,上千个农民都如此。
苏叶当时还很天真,询问代理人,“他们为何如此短视。”
代理人也是农家出身,只是父母比其他人更有远见,咬牙送他去教堂学习识字,后来又参加过战争,退役后在部队后勤学校进行退役老兵培训,学会更多知识,这才一步步成为偌大庄园的代理人,日子越过越体面。
但他脱离农奴队伍后,也没有完全脱离来自这个群体的影响,沉默片刻,给了苏叶一个合理又绝望的回答,“他们只是习惯了。”
习惯只关注当下,明天是什么未来是什么
农奴是没有未来的,他们一辈子,祖祖辈辈都是农奴。
而奴隶代表着,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属于主人,自己不可能有任何私产,除非吃到肚子里的,其余都不是自己的,包括父母,丈夫妻子和孩子。
所以解放农奴才是一项伟大的事业,哪怕现在他们的生活好似并没有改善多少。
以前做什么,现在照样做什么。
以前拥有不多,现在依旧凤毛麟角。
但那是惯性带来的思维,是根植在他们骨子里的,但以后不会这样了。
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意识到,这些是属于我的
我用劳动创造的价值,真真正正属于自己,我可以拥有它,占有它,任何人不能染指
如此,他们才会产生主人翁意识
长久的压迫带来的后遗症,需要时间去改变去觉悟,不能说你这一解放,他们立刻就能清醒,那不现实,至少需要两代人才能消除其影响。
“所以,给他们一点时间,”代理人道。
苏叶同时还明白了另外一个道理,他们已经苦了这么久了,凭什么不能享受当下。
把那些钱全部换成酒水和食物,尽情欢乐,他们错了吗
没有
他们之前苦了那么久,难道还要一直苦下去吗难道这一辈子,解放前为地主干活,解放后还要为了所谓的未来干活
谁知道未来什么时候到来
在这之前,最先到来的,会不会是疾病,灾难,战争
苏叶关在书房沉思良久,最终把那些所谓大刀阔斧,能带来经济价值的计划束之高阁。
她认为有利的,未必是现在这些人需要的,想要的。
她觉得自己是带着解放后的农民们发家致富,可或许,在他们看来,只是让他们更辛苦,更劳累了吧。
就这样吧,让一群习惯了的人,去改变他们原有的生活,无异于打碎骨头重组。
那很不人道,很痛苦
但苏叶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她在尝试一点点改变。
原本农庄的管理模式,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大家一起工作,每天干一样的活,按季节播种收割,由管理人下发每一天的任务。
农民们不需要思考,只要按部就班执行。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愿意学习新式的播种方法,不愿意学习使用新的机器,哪怕管理人强迫,也会在背后偷偷给你捣乱。
苏叶直接把土地拆分,愿意学习的人自己出列,领取一块地自己玩去。
等到他那块土地产出量比把别的地大,依旧按平均值付地租。
是的,平均值
苏叶新粮种,教导新方法,配备新机器,收回来的粮食和其他土地上的一样。
如此,他自己就多出了不少粮食,比分配给其他人的,至少多出一半。
不患寡而患不均,见别人获得多了,自然有人眼红,于是第二年,向代理人索要单独耕地的农民就更多了。
渐渐的,原本平平整整的土地,被拆分为大大小小不等的方块,农民们按家中劳动力人数承包。
除了耕地,还有蔬菜,和牧场,都比照这个方法,修改后使用。
刚开始一两年,效果不明显,可四五年后,庄园的整体收入比十年前多了近分之一,这还是在农民们平均收入上涨两倍的情况下实现的。
如此,庄园实现正收入,并每年的盈利都在增加,稳定在一个较高的数额。
与此同时,她的大规模酿酒计划也泡汤了,大部分土地都承包出去了,种什么,怎么种,都不归她管。
到目前为止,除城堡二十俄亩范围内的土地,其余全部有了归属,签约期限最短的,也有六年之久。
而苏叶现在可随意支配的土地,就剩下城堡附近这二十俄亩,有一半是山林和湖泊,剩下的一半是园林景观,草地,还必须留出一部分,种植各种蔬菜,以备城堡和食堂需求。
哦,当初那个免费食堂,不要钱的黑面包已经不见了,农民们有钱了,确实看不上了。
但一卢布六个的乳酪面包和一卢布个的夹肉面包卖得非常火。
这些人秉持着以往的习惯,能不开火就不开火。
当然了,这样买着吃,确实比他们自己做更省事省钱,味道还相当不错,毕竟是经过苏叶改良的,就连她这么刁钻的口味,偶尔也会想尝一尝的存在。
面粉,蔬菜,肉和奶酪,都是农场自己的,所以即便食堂卖的便宜,苏叶依旧没有亏本,甚至每年这家食堂还能盈利两千到千卢布不等。
且创造了十几个岗位,顺便培训了几十位面包师。
也不是所有农民都不向前看,有代理人这个现成的例子在,他们知道可以让孩子们学点东西,未来才能赚更多的钱。
学会认字是一条出路,但有一门手艺,更便捷有保障。
苏叶为他们开辟了几条不错的赛道,像面包师,厨师,木匠等,在农庄上成立了几个小小的培训班。
现在最先学成的面包师,已经在莫斯科开了一家小小的面包店,收入蹭蹭蹭往上涨。
苏叶作为投资人,每年都能收到一笔利润。
代理人正式从农场代理变更为投资代理,帮助这些有手艺的人,在城市立足。
要是他们需要投资,可以找代理人申请,之后把赚到的一小部分利润上交即可。
虽然里面大部分只是普通的面包师傅,但开店的那些,带来的收益,已经能覆盖教学投入了。
另外,代理人还有一个工作,那就是在农庄出租各种新式农具,和教导种植。
外面的世界日新月异,农庄生产也要随时注意外界变化,才不至于让生产效率和成果利润下降。
可农民们没有这个资本和能力,也无法轻易改变原有模式。
但苏叶有啊,她每年都会出资,让以代理人为首的农业团队,去学习和接触新的农业知识,以及社会风向,回来指导生产。
而机器方面,她从不吝啬投入,最新的机器源源不断从欧洲各国运来,租借给农民们之余,还会借给其他农庄的人使用。
这项开支比较大,几乎占据了农庄整年收益的一半,但她认为这项支出是值得的。
至少现在土地的利用率比之前整体提升了20,也更加合理,能应对更多风险。
最重要的是,这相当于一个农场试验田,把成果总结出来,以后向整个俄国推广,更是一项相当了不得的政绩。
苏叶不走仕途,但伊戈尔家族有人在政坛啊,只是不在农业生产相关部门罢了。
但没关系,等到苏叶把这人收服,想办法调过去就是了。
拥有这项大功绩,他以后的仕途会非常顺利,十几年后,成为大官轻而易举,如此伊戈尔家族会再次重回巅峰。
当然了,这是之前的计划。
卡列宁的出现,让她有了新想法,就能力而言,那位伊戈尔比卡列宁差远了,他才是更能看清此项实验重要性和最适合的推广人。
只一点,卡列宁自己就有不少想法,并不缺立功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给了他,苏叶能从他身上换回什么,会不会比支持伊戈尔得到的好处更多
这些以后再说,言归正传,因为能支配的土地变少,所以她酿造的酒只够自家饮用。
另外,她也想过多购买一点土地,用来种植酿造酒的原料。
可酒水的利润太大,伊戈尔家族不至于风雨飘摇,却也不适合过于招摇,抢夺别人利益,就要有被针对的觉悟。
目前的伊戈尔,还是以稳妥为主。
在种种考虑下,苏叶的酿酒计划,就成了消遣。
于是她彻底放飞自我,在酿酒上发挥了超长的想象力,酿出许多稀奇古怪作用的药酒。
比如白兰地,别人用葡萄和各种水果酿造,风味独特,芳香醇厚。
她硬生生添加了几样药材,在口感上有区别的同时,还具有一些小小的功能。
柠檬白兰地,就是喝起来带有柠檬香味,但其实里面用了种水果,唯独没有柠檬,口感上甘冽醇厚,且还有较好的驱寒暖身,助消化功能。
苏叶担心卡列宁冒雨赶路会生病,临睡前喝一点,能稍微预防下。
“奥列格管家特意从酒窖选了一瓶年份的送过去,”塔吉娜道。
“那就好,”苏叶拆开头发,开始卸妆,漫不经心道,“奥利加怎么样了,今天一整天似乎都没看到她。”
“她昨晚好似哭过了,早上起来眼睛是肿的,尤莉夫人担心冲撞了客人,安排她做其他活计,莫雷特夫人有自己的贴身女仆,瓦利西亚可以兼任。”塔吉娜边收拾她换下的衣服,边道。
“哭了因为什么”苏叶转头看她。
“好似和安东有关,我注意到安东昨晚很晚才回来,奥利加似乎一直在等他,”顿了顿,她猜测道,“或许和感情有关”
“好的,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看来安东狗改不了吃屎,出去一天也没忘了鬼混。
不知道奥利加是不是抓个正着,才哭红了眼。
再等等,火还不够旺
第二天,是葬礼的正日子,除了伊戈尔伯爵,其余人早早起床。
不过今天的天气尤其糟糕,昨天还是蒙蒙细雨,今天就变成瓢泼大雨了。
这样的天气乘坐马车,是比较危险的,地上泥泞不堪,一不小心就容易陷进去,乃至翻车。
好在城堡距离索菲亚大教堂不远,众人走过去,也不过半小时。
撑着大黑伞,众人有序往外走,磅礴的雨势下,鸦雀无声,就连脚步声都显得微弱而无力。
教堂早已准备好,不少市内有名望的人也赶了过来。
肃穆的气氛下,列夫捷特大主教站在上首,有条不紊的主持仪式,奏哀乐,唱赞歌,朗诵圣经,祈祷,致悼词,最后是安魂礼。
一套流程走完,花费近个小时,众人随着仪式站起坐下,又站起坐下,累得够呛。
期间,克里夫斯基夫人母女几番泣不成声,但其中真心有多少,就见仁见智了。
这不是苏叶有偏见,而是事实如此。
马特维父亲早逝,克里夫斯基夫人回到法国生活,情人不断,甚至还生下一个私生子。
儿子女人则留在俄国,由克罗夫斯基子爵的妹妹抚养。
莫雷特夫人是女孩,每年有机会前往法国见自己的母亲,可马特维却被子爵拘着,不允许他和生活放荡的母亲多相处,生怕染上法国人那种散漫的习惯。
因此他们之间,更多是利益牵绊。
等到马特维长大,克罗夫斯基夫人也老了,钱财变少了,又被私生子想方设法骗走大部分,跟着父亲直接跑到中东去了,不见踪影。
她需要有人养老,才重新回到俄国。
好在她做的这些,都是在法国,且藏的还不错,风流名声并没有传出来。
这样的她,哭得到底是自己独子死了,还是供养自己的财产没了,还真说不好。
至于莫雷特夫人,或许婚前和弟弟的感情不错,可随着这些年她结婚,生下孩子,丈夫因行事不谨慎,犯下大错,失去继承权。
她想不想和弟弟争夺爵位继承,还真不好说。
反正,在昨天两人完成克罗夫斯基公爵的计划,帮助促成她和卡列宁的婚事,苏叶就已经知道了,在母女心里,还是利益占据上风。
要真的伤心,是无法顾及利益得失的,只会失去理智闹起来。
而她们表现堪称完美,大方得体,哭泣,停止都恰到好处,实在叫人难以相信,她们现在的哭,有几分真心。
但该说不说,这样的哭声适合当下氛围,于是众人纷纷出言安慰,配合这一场演出。
看到这一幕,苏叶扯扯嘴角,马特维做人挺失败的,全场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他的死难过。
哦,不对,还是有的。
苏叶眼角余光撇到角落里,一位修女打扮的姑娘,正流着泪看着这一幕。
她眼底的悲伤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好像失去心爱的情郎。
啊这,苏叶悄悄动了动身子,让自己的观察更方便点。
姑娘还是少女模样,估计也就十七八岁,有着栗色头发,和一双明媚的棕色眼睛,鼻子高挺,嘴唇粉嫩,清纯中带着少女的妩媚。
视线往下移,不由顿住,是她看错了吗
不会吧这要是真的
苏叶连忙回头,看了前面的马特维遗像一眼,有了不妙的预感。
仪式在她胡思乱想中结束,棺椁在众人合力下,移到灵车上,下午将出发运往克罗夫斯基家族墓地。
其他人则可以离开了,剩下的交由大主教和克罗夫斯基家族的人负责即可。
苏叶这个已经过时的未婚妻,都不用去了。
她看了眼角落,人已经不见了,但她并没有动,等到其他人都走光,教堂空出来,一个脚步声才缓慢出现。
苏叶没有回头,等待那人发现她后,惊慌想要逃跑,才出声,“这位小姐,您肚子里的孩子是马特维克罗夫斯基的吗”
脚步声戛然而止,教堂里静得落针可闻,仿佛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
在这样无言的沉默中,分钟似乎跨出了好几步。
终于,那个姑娘崩溃大哭,“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我是真的喜欢他。”
苏叶转头,平静的看着那姑娘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宛如被风摧残的小白花。
又是许久,她似乎哭累了,跌坐在地上,紧紧怀着自己,害怕得不敢抬头。
“我对你没有恶意,”苏叶终于开口,“我并不在意马特维有私生子,我们只是未婚夫妻,现在他死了,他的任何事都和我无关。”
“什么”少女错愕抬头,“你不喜欢马特维吗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苏叶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她,“你是医学院的学生吧,学习护理那你又怎么会和他牵扯到一起爱情”
少女脸色更苍白了,低头不敢与她对视,“我一次意外救了他,他受了伤,却不愿意去医院,我没办法,把人带回家中。我会护理,当时家里人不在,都去乡下了。我们相处了半个月,他很好,风度翩翩,时常逗我笑。我长得不好看,没有人喜欢我,只有他,说我是他见过最善良的姑娘,我不是不好看,只是打扮遮掩了光芒。好一点后,他就带我改变发型,教我怎么打扮和穿衣,原来我也可以这么好看。我开心极了,那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一天,我们喝了许久酒,之后就”
苏叶捂脸,天哪,难道她走错频道了
这是什么霸道贵族少爷和平民丑小鸭姑娘的浪漫爱情故事啊
原来那些狗血的霸道总裁小说都是现实啊
她这是造了什么孽,穿越到名著世界,还要被霸道总裁荼毒,t还是现实版
就真的很一言难尽
眼前的姑娘明明长得很漂亮,是非得要男主出场,才能摆脱自卑,认清自己呗。
她无语望天,正好和门口的卡列宁对上视线。
他疑惑的张了张嘴,无声询问发生了什么
苏叶耸肩,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想知道
可这位姑娘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喋喋不休讲着那半月的相处,以及自己爱上马特维的心路历程,就很难评
但苏叶好歹知道一点,这就是个傻白甜,被马特维骗色了,还一心一意认为,那是她的白马王子。
得了,苏叶觉得,这不能怪女生,毕竟她涉世未深,要怪就怪荤素不忌的马特维。
之前还觉得他虽然风流,但不下流。
可这一个好好的姑娘,就要被他毁了。
“那您的肚子是怎么回事”苏叶忍无可忍,直接打断她。
“我怀孕了,这是我和马特维的爱情结晶,我不能没有他,呜呜呜,但是爸爸不允许,他要把我送到修道院,我跑了出来,想去找马特维,可他却死了,呜呜呜,我该怎么办啊”
“两条路,打掉这个孩子,回去乖乖上学,回归正常生活,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等学成后,离开所的城市,去别的地方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不,我不能这么做,这是马特维唯一的血脉,我必须生下他”
苏叶无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或许他还有别的私生子呢。”
“不可能马特维人品高尚,怎么可能有私生子”姑娘斩钉截铁道。
苏叶目光下移,那这是什么
姑娘连忙护住自己的肚子,“这是意外,那晚,那晚我们只是情不自禁。”
苏叶懒得听她废话,走向卡列宁,压低声音道,“她怀孕了,那孩子应该值二十万卢布吧”
说到底,她还不是不甘心自己的钱白白便宜了外人。
卡列宁往里瞥一眼,随即移开视线,不在意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克罗夫斯基子爵一定希望马特维有了继承人,”苏叶笑笑,她这可是做好事,帮助私生子获得正经身份,功德无量啊
卡列宁皱了皱眉,“这不符合教义。”
“但符合我心意”苏叶闪着明亮的双眸,眼巴巴看着他,声音柔和了一个度,“卡列宁先生,我认为,马特维秘密结婚了,那昨天克罗夫斯基夫人突兀的行为就有了解释。”
心虚呀,自己儿子都结婚怀孕了,竟然还瞒着未婚妻,怪不得一个刚刚失去儿子的母亲,急于把儿子未婚妻推出去,是生怕她得知后闹起来。
从此,伊琳娜伊利亚伊戈尔的名声就是纯白无瑕,可怜被欺骗的人,马特维成了虚伪卑鄙的小人。
但那有什么关系,他亲生儿子可是能继承爵位的。
苏叶这个未婚妻,可谓仁至义尽了
卡列宁依旧觉得这行为不可取,太挑战规则了,可对上那闪亮的眼神,期待的神情,以及宛如瘙痒般的音调,否定词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都吐出不来。
他狼狈撇开眼,不想某人看见眼底那一圈圈荡开的涟漪,以及波动后停不下来的心弦。
苏叶见他面色愈发冷凝,有一点点后悔,难道那主意真的不行
哎,不行就算了吧,她
“可以这件事我去办,你别插手,”撂下一句,卡列宁大步流星往外走,动作幅度之大,恨不得立刻消失。
“哎,”苏叶连忙把人叫住,“这么大的雨,撑伞啊”
卡列宁脚步顿了顿,走得更快了。
雨幕中,苏叶隐约看到露在外面的脖颈有点红,难道是大雨砸的
两天后,一个重磅消息随着报纸,走入千家万户,成为上流社会必然谈论的话题。
“那位克罗夫斯基竟然秘密结婚了,天哪,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不是有未婚妻吗”
“其实想想也不是全无征兆,葬礼前一天,克罗夫斯基夫人竟然为伊戈尔小姐牵线卡列宁先生,这绝不是一个刚失去儿子的母亲会干的事,除非有不得已的理由。”
“可不是不得已嘛,他们联合起来欺骗了伊戈尔家族,要是不想交恶,那帮伊戈尔小姐找到合适的未婚夫,也算一个不错的补偿。”
“叫我我是乐意的,卡列宁先生年轻有为,比花花公子克罗夫斯基好多了。”
“这倒是,只是这行为太不道德了,他们违背了婚约的初衷,把欺骗和隐瞒进行到底,要我是伊戈尔小姐,估计要气疯。”
“我真的不明白,秘密结婚,是什么光彩的事吗死都死了,又为什么要揭露出来”
有人坚持认为,有些事就必须藏在湖面下,揭露是在破坏规则。
“那女人怀孕了,很有可能是男孩,”知情人道。
“原来如此,克罗夫斯基家族还是一如既往的顽固不化。”
在消息传开后,克罗夫斯基家族的名声算是蒙上一层阴影,都认为马特维既然已经秘密结婚,却依旧隐瞒未婚妻一家,图谋的是伊戈尔家族的财产,行为卑劣,行事严重破坏规矩。
克罗夫斯基公爵知道后,更是对克罗夫斯基子爵大发雷霆,“你非得承认一个私生子当继承人现在好了,我们又多了一层把柄在卡列宁和伊戈尔手上,名声还坏了。”
克罗夫斯基子爵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最终,还是亲生血脉比较重要。
再是私生子,好歹是自己的重孙,而不是侄孙之类的。
他也考虑过后果,“名声可以挽救,只要我们让渡一部分利益,我想,伊戈尔伯爵不会拒绝。只要伊戈尔小姐尽快和卡列宁先生订婚,这则丑闻就可以掩盖过去。”
毕竟人家自己都接受了克罗夫斯基家族的好意,嫁给他们因愧疚而帮她选择的更好夫婿,外人还能说什么
他们虽然做错了,却诚心补救,并非不负责任的欺瞒。
克罗夫斯基公爵深吸口气,“我不管,私生子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就按照你们操作的处理,但出让给伊戈尔家族的利益,只能你自己承担”
克罗夫斯基子爵松了口气,“好,那我把之后产业的收益,给她一部分。”
“给股份吧,她是未来的卡列宁夫人,拥有股份,卡列宁也会对我们的项目更尽心。”既然好处已经给了,何不更彻底点,也能更好的捆绑。
卡洛夫斯基子爵有点肉痛,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于是,苏叶不仅获得好名声,被所有人怜惜,这成为她日后进入任何圈子的敲门砖,还获得来自克罗夫斯基子爵的馈赠,差不多是那20万卢布投资获得的股份2。
别看股份不多,却是原始股,以后那些投资赚了钱继续投资,她依然享有2的分成。
也就是说,她什么都不做,就能一直拿钱。
且这是克罗夫斯基家族的赔偿,并非和卡列宁的钱权交易,经营过程中,卡列宁不用在这方面给出优待。
那二十万卢布,迟早会回到她手里,时间早晚的问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