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命案的发生都有迹可循, 世上不存在完美犯罪。
但那是在警探们有实力又有意愿破案的情况下,可苏叶怀疑,这原本就是针对乔治设的局, 那么他们是否还会认真调查,而不是草草结案,就不得而知了。
当务之急,是给列支敦士登方面施压, 让他们不敢草率判案。
苏叶和卡列宁对视一眼, 他当机立断站起来,“我致电给沙皇陛下。”
不管怎么说,先亮明肌肉, 无论你们有什么阴谋,都得好好掂量掂量, 乔治大公不仅是列支敦士登的王位继承人, 更是俄国大公, 沙皇的亲弟弟。
没有确实的证据,就敢轻易下定论,那是对俄国的挑衅。
即便现在俄国境内问题重重, 对外有奥匈帝国和德意志帝国两大威胁, 可在列支敦士登面前,依然是庞然大物。
如果他们不分青红皂白杀了俄国大公,很可能迎来俄罗斯帝国的军事报复。
发完电报,卡列宁立刻前往大使馆,说服大使出面, 强烈谴责他们栽赃陷害的行为,“我们都了解乔治大公的为人,淡泊名利, 宽容和善。往年他从未在列支敦士登多作停留,不曾与首相结怨。此次前来,更是因其尊重母亲伊丽莎白公主的信仰,特意来列支敦士登教堂结婚,结果却遭受无妄之灾,被人当成杀人犯抓起来,如此行径,让人怀疑列支敦士登是否对俄国怀有阴谋,想引起两国战争”
首相一死,造成了许多连锁反应,本应该他处理的事务,全都堆到了副首相身上,偏偏有些工作,只首相有权限处理。
没办法,他只能暂时压下,打算去一趟列支敦士登城堡,获得弗朗茨大公的临时许可,才能继续办公。
偏偏这个时候,俄国大使到访,他当即觉察不妙,心里转过无数念头,却不想对方竟表现的如此义愤填膺,难道是想借此生事
俄国想侵略列支敦士登的野心从未消失,如果被他们抓到把柄,很可能付诸于行动。
而这次他们有很好的把柄,毕竟俄国皇室在列支敦士登出事了嘛,即便奥匈帝国和德意志帝国想要阻止,也没有正当理由。
这么一想,副首相突然觉得问题有点麻烦,好声好气和大使解释清楚,表明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调查真相,“还请大使先生放心,我们都相信乔治大公的清白,他是列支敦士登的王位继承人,与首相又没有过节,我相信他一定是冤枉的。”
大使狐疑的看着他,“我们都相信乔治大公和首相先生没有利益冲突,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这话叫副首相忍不住蹙眉,什么叫其他人
这不就是说他嘛,可天地良心,他纵然想取首相而代之,也不可能用这么简单粗暴的方式。
但这话不能说,他只能好声好气解释,“首相为人公允,于公于私都没有丝毫疏漏,我相信他的死亡是一桩意外,而不是所谓的寻仇和利益冲突,此时我一定会让人查清楚,还请大使致电沙皇陛下,宽允我们一定时日。”
大使采纳了他这番说法,“那我静候佳音。”
他一离开,副首相立刻吩咐秘书,“你去告知司法部长,必须确保乔治大公的安全他决不能在列支敦士登的监狱里出事,明白吗”
秘书一凛,立刻明白事情的重要性。
一旦乔治大公在他们的监护下出事,俄国就有理由对他们出手,当即也不迟疑,亲自跑到司法部长玛克洛的办公室,着重强调了此事的重要性。
玛克洛点头,“您放心,我会交代好警察署总督,让他们重视此事。”
“光重视还不够,你们必须查清乔治大公的清白”清白二字被他咬词极重,显然在强调些什么。
这让司法部长极为不悦,难道乔治大公杀了人,他们还要判人清白吗
要知道死的可是他们首相,哪里能是乔治大公说杀就杀的
可怒气一闪而逝,他也明白问题的关键,这就是小国的悲哀,被欺负了只能尽力周旋,而不是强硬的挡回去。
但也不代表他们就毫无办法,俄国也不是全无对手,无论是奥匈帝国,德意志帝国,还是法国或者标榜中立的英国,都不会愿意俄国找借口侵略吞并其他小国。
所以人真要是乔治大公杀的,他们还可以哭诉委屈,让他们出面斡旋,虽说会损失一点利益,倒也不必如此憋屈,首相被杀还要忍气吞声。
当务之急,是把这个案子调查清楚,证据和证人都要齐全,让俄国那边没话说。
如此想着,玛克洛并没有道明心意,相比首相是个强硬派,副首相就显得软弱了,只一味讨好那些大国,又能有什么用。
因此,他只淡淡道,“我一定会派人查清真相,绝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清白无辜之人。”
秘书闻言,还以为他答应了,当即告辞离开。
可在玛克洛心里,乔治大公未必清白无辜。
说什么没有动手的理由,他们的矛盾可大了,首相的女儿嫁给尼克劳斯侯爵,而他是除乔治大公之外的第二继承人。
首相自然支持自己的女婿,或许就是因此惹恼了乔治大公,招致杀身之祸。
想通这一点,他亲自找到警督,着重强调了两点,一是确保乔治大公在羁押期间的安全,不能让他出事,二是证据和证人一定要齐全,不能留下任何漏洞,以免到时俄国那边找理由不认。
说到这个,警督当即表示,“刚刚俄国的卡列宁先生前来,要求探望乔治大公,您看”
“卡列宁”玛克洛隐约有点印象,却想不起来。
“卡列宁勋爵曾经是沙皇身边的顾命大臣,曾参与过瓦杜兹会谈,退休后被授予勋爵荣誉,这位阿力克赛阿力山德罗维奇卡列宁是他的侄子,现任斯维尔德洛夫斯克副省长。”
玛克洛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随即皱起眉来,“他跑到瓦杜兹来做什么一个副省长,难道没别的事可做了吗”
“是随着乔治大公一起来的,随行的还有伊戈尔女伯爵,就是那个瓦里安安东尼奥伊戈尔家族,这位女伯爵是他的亲侄女。”警督悄悄看他脸色。
果然,玛克洛的表情顿时凝固,当初瓦里安伊戈尔就是带领俄军侵入列支敦士登的将领之一,由西面进攻。
原以为西面是奥地利地盘,而他们和俄国的关系紧张,绝不可能借道,应该安全无虞才对。
没想到这位伊戈尔将军竟然发动闪电突袭,三天内攻破四个关卡,直接打到奥地利和列支敦士登的边境。
当时驻守的正是玛克洛的父亲,此战他们措手不及,被敌军攻破防线,直捣黄龙,直接占领了瓦杜兹。
而他父亲也在此战中去世,家族更是损失了不少势力,差点一蹶不振。
他咬紧牙关,一字一顿道,“她来做什么”
“据说乔治大公要娶的平民姑娘,是她的好友,此来是参加婚礼的。”警督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害怕他会冲动行事。
别看那位女伯爵只是一个女人,要真在他们这里出事,那会出大事的。
伊戈尔家族对很对被侵略的国家而言,是咬牙切齿的存在,可对俄国,立有大功。
身为伊戈尔唯一继承人,或许她在国内会遭遇不公平待遇,可一旦到了国外,就代表了俄罗斯帝国荣光,绝不允许受到怠慢和伤害。
“我明白,”玛克洛表情僵硬,“我不会做什么,你好好查,要确保证据完整,不能让他们找到任何借口发难。”
说完立刻离开,如果乔治大公未来的妻子不仅是平民,还和伊戈尔家族关系匪浅,就绝不能成为列支敦士登的王后。
他想到尼克劳斯侯爵,打算前去拜访,看来是是否考虑怎么扶持他上位了。
另外一边,副首相前往列支敦士登城堡,请求面见亲王,等了半小时,却只等到罗纳夫人出面。
这位怎么说呢,既不是王后,也并非王室中人,仅仅是弗朗茨大公的情人。
但她成为弗朗茨公开的情人已经二十多年,不,早在那之前,大公和乔治亚娜女伯爵还未成婚,两人就已经有了私情,还生下一个私生女。
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原本大家都以为,罗纳夫人最终会坐上王后之位,虽说她行事不光彩,家族落寞,往上数三代,却也是贵族,还和哈布斯堡王朝有着微弱的血缘关系。
民众纵然对这位出身不满,也无法在律法上限制两人婚姻。
可国际势出现意外,当时的欧洲犹如炸药桶,战争随时会爆发。
列支敦士登是个小国,军事实力非常落后,一直以来只能依靠奥利地,就连税收都要上交一部分,用来请求对方保护。
在这种局势下,弗朗茨大公不得不考虑,迎娶一位奥利地公主,来加强双方之间的联系。
可以他们的情况,奥利地公主哪里肯嫁小公国亲王,她们有更重要的联姻目标,比如奥匈帝国王室,英帝国王室,甚至俄罗斯帝国等。
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盯上了奥地利王后的妹妹,嫁给恩斯克将军的乔治亚娜女伯爵。
恩斯克将军牺牲了,她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遗憾的是,还没有多少金钱,只能依附姐姐过活。
弗朗茨大公的求娶无疑是非常好的选择,不仅能让她成为王后,更拥有了相对优渥的生活。
列支敦士登的大片土地都属于王室,加上他们还有邮票等支柱产业,王室相当富裕。
弗朗茨大公许诺,每年给她20万马克的生活费,并获得了议会的认可。
也就是说,即便弗朗茨大公死亡,新的继承人出现,依旧要每年支付这笔钱给她。
而乔治亚娜女伯爵成为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弗朗茨大公的妹妹伊丽莎白公主,想办法联姻给了上一任俄国沙皇。
虽然那会儿沙皇五十多岁,能当伊丽莎白公主的爹了,更是三婚。
但那场政治联姻,保证了在随后的欧洲局势变化下,列支敦士登没有受到波及,在夹缝中生存下来。
因此乔治亚娜王后在列支敦士登的政治地位是有保障的,但这对夫妻的关系却极为恶劣。
起初,为了确保联姻顺利,弗朗茨大公送走了罗纳夫人,为了杜绝后患,还把她嫁给了王室旁支安东尼乌斯伯爵。
婚后两人前往法国生活,再未回过列支敦士登,亲王夫妇也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
可这种平静,在夫妻二人生一个个孩子,并全部夭折后,变得极为紧张。
乔治亚娜王后从一开始的伤心,变得疑神疑鬼,认为有人害了他们的孩子,甚至要求对王室服务人员进行彻查。
几次下来,他们确实查出点端倪,倒不是有人谋害孩子,而是弗朗茨大公并没有和罗纳夫人断了联系,两人常有往来。
乔治亚娜王后眼里容不得沙子,当即大闹起来,甚至冲动跑到巴黎对罗纳夫人开木仓。
罗纳夫人没事,被丈夫护住了,只是受到惊吓,早产生下儿子奥尔格安东尼乌斯,但伯爵却死了。
这件事闹得很大,让列支敦士登成了整个欧洲的笑话,乔治亚娜王后也被判刑,差点被杀。
是奥利地王后了政治避险,以奥利地的名义,强硬把人要了回去。
于是王后常年居住在奥利地自己的伯爵封地中,而弗朗茨大公则接回罗纳夫人母子,公然带在身边,对外就说照顾安东尼乌斯伯爵的孩子。
他也算是王室血脉,即便是旁支,但弗朗茨大公本人乐意,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就这样罗纳夫人住进了本应该王后入住的列支敦士登城堡,成为大公公开的情人。
想到这种种过往,副首相心里闪过各种念头,最后只剩下凝重,“罗纳夫人,请问陛下病情如何,可能接见我”
罗纳夫人温婉典雅,闻言面带愁容,声调轻柔婉转,“我恐怕不行,他得知首相遭遇,直接气晕过去,医生诊断过后,认为此时把人叫醒不是明智之举,他需要在昏睡中休养身体,理查斯阁下,请原谅我的冒昧,可以的话,请自行处理政务,或者开启临时议会,选择一位临时首相暂代这个位置。”
理查斯当然不愿意这么做,以他目前的优势,不足以让议员们支持他上位,相反司法部长玛克洛是首相那一党的人,他们宁可支持玛克洛,而不是自己。
列支敦士登实行一院制,有两个主要党派和三个弱小党。
其中激进党占据50的席位,自由党30,剩下20是另外三党。
以首相格拉茨为首的激进党一直牢牢占据政治主动权,而副首相查理斯是自由党。
他能上位,是弗朗茨大公一手扶持起来,平衡激进党的。
现在大公重病无法出席议会,查理斯很难说服一半以上的选票,选择自己成为下一任首相。
哦,暂代只是还未获得弗朗茨大公任命,但其实已经掌握首相实权。
玛克洛身为激进党除格拉茨外的二号人物,很容易在这种关键时刻,获得一致推举。
如此他宁愿首相职责暂时积压着,而不是让别人爬到他头上去。
于是查理斯一脸为难,“情况紧急,我们需要一位有大局观的人统领全局。罗纳夫人,或许您还不了解发生了什么,这是一件灾难性事件,将引起巨大麻烦。乔治大公谋杀首相,无论这件事是不是真的,我们都无法向俄国交代,很可能成为他们出兵的借口。显然,奥匈帝国和德意志帝国都不愿意见到俄国的冒然军事行动,他们一定会做出相应的制裁行动,届时整个欧洲将陷入战火。而我们,作为导火索,将成为替罪的羔羊,您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吗”
罗纳夫人脸色一白,焦急道,“真的那么严重吗”
“当然,我出发前,俄国大使已经拜访过我,话里话外充满了威胁意味。我不吝于以最大的怀疑去揣测他们,或许正好想借此开战。另外,俄国的高官卡列宁先生和军功家族伊戈尔女伯爵也在瓦杜兹,他们都是俄国的强硬派。”
话没说完,让罗纳夫人自行脑补。
他们来列支敦士登做什么难道是来搞事好发动战争的
罗纳夫人顿时紧张不已,“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陛下确实已经昏迷”
“我需要陛下的首肯,暂代首相一职,也好充分调动力量,完美解决这件事,”理查斯诚恳道。
“好吧,”罗纳夫人勉强笑笑,“我让医生想想办法,把他先叫醒,理查斯阁下,您请稍等片刻。”
说完,她强笑着站起来,往外走的步伐格外沉重。
理查斯见说动了她帮忙,心中振奋不已,只要拿到陛下手书,他就可在此期间掌握大权,并借此拉拢议会成员。
等到陛下醒来,开启议会选择新一任的首相,他的胜算就大了。
满怀激动和向往,理查斯面向门口,翘首以盼,终于一小时后,那道倩影再次出现。
罗纳夫人冲他笑笑,脸上多了几抹轻松,“在医生的帮助下,陛下醒过来一次,亲手写了这份任命书。”
理查斯连忙接过,打开,赫然是弗朗茨大公的字迹,以及印章,“太好了,我这就回去安排人彻查首相被杀一事,定然还乔治大公清白。”
“不,”罗纳夫人的声音脱口而出,在理查斯疑惑看过来时,她抿了抿唇,“陛下的意思是,必须公正处理,如果乔治大公真的犯下谋杀罪行,不能因为怕得罪俄国,就放任首相得不到伸张,还请理查斯阁下务必公正。”
理查斯顿了顿,没想到弗朗茨大公真的如此厌恶乔治大公,不惜得罪俄国,也不愿给予偏颇。
如此事情倒不太好办了,他心里思忖着。
说实话,理查斯认为乔治大公杀人的可能性很大,只是处于政治考虑,不能让他真成为谋杀首相的凶手,这才一口一个相信乔治的清白。
从现场情况看,只有乔治大公有机会开木仓杀人,而首相府邸的仆人也证实,事发时,只有乔治大公和首相在一起。
就连乔治大公自己也无法说出第三个人来,除了他还能有谁
但难办归难办,也并非无计可施,这是他跨入首相位置的第一道坎,势必要越过去。
于是他正色道,“请陛下放心,我定然竭尽全力调查清楚真相。”
他这边正为自己顺利成为暂代首相而沾沾自喜,另外一边,苏叶也通过别的渠道,搞清楚案件发生的经过。
在卡列宁去大使馆和警察署时,苏叶也没闲着,直接让根那买通了警察署内部人员,拿到全部调查资料。
她一早就知道,警察署是不可能给她和卡列宁面子的,但卡列宁仍然要去,是为了明面上吸引注意,让他们有机会暗箱操作。
这个时期的警察署无论哪个国家都一个德行,管理混乱,制度不明晰,事务繁杂,偏偏薪水非常少。
赚外快基本是他们的必备技能,那除了通过让商户交保护费之外,还有什么比售卖消息更赚钱的呢
因此根那很快锁定目标,收买一人把案件卷宗复印一份带出来。
说实话,这份卷宗记录极其简单,一看就是没用心。
但也说清楚了案发的经过,地点,人物,尸体情况,乔治被指认杀手的原因,同时还有证人证词。
苏叶把事情从头梳理一遍,发现经过简单而又诡异。
首先,乔治大公拜访格拉茨府邸是在下午4点半左右,这个时间,按照证词上的说法,首相已经下班到家。
不过首相面色阴沉,似乎压抑着怒气,询问夫人在哪,得知夫人身体不舒服在房间里休息,交代仆人们不要打扰,就径直上楼了。
格拉茨首相平时脾气不错,很少如此生气,难得一次,吓到了管家等人,守在楼梯口,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几分钟后,楼上似乎隐隐传出争吵声,不过声音不大,他们听不清楚吵了什么。
争吵持续十五六分钟左右,突然安静下来。
之后是开门和关门声,格拉茨进入自己书房,并拉铃叫男仆送上热茶。
男仆约翰进入书房,首相已经坐在书桌后处理公务,表情严肃,气势很吓人。
约翰不敢触霉头,放下茶水后立刻离开。
楼上恢复平静,佣人们松了口气,管家见时间差不多了,需要准备晚膳,就安排众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差不多十分钟后,乔治大公前来拜访,表示一定要见到首相。
管家前去书房敲门,刚开始里面没人应答,就在他要推门之际,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我谁都不见”
声音里是肉眼可见的怒气,管家也不敢再坚持,匆匆下楼和乔治大公说明,“首相在忙很重要的事,等他忙完,我会告知您来访,再另外安排合适会客时间,可以吗或者让首相亲自拜访您”
可乔治大公不依不饶,“不,我有重要的事,今天必须见到首相”
管家劝了又劝,终是拿他没办法,只得又去敲首相的书房门。
这次只听到砰得一声,有重物砸到门板上,可见首相有多生气。
管家左右为难,在走廊上走来走去,最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去找夫人。
玛丽夫人的卧室就在隔壁,门一敲就开了,夫人穿着睡袍,不悦询问,“发生了什么,我刚刚听到巨响。”
管家苦笑,“首相发脾气不见人,但乔治大公非要见,您看”
玛丽夫人皱眉看了眼丈夫书房的门,上前敲了敲,柔声道,“丹尼尔,这次是我的错,不应该和道格拉斯先生出去吃饭,我保证,只是一次普通的邀约,你别生气了行吗”
看到这里,苏叶去翻玛丽夫人的供词,道格拉斯是她的初恋情人。
在嫁给格拉茨前,两人相恋一年,快结婚了,结果她被当时还是基础设施委员的格拉茨看中,要求成为他的情人。
玛丽夫人当然不肯,当即和道格拉斯约定私奔,离开列支敦士登。
而他们也成功了,跑到瑞士待了半年。
可半年后,玛丽夫人接到娘家的求救信,声称他们投资失败,欠下巨债,而她父亲被讨债人打得重伤,现在唯一能救他们的,只有格拉茨了,希望她能回来。
玛丽夫人万般不愿,但为了家人,还是回到瓦杜兹,成了格拉茨的情人。
半年后,他妻子去世,两人就结婚了,成为名正言顺的格拉茨夫人。
这些年,丈夫对她百依百顺,她也渐渐爱上了丈夫,一心一意和他过日子,从未想过出轨,和道格拉斯也失去联系。
几月前,道格拉斯突然出现,拿出当年她父亲出事的证据,声称一切都是格拉茨设计的,他不值得玛丽夫人的爱情,要带她离开。
但在十几年的相处中,玛丽夫人已经爱上丈夫,且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终原谅了丈夫当年的鲁莽行为。
去赴道格拉斯的约,就是为了说明这件事,没想到却被丈夫知道,误认为她余情未了,想要和道格拉斯私奔。
她解释清楚后,丈夫纵然不高兴,也没冲着她发脾气,而是在书房里生闷气。
她知道丈夫是不想伤害自己,也想等他气消,再慢慢解释。
没想到在这当口,乔治大公突然拜访,并一再坚持要立刻见到首相。
玛丽夫人在门外劝了几句,都没有回应,只听到刷刷翻书的声音,显然还在生气。
对丈夫这么大年纪,还如此孩子气,玛丽夫人好气又好笑,“你先去请乔治大公到对面的会客室,我再劝劝他。”
整个格拉茨府邸没人不知道,首相深爱自己的妻子,有她出面,一切都不是问题。
管家忙不迭答应,下楼引乔治大公到二楼会客室,并亲自安排好茶点。
玛丽夫人亲自过来招待,说了好些抱歉的话,最后道,“还请稍等片刻,容我劝劝他。”
乔治大公等的焦急,闻言表示感谢。
之后玛丽夫人敲门又说了好些软和话,门终于打开。
玛丽夫人走了进去,过了大概十五分钟,她出来和乔治大公解释,“他刚刚生气弄乱了衣服,实在不好见人,容他整理一番。”
说完,玛丽夫人咳嗽了几声,显得很不舒服。
乔治连忙让她回去休息,“夫人费心了,您先去休息,我自己等着便是。”
“这”玛丽夫人迟疑,可话没说完,又继续咳起来。
“我没问题的,您快去吧,”乔治催促。
“那好,怠慢了,”玛丽夫人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过了一会儿,首相穿戴整齐,从书房走出来。
此时他面色已恢复平静,和乔治交谈也没有带上情绪。
乔治说明来意,却不想引来首相的厉声反对,“不行,您是列支敦士登的王位继承人,绝不能娶一个平民姑娘,还是那样糟糕的出身,这简直是给列支敦士登面上抹黑。”
“我可以放弃继承权,首相先生,这个王位不是非我不可,”乔治大公诚恳道,“在我后面还有尼克劳斯侯爵,我认为他才是最适合的人。”
他在暗示自己让位后,尼克劳斯侯爵就可以上位了,而这位可是他女婿。
也就是说,他的外孙在未来某一天,可以成为列支敦士登的王子,首相没理由拒绝不是吗
首相面色变了变,几经反转,最终做出妥协,“光我一个人,无法帮到你,这件事只有陛下同意,才真正具有法律效应。”
“我当然知道这一点,可如果议会成员都答应的话,弗朗茨大公没理由拒绝,”乔治大公郑重道。
首相在会客室走来走去,思考良久,似乎在分析利弊,“可以,但我想请你签下一份文件。”
“什么文件”乔治大公一愣,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一份自愿被逐出王室的自白书,”首相淡淡道。
乔治明白了,他这是不相信自己的承诺,可明明只要他结婚,这件事就成了定居不是吗
但首相不这么认为,“您是俄国公爵,听说沙皇非常宠爱您这个弟弟。”
他是担心要是乔治反悔,俄国会出面,让列支敦士登修改律法。
反正王室婚姻法在俄国已经修改了,他们强硬要求列支敦士登也改一改,难道还能拒绝吗
有时候强权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我明白了,我同意”反正他也不打算反悔,写就是了。
首相起身,去书房拿正式文件用到的纸笔,可刚进去,门还没合上呢,就听到砰的一声木仓响。
乔治眼睁睁看着首相突然中木仓,脑袋流出血来,吓的目瞪口呆。
之后首相往后倒在门上,并把书房的门关了起来。
为了安全和隐蔽性,书房门关上后,从外面是打不开的,只能用钥匙。
而唯二两把钥匙,一把在首相身上,一直随身携带,一把交由管家保管,被他锁在自己房间的保险箱里。
乔治反应过来,连忙去推书房门,发现打不开,立刻大声喊人。
其他人也都听到动静,纷纷跑过来。
玛丽夫人穿着睡裙,头发凌乱,惊慌失措从房间跑出来,询问发生了什么
而管家等人也冲上来,询问乔治。
“我,我看见首相中木仓”乔治茫然片刻后,焦急道,“快,打开门救人,钥匙呢”
管家闻言连忙跑去自己房间拿钥匙,期间花费了几分钟,等到他们打开书房门,把靠在门口的首相推倒在地上,发现已经没了呼吸。
他们检查了书房,里面没有人,只有窗户是开着的。
所以乔治认为,贼人定然是从窗外射击,打中首相后立刻逃跑。
但这都是从他的视角出发,其他人的看法并非如此。
警探们检查过,窗外是一颗高大茂密的大树,上面并没有踩踏的痕迹,也就是说,不存在外面有人偷袭的可能。
而当时二楼只有三人,玛丽夫人在房间休息,现场只有乔治和首相在。
乔治也证实,亲眼看到玛丽夫人回房间休息,并从房间里出来。
由于二楼会客室的门是斜对着书房的门,正好可以看到书房门的情况和一部分走廊。
而走廊过去就是玛丽夫人的卧室,她出没出来一目了然。
另外,首相和玛丽夫人感情好,书房和卧室是连在一起的,中间有一道门可以通行。
不过为了安全,门的插销是在书房这边,而他们进去时,插销还好好的。
也就是说,玛丽夫人无法从卧室到书房,那么现场唯一有机会作案的,就只剩下乔治大公了。
他趁首相进书房拿纸笔,开木仓杀了他,之后和众人一起闯进去,检查尸体时,把木仓放在其身下。
是的,凶器也找到了,压在尸体下面,这也证实了,不是从外面射击这个可能。
如此推论,乔治成为第一嫌疑人,就情有可原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