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不到四十分钟,订的咖啡就全送上来了。
贺年长得足够挺拔英俊,跟人说话的时候嘴还挺甜,不一会儿严锐之就听见门外传来和谐又快活的空气。
“姐姐,这是小票。”
严锐之刚打开门,就看见贺年弯着眼睛,把一条长长的小票递到梁小优手上“您要不要再核对一下”
“不用不用。”大概是刚才严锐之提过一句,梁小优被哄得笑眯眯的,顺口问道,“你今天送这么多上来,是不是多挣一点呀”
“嗯,”贺年把最后一袋咖啡放在桌上,还细心检查了一遍没有漏洒,再把收款码拿出来,“那还要谢谢姐姐了。”
“哎,这都是我们老板”
“贺年。”严锐之笔直地站在原地,声音不高却有威严,目光穿过几个怔住了的员工,直直落在他身上。
梁小优吃了一惊,好奇地打量着贺年,没想到严锐之跟他认识。
贺年动作也停下来,看着他,叫了一声“严先生”。
“过来。”
严锐之扔下两个掷地有声的字转身,听见贺年急匆匆地应了一句,然后快步往他办公室走。
他重新坐下,贺年也刚好进来,还替他关上了门“严先生,你找我”
严锐之眼神示意他坐下,两人之间距离不远不近,贺年头发有些乱,大概送咖啡的时候是小跑过来的。
贺年衬衫的袖子挽起一半,露出线条流畅、肤色健康的小臂,他仍然穿得宽松简洁,给人的感觉永远是舒服的。
他想起某一天贺年问他的,未来是否光芒万丈的话。
严锐之移开眼,问道“晚上要去做家教,是么”
贺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点点头“嗯。”
“明天呢”
听见他这么问,贺年跟乖学生一样端正坐着,有问必答“明天咖啡店是晚班,但学校有小组任务,打算白天跟同学先把作业做完。”
严锐之微微抿唇“后天”
“后天要回京行跟项目,作业提交以后等老师批改,咖啡店不用来,晚上家教一节英语一节数学”
“贺年。”严锐之打断了他。
“嗯”贺年抬起头看他,年轻就是最大的资本,再朴素的衣服也遮不住这个年纪独有的朝气。
严锐之看着他,半晌后,还是开口问道。
“你是不是很缺钱”
把时间都掰碎,打那么多份工。
严锐之其实无意探究他的家庭,如果换成任何一个陌生人,他也许只会不发一言地擦身而过。
他看见贺年的表情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很快摇头“没有。”
“我就是”贺年顿了顿,语速放慢了一些,“想多挣点钱。”
“真的”严锐之对这个答案没有表态,只是反问了一句,看向贺年的目光沉静,但又暗流涌动。
不知道贺年是不是被他看得心虚,微微偏了偏头,才说“也有点其他原因。”
“嗯。”
严锐之却不追究了,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低头结清这一笔订单“回去吧。”
倒是贺年还没反应过来,没想到严锐之把他叫进来就问这么一句“严先生”
严锐之垂眸,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贺年仰头看着他,目光相接,倒映出一个清澈的自己。
这一刻他感觉贺年迟疑了片刻,然后声音放轻了开口
“您没有什么其他要问的吗”
“那是你的事。”严锐之转过身,不再追问贺年欲言又止的“其他原因”,“你能解决就好。”
至于那些原因,是家庭疾病或者别的理由
严锐之敛下眼。
点到即止,既然贺年不愿意主动说出来,他总不能再问更多。
郝帅从三楼上来的时候,贺年已经回去了,只剩外面连排桌子上剩下的两三杯咖啡。
“你们怎么可以留热的美式给我,这跟谋杀有什么区别,”郝帅控诉,“今天的咖啡是谁点的”
“是我。”等郝帅推门进来,严锐之淡定地回答了他在外面的问题。
郝帅精明,立刻端详里手里纸杯上的咖啡店o,意味深长“噢”
“我今天问了,他说他不缺钱。”好赖郝帅都知道了,严锐之就这么一个说得上话的朋友,也不端着了,开口道。
“所以你今天特地请大家再喝一次咖啡,就是为了问他这个”郝帅看热闹不嫌事大,另辟蹊径。
严锐之停下手里的动作,但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
“也不对啊,你们不是有联系方式么,”直男郝公子开始有理有据分析,“也是,你不好意思问。”
严锐之觉得无语,懒得解释顺便送一单给贺年的事情“不说点正经的就出去。”
“哎,”郝帅啧了一声,“他真跟你说不缺钱”
“就说了想多挣点,有其他原因。”
“那不还是缺钱么”郝帅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而且你怎么能直接这么问人家呢”
“可我不这么问,他也这么表现的。”严锐之被郝帅说得一怔,有些奇怪地说。
“你不懂,这个年纪的孩子吧,天大地大自尊最大,即使真的穷得不行了,也肯定不会在嗯你这种有好感的人面前说的。”
严锐之皱着眉“好好说。”
“哎你别这么敏感”郝帅清了清嗓继续,“尤其是类似家里人生病,自己被迫成为顶梁柱就更严重了,打落牙齿和血吞,你再追问原因,也能立马给你编一个出来。”
严锐之抿紧了唇“我”
“总之你也别想了,正常人谁闲着没事天天打工啊。”
郝帅喝了一口咖啡又放下“你先别想那个了,先救救我。”
“”
“我妈又要给我找相亲对象,把我在人家姑娘面前夸得天上有地下无,”郝帅挠头,“结果面都没见女方家长就期待上了”
他铺垫了一长串,然后说“所以今晚陪我去趟hoic。”
hoic是郝帅一个朋友开的店,高消费高档次。
严锐之都没明白这人奇怪的脑回路“你要相亲跟你去会所有什么关系”
“你知道的,我真的没那个想法。”郝帅叫苦不迭,“但面都没见呢,人家家长就开始观察我了,恐怖得很,我昨天晚上回没回家他们都知道,我就想不然今天真去一次这种场合,他们就直接放弃这次相亲。”
严锐之被他绕得头晕“你直接拒绝不行么”
“拒绝不了,那是我爸生意伙伴。”富二代郝公子如是说。
“你就是想你朋友的酒了吧。”严锐之毫不留情戳穿。
“想拒绝相亲是真的,想酒也是真的。”郝帅说,“你就陪我去一次,那酒你也会喜欢。”
还没等严锐之说出拒绝,郝帅又道“我每天都在替你的感情生活出谋划策,帮我一次怎么了”
“行。”
郝帅喜滋滋哼着歌出去了。
严锐之今天正好开了车,两人下了班便一起去了停车场。
郝帅看着严锐之那辆欧陆皱起眉“人家电视上的霸总都不开这类了,你怎么就喜欢这种。”
“不坐就下去。”严锐之拉开驾驶座的门,“要么你来开。”
郝帅当没听见,乖乖上了副驾驶。
hoic是会员制,郝帅作为老板的朋友当然可以刷脸,他们被人领到专属的位置上,又拿了些吃的。
过了一会儿,郝帅果然显摆一样跟严锐之展示自己的手机屏幕“你看他们果然把我今天来这儿的事告诉我妈了”
“你跟一个朋友来这种地方又说明不了什么。”严锐之打断。
“是说明不了什么,但至少在他那边我的印象就跟我妈吹的不符了”郝公子招手叫人过来开酒,“来都来了,这支是我请你的。”
他开的那支酒确实是严锐之喜欢的,他也不推拒,接了过来。
中途郝帅的朋友过来打了声招呼,严锐之见状站起身,不妨碍郝帅跟人寒暄“我去一趟洗手间。”
他酒量很好,神态清明,面颊也一点红晕不显。
严锐之走到洗手间,还没进去,就看到洗手池旁一个分外眼熟的侧脸。
“”
他甚至都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毕竟要是其他地方还好,但这种会员制的会所,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步走过去,还没等他开口,贺年一转就发现了他,倒是先吓了一跳“严”
贺年那一瞬的惊慌做不了假,尽管他很快就把这一抹神色掩盖下去“严先生,好巧。”
严锐之走近,贺年还穿着下午的那一身衣服,看见他靠近自己就下意识后退一步。
他的脸上带了一点绯红,开口时严锐之还能闻到明显的酒气。
“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贺年支吾起来,“我跟朋友一起来的。”
严锐之盯着他的眼睛“是吗”
贺年立刻点头,草草洗了手,也没擦,越过严锐之就往外走“严先生,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先过去了”
“等等。”他连忙叫住。
然而这次贺年像是有些失魂落魄,没听见这一声,长腿一迈径直大步离开。
这样的贺年让严锐之感到有些陌生,他看着对方的背影,怎么都读出一阵心虚。
他在这里做什么
严锐之揣着一点疑虑回到包厢。
郝帅看他状态明显不对“怎么了,不舒服”
严锐之摇摇头“我刚才”
话说到一半,他又道“没什么。”
他想说刚才自己遇到了贺年,但没法说出口。
贺年闪躲的眼神、犹豫的表情和落荒而逃的背影,其实已经能让他拼出一个答案了。
他怎么能
严锐之闭了闭眼,想起今天贺年那句“真的不缺钱”的话。
郝帅说得对,自己不应该那么问他。
而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重新恢复正常神色“刚才就是有点头昏。没事。”
郝帅观察了他一会儿,确认没什么异常“对了,我给你叫了代驾,我等会儿跟我朋友去下一摊,你呢”
严锐之却没怎么听进去,站起身“让代驾给我开回家吧。”
“我有点闷,先回去了。”
郝帅又问了两句,但严锐之不松口,对方也只能作罢“行,那你路上小心。”
严锐之点头,从包厢离开。
可脑海里却满是刚才的画面。
贺年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
他又不可能是这里的会员,动辄六位数的酒他自然消费不起,可是
他想起刚才对方跟自己擦身而过时身上的酒气。
严锐之低着头走着,还没出门,就听见隔壁的包间传来起哄的说话声。
“怎么刚来就要走啊”
“对,说好很久不见好好叙叙旧的呢”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然后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行,我真回去了,都是我的错”
包厢门没关好,严锐之停下脚步,看见了里面的光景。
数名年轻人围坐在一起,其中几个明显是纨绔弟子的打扮,满身名牌,而剩下的虽然穿着看不出,但周身也透露出一股非富即贵的气质。
而中间那个面露难色,说什么都要走的
是贺年。
严锐之呼吸一紧,看来自己想的全都对上了。
他紧紧抿着唇,只听见贺年好脾气地说“今天就放我一马,是真的不行,我现在就得走。”
“不行”
一个染着银灰色头发的帅气男生直接摇头“多少次了,别找借口。”
另一个看上去知书达理的,说话相对温和“人不能言而无信。”
“我”
“你今天要是”
虚掩的门忽然被推开,严锐之冷着脸走进来。
“我带他走。”
满室惊诧的眼神都放在他身上,严锐之没管,只是拽着贺年的手,声音发冷“你们要玩自己玩。”
“哎,贺年,这个是”
他没搭理,一步也没停下,捏着贺年的指节已经用力到发白,而对方好像愣住了,顺从地被他拉出大门。
“严先生”
直到两人走了一两百米,贺年才战战兢兢开了口。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严锐之停下脚步,但没回头看贺年。
严锐之很少生出这种愤怒的情绪,他甚至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他不知道贺年有多缺钱要做这种事,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是第几次,如果自己这次没有碰巧遇到呢
一些画面涌入脑海,片刻后,严锐之才惊觉自己太过用力,手心也变得潮湿。
他倏地松开了手。
“你”严锐之看着他,深吸一口气。
想要指责,可只说了一个字又收了回去。
他没有这样的立场。
自己拉他出来做什么呢
可是
“对不起,对不起严先生,”贺年身上还带着黑加仑的酒气,像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咬了牙开口。
“我要跟您坦白一件事。”
严锐之看着他。
面上与平日无意,只是眸光更冷,而嘴唇紧紧抿着。
贺年鼓足勇气“我,我今天跟您说的没错。”
“我确实不缺钱。”
严锐之感觉自己像在逼问对方似的。
贺年牙齿咬了一下下唇“其实我是”
严锐之看着他,只觉得现在的贺年还在嘴硬“我真的是跟朋友出来,我,我之前”
“算了。”严锐之忽然打断他,“我不问你了。”
他松了这句口反而让贺年身子更僵硬“我没有骗您,我”
“我给你钱。”严锐之道。
他这句话难得气息不稳“如果你非要做这样的工作。”
贺年原本满脸内疚的表情变了,眼睫动了动,小心翼翼地看他“什么”
严锐之知道自己现在是一时冲动。
但既然开了口,也没有其他余地了。
“我给你钱。”他重复一遍,“反正谁都可以的话,那我来做你的主顾。”
“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晋江卡了一下
修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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