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图南搬进来不过一个月。
这间独身公寓就在不知不觉之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家务收拾的井井有条，茶几永远明亮整洁，还有冰箱里成打被丢掉的酒精饮料,换成了蔬菜水果。
说实话,沈瑜水不怎么能适应这些改变。
但是人是她主动开口邀请来的，对方又表现的确实很乖。
“对不起,”年轻男生有点歉疚的道歉，“我只是觉得家里放这么多酒精饮料，我想做点甜品什么的,就没有地方放了。”
“好不容易抽空学着方子做了，我不想浪费食材，花钱买也不容易。”
沈瑜水一愣“你还学着做甜点了”
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莫图南显得有点不安。
“是，”他小心的点头,“你说过你喜欢吃你还夸我厨艺好,我就想随便做做。”
沈瑜水看了他一会儿,想发火又觉得很没道理。
她不是真的不知好坏，也知道自己冰箱里塞满酒精饮料的行为确实有点过了。
之前裴鹿也来过这儿,还念叨过她几次,甚至威胁下次来就帮她都扔掉。
确实不是好习惯。
但是习惯之所以被称之为习惯，是因为它很难戒掉。
“”
沈瑜水妥协“做了什么让我看看。”
“冰淇淋蛋糕，”莫图南松了口气,又腼腆的笑笑，“我记得姐姐喜欢吃这个。”
“放在冰箱里才能冻住,你稍等，我切一块过来给你尝尝。”
沈瑜水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忙前忙后。
明明是一个大男生,穿围裙的时候却一点都没有不自在，反而还显得
很乖。
听话又体贴，挑不出任何差错之处。
和莫图南同居的第个月。
沈瑜水下楼时，正巧碰见了之前不太熟悉的对门老太太。
老太太听说是某集团退下来的高层，一身贵气。
平常里却孤僻难处，很看不惯她，从来都显得刻薄嘴毒，沈瑜水也懒得理会对方。
只是这次，老太太却有点迟疑的瞅了她半晌。
等到两个人一同踏进电梯，这个刻薄的老太太清了清嗓子，才开口。
“早上好。”
沈瑜水“”
要稍微反应一下，她才意识得到是在和她说话。
目光短暂的接触后，沈瑜水才顿了顿“早上好。”
在她的记忆里，一直都很刻薄的老太太勉强表露出善意
“也别这么意外。我主要就是谢谢你那个男朋友，前几天帮忙处理了集成灶。”
老太太不冷不热道“以后有空，也可以来家里坐坐，小伙子人挺好。”
沈瑜水有点静默“知道了。”
下楼时，她又碰到了同电梯里的另一户要上楼的住户。
对方正牵着狗，从楼下遛狗要上来，见到沈瑜水也很友好的打了一声招呼。
沈瑜水“”
年轻女士笑着道“你对象之前晨跑时帮我遛过狗，人挺不错。”
“对了，听说你是什么传媒公司的不知道方不方便给一张名片”
面对客户，沈瑜水的态度向来挑不出差错。
她立刻挂上职业性的礼貌微笑，从提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
年轻女士看了一眼，笑着摆摆手
“我正好有合作想找类似的公司，大家都是邻居，相处起来也放心，晚点我来找你。”
“你是”
“我是敬明文化宣发部的林敏，公司最近有这方面的发展意向。”
能住在这处小区里的住户无不非富即贵。
像是敬明文化，也是s市本地相当有名的一家公司，算是大客户了。
沈瑜水礼貌微笑“好的，有空的时候可以直接联系我。”
对方说的果然也不是客套话。
在去公司后没多久，沈瑜水就接到了好友通知，并且合作意向很强烈。
“沈姐牛逼啊，”同事笑嘻嘻的说，“要是能拿下敬明文化，我们这两个月的ki算是超额完成了。”
“沈姐晚上要出去喝酒吗”
沈瑜水回过神，抬眼看了眼同事“好啊。”
很难形容她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心情。
沈瑜水想。
她隐约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似乎过了界，就像是她和莫图南的关系。
如果说之前还觉察不到，但是现在，涉及到工作
在她交过的历任男朋友中，莫图南是唯一一个，能够在其上施加影响力的。
诚实的讲，这犯了沈瑜水的忌讳。
美艳轻佻的女人很少见的拧起眉头，片刻之后，才又松开。
“晚上还是去常去的那处酒吧，”她侧过头，笑意勾人的一如既往，“去发掘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客。”
对一个人失去爱意似乎很难，也并不容易。
但是想要失去新鲜感，甚至由此生出危机感，那可太简单了。
时隔好几个月，沈瑜水才重新出现在常去的那间酒吧。
酒吧老板和她相熟，见到她就笑呵呵的招呼
“沈姐有段时间没来了啊，还以为你收心从良了，最近酒吧可是上了不少新酒。”
年轻女人一袭深红色露背长裙，裙摆是分叉的款式，露出纤细笔直的长腿。
她坐在高脚椅上，托着腮，波浪似的长发搭在一边赤裸的肩头，两条长腿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地面。
明明算不上有多么刻意露骨的姿势，一颦一笑却仍旧显得风情万种。
沈瑜水勾着唇一笑“工作太忙，没空来。不过忙完了，倒是有空许多。”
目光在酒吧里巡视，沈瑜水托着腮，还是懒懒的态度。
“有没有什么新来的客人洁身自好一点的，不常来的。”
老板大笑“当然有。最近附近的s大酒吧装修停业，不少学生都跑来这儿玩了。”
“你随便在这儿坐个半小时，收到的纸条就能堆成山。”
这话一点都不夸张。
当随手接过第十五张递来的纸条后，沈瑜水对那个故作成熟的撩妹，然后走掉的大学生兴致缺缺。
送上门来的猎物有什么意思。
她更喜欢自己找到目标。没谈过恋爱的，清纯干净的最好。就像是
手机屏幕亮了又熄灭。
沈瑜水扫过一眼，跳出的新消息还是照例的很长一串。
学生弟弟姐姐晚上要加班吗不回来吃饭嘛qq
学生弟弟邻居的老婆婆送了一点自家种的蔬菜，味道应该不错，姐姐明天中午要回来尝尝吗
学生弟弟姐姐是不是正在忙那我不打扰了，姐姐加班辛苦了，加油握拳打气
沈瑜水低头瞥了两眼，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敲着键盘。
很简短的一句话，并不长。
只是发出去之后，她思考片刻，还是发了相对和缓的一长段话。
沈瑜水不用了，我们分手吧。
沈瑜水房租不用付了，你尽快从公寓搬出去，在你搬走之前，我不会回去。感谢你这几个月的付出。
反正只是一处住的地方而已。
她在s市不止这一处房产，虽然在那间公寓里算是住的最多的。
她已经给双方都留了体面，沈瑜水随手把手机丢到一边。
“再来一杯新调的酒，”她托着腮，娇憨道，“喝完了，就祝我去找新弟弟时旗开得胜。”
说句实在话，还真有点可惜。
但是工作事业，是沈瑜水的原则和底线，学生弟弟最不该的就是碰了这条。
总归也谈了快半年吧也不算短了。
酒吧里纸醉金迷，沈瑜水从舞池出来，又坐在卡座里。
约出来玩的同事们都去舞池了，而她翻着刚收的大把纸条，毫无兴致。
没劲儿，也没见到什么长相性格符合她性格的小朋友。
不是外貌不够满意，就是性格太过于装成熟。
总而言之，怎么看，都不够合心意，也都不够让她满意。
实在是比不上某人。
年轻女人漫不经心的勾着脖颈上的系带，稍微打起精神。
她从来也不是什么会沉湎过往的性子。
虽然是挺遗憾，但是找不到那么合眼缘的，稍微次一些的也不是不能凑合。
总归
“姐姐。”
当这个熟悉的声线出现在耳侧时，沈瑜水一顿。
她几乎不用转头，就能感觉到身侧熟悉到让人发软的气息。
然后
一只手伸过来，拿走了她手里那大把的纸条，干脆的丢进一旁的酒杯里。
“莫图南。”沈瑜水抬头看他，语气也冷了一些，“有谁给你权力来处置这些的”
他们现在已经分手了。
哪怕他追到这里来，哪怕他看起来还念念不忘。
男生还是穿着白衬衣和西裤，干干净净的像是误入这里，只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只是那种白，在落到一身红裙，美艳明媚的女人身上后，就转为了一点点红。
年轻男生注视着她，低声道
“分手这种事情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明明每天都做饭洗衣服做家务，照顾你，还把家里一切都收拾的井井有条，你说什么都听你的”
年轻男生惶急不安，又急促的辩白
“我什么都做到了，也做的很好，你早上出门之前还很高兴。那为什么”
沈瑜水语气淡淡“分手还需要理由吗”
不需要呀。
就像是她现在说分手，也只是单方面的告知一样。
但是，这还是沈瑜水第一次看到一个男孩子哭。
那张俊秀好看的脸上落了眼泪，看起来分外可怜。
说实话，哪怕是因为原则性问题分手，沈瑜水都忍不住还想帮他擦掉眼泪。
但是她到底不会做这种藕断丝连的事情。
“擦擦眼泪吧，”她放缓了点语气，“起码谈的时候，我们两个都很开心，对不对”
谈恋爱又不是结婚领证找对象。
没那么多原则性可言，也总会换人，遇到更喜欢更好的对象。
看他低着头没说话，沈瑜水才站起身。
被这么一搅和，她现在看谁都没有那么顺眼了，不得不说前对象还是拔高了她的审美水准的。
“也别老是想着现在，”她轻声说，“总会过去的，不论有多难，都会过去的。”
谁还没失去那么一两个初恋过
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虽然没要死要活，也确实是伤心难过过。
但是，时间总会抚平一切痕迹，会让很多事情变得毫无意义。
沈瑜水想伸手拍拍他肩膀，顿了顿，还是没做。
她提起卡座里放着的包，踩着高跟鞋，毫无心情的从他身边走过。
“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在她要走过他身侧之际。
她才听到一声很低很低的声音，轻的近乎耳语。
沈瑜水一怔，转过头。
年轻男生脸上还挂着泪痕，但是神色已经变得冷静，甚至有几分捉摸不透。
莫图南看着她，轻声道
“我不会接受这种分手理由，我知道，你其实也是喜欢我的。”
“你看着我的目光明明都还满溢着欲望。”
他们实在是身体太过合拍，接触过太多次。
哪怕此刻没有分毫接触，也能从对方的一点目光里，窥探到无法隐藏的那点儿欲色。
明明是隔着距离，空气却因为这一两句变得黏腻暧昧起来。
沈瑜水还是足够的冷静“我不否认这一点。”
既然被看出来，说假话也没意义。
她只是稍稍有点意外，自己的前男友看起来并不是表现的那么无害。
莫图南看着她“这就足够了。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那是沈瑜水第一次找他搭讪。
但是那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她，他见过她好几次。
他也很清楚，这个明艳大方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人。
轻浮，随性，情情爱爱不过是调剂品。
从来不会认真对待什么感情，除了事业工作，毫无软肋。
他怎么能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呢
当沈瑜水摘下墨镜，笑吟吟和他搭讪时，莫图南想。
他怎么可以对这样一个人动心
那从来不符合他迄今为止的所有做事原则。
“小哥哥，给个微信啊”
莫图南冷静的，看着自己露出腼腆的神色，听着自己不好意思的说。
“那你还会帮我发传单吗”
她似乎为这种纯情而感到有趣，弯起眸子笑起来。
她应道，好。
莫图南轻声道“我很努力了。我努力的学听话，学着变乖我以为我会是不一样的那个人。”
“我几乎以为自己真的成功了。”
学着去做根本不感兴趣的家务。
学着听话，同居，在工作之余用心的经营他们的“家”。
可结果呢结果是，他仍旧是一个脆抛弃的可怜虫。
莫图南低声道“既然装乖没有用，装可怜也得不到你的同情怜悯，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沈瑜水近乎愣神的看着他。
年轻男生摘下眼镜，在她的目光下，斯文轻笑
“姐姐，我不会和你分手的。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明明也还是喜欢着我。”
“如果你非要和我分手，找新欢，那我一定会出现在你的每一个新欢面前，哭诉这件事，告诉他们事情原委。”
“我不会让姐姐像是抛弃垃圾一样抛弃我的。”
沈瑜水愣愣的看着他漂亮温和的笑容。
年轻男生仍旧干干净净，斯文俊秀，和见面那天一样。
脸色有些泛红，看着很腼腆，几乎想不出刚才的那些话会是他说的。
简直像是骗人的。
“”
这个人，她以为的人好像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她突然很难得的生出一点后悔心来。总感觉这次分手或许真的没有那么容易。
“你”沈瑜水哑然片刻，才开口，“你是不是有点疯”
难得的，沈瑜水的气势没那么足了
“只是分手而已。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我们不会走到结婚这一步，只是随便谈谈，不合适就分手。”
她不是好女人，但是也犯不着欺骗小男生的感情。
美色交换，沈瑜水向来很公平。
她馋人家什么，当然也不会让对方吃亏，甚至会得到的更多。
“但是你还想要我。”
莫图南固执道“我不接受这样没有理由的分手。”
沈瑜水快被气笑了“是啊，我是馋你身子，但是”
轻如花瓣的吻落在她的唇边。
像是小狗一样湿漉漉的舔舐，熟悉的气息却裹挟起难以忽视的欲色。
她几乎是下意识的软下腰，任由那只手揽着她光裸的后背，指尖温度有些发烫。
酒吧灯光昏暗，舞池里声音喧闹。
没人注意得到这处卡座的小动静，就算注意到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深吻似乎也顺理成章。
就连隐隐情动的反应，也是身体太过合拍，和有人的刻意勾引。
而男生放开她，神色还带着些许红晕
“姐姐。你看你明明还是喜欢我，还是想要我的。”
他的嗓音低沉到暧昧“我们现在就回去，好不好”
她喝了点酒，身体也隐隐发热。
流连在她肩颈的那只手就像是带着莫名的温度，让人难以拒绝。
女人抬起眸看他，含着几分酒意，却看的清楚分明。
她从未用这样认真的目光打量他。
也看到了许多，许多她之前不曾留意过的痕迹。
脸色发红不是羞涩，而是兴奋。
就像是镜片后的那双眼睛也从来不是她以为的腼腆，而是占有。
她怎么会以为他听话，就没有那些情绪呢
沈瑜水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楚的意识到。
她在声色场所浪荡这么些年，抽身从来干脆利落，却还是有栽了这天。
她想拒绝“你我不喜欢现在的你。”
莫图南微微一怔，随即才笑着叹气
“我知道啊。但是姐姐喜欢那个分手后毫不纠缠的我，我不就会被姐姐无情的抛弃吗”
眼泪没有用，听话也没有用，那副样子装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没关系。”男生倾身，亲吻她的唇，蹭的口红都涂开了一片。
“姐姐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
他突然问她这个。
初次见面时，年轻男生腼腆的自我介绍
“莫图南。图是图画的图，南是南方的南。”
听起来就是很乖的好学生名字。
而好学生此刻，却轻轻笑着说
“莫图南。莫就是不，我的母亲希望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苦楚，不要落在她的儿子身上。”
他有些叹息。
“但是我果然还是和这个姓氏没什么关系，只留了后面两个字。”
图南。
撞了南墙，也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