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的胸口震动,她从里面掏出刚刚塞进去的手机,上面是一条来自备注“薯片”的短信。
薯片怎么样,我们的小菲菲是不是已经在万人敬仰的目光中不能自拔了
零手指飞动,很快回复了一条信息过去。
零你的情报有误,当时除了凯撒和楚子航还有第三个人存活。
薯片狮心会和学生会的频道明明都被我入侵了,那里面显示只有他们两个活人啊
零扭头看了看旁边穿着皮衣丝袜翘着二郎腿的诺诺,低下头又敲了几个字过去。
零她没穿作战服,不在学生会的频道里。
薯片原来是这样,那就不怪我了,人算不如天算,老板也应该会体谅他已经尽了全力的员工的,对了,长腿改签了明天的飞机,行动时间改为明天晚上,昂热提前从华盛顿回来了,你做好准备。
零好。
发完这个字,零将手机关机又塞了回去,她周围躺着的尸体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集中到了零和路明菲所在的区域。
零看了看路明菲,发现她连头都不好意思抬,她身边的诺诺倒是霸气,谁瞪她她就瞪回去。
“我们走吧,别在这坐着了,他们都像看鬼一样看我。”路明菲扯了扯零的手臂,有些恳求似地说。
“是你开的枪”
楚子航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路明菲的旁边,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像是其他被站起来的尸体那样红润。
“是她是她是她”路明菲赶紧撇开关系。
“那这么说,我也是她打死的咯。”凯撒走到了诺诺旁边,将手指插进她暗红色的长发中揉了揉,“跑哪去了”
“自由一日不好玩。”诺诺撇嘴。
“那过一段我带你去爬阿尔卑斯山,家族在山脚下有几家酒店。”凯撒说。
诺诺点点头,她平静的样子像是对这场美丽的旅行没什么感觉,她既没有很期待也没有很反感,即使那是来自顶级公子哥凯撒加图索的邀约。
“既然这场比赛没有赢家,那我们就算是打平了。”凯撒转向楚子航说。
“明年我会赢你。”楚子航说。
“很期待你的进步。”说完凯撒便领着诺诺离开,诺诺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跟路明菲做了个鬼脸。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场的三个人中有两个人是座冰山,路明菲甚至都能隐隐感觉到气温在变低。
“你加入学生会了”楚子航看着路明菲的醒目的红色作战服问。
“没有没有。”路明菲拼命摇头,她抻着作战服的脖领子说“缴获的。”
“嗯。”
短暂的沉默。
“能站到最后,你很强。”楚子航说。
“谬赞谬赞。”路明菲尴尬地摇头,“偷鸡摸狗罢了。”
“不要妄自菲薄。”
“没有没有。”
短暂的沉默。
“刚来美国还习惯吗”
“还好,这边的牛排比国内好吃。”
“嗯。”
长久的沉默。
路明菲仰头假装看云彩,零竖着耳朵听,楚子航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也不说话,也不走。
“要不要加入狮心会,明天晚上有场招新舞会,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参加。”
“这”路明菲偷偷地瞄向零,零翻了个隐蔽的白眼,将头扭到一边不看她。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们比学生会更有历史沉淀。”
“好”
“嗯。”
又是沉默。
“我走了,希望明天能见到你。”楚子航伸出手僵硬地晃了晃,那意思应该是告别,至少在路明菲眼里是这个意思。
“拜拜”路明菲乖巧地摆手。
楚子航单薄的背影有些一瘸一拐,他将手中的长刀拄在地上,每走一步刀尖都会与地面摩擦发出闷响。
时不时有人来到路明菲面前对她表示恭喜,虽然自由一日没有赢家,但那是因为活到最后的两个人同归于尽,但在大家看来,路明菲是实打实在战斗中存活到最后一刻的人,比起另外一个逛了半天街的人强多了,所以在很多人的观念中路明菲就是自由一日的冠军。
“呼总算告一段落啦。”
打发走了一批又一批借着祝贺自由一日冠军实则来看楚子航的绯闻女友的人之后,路明菲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她回宿舍的一路上都有人跟她打招呼,作为仕兰小透明的她哪受过这种待遇,差点她就飘了。
“还是那个问题,狮心会,学生会,你要去哪个”零换上了那件白色蕾丝睡裙,她的金色长发懒洋洋地散开。
“我不知道诶”路明菲手托腮帮,一脸苦恼的样子,“学生会是什么样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去不去狮心会。”
“那就去。”零说。
“可是要避嫌哎,不然不就坐实了芬狗发的帖子。”路明菲说。
“那就不去。”
“人家会长亲自邀请我了我不去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那就去。”
“可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那就不去。”
“可”
“行了”零有点忍无可忍,她打断了还在纠结的路明菲,“明天先去参加舞会,之后再决定去还是不去。”
“可我不会跳舞”路明菲红着脸低下了头,她有点惭愧,她小学的时候曾经被乔薇妮送去过舞蹈班,但是在两个课时的训练后,舞蹈老师哭着把路明菲送了回来,说是从来没见过跳舞这么像苍蝇的小孩,给她丑哭了。
零一拍脑门,苏联国骂差点脱口而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避免大脑缺氧,白眼翻到了天上,心中已经开始对这几年的室友生活感到绝望了。
给这么个笨蛋当保姆,那我岂不是成了笨蛋保姆要不是她算了。
“我会,我教你。”零很快恢复了酷酷的表情,“今天晚上你哪也别去,就跟着我练习,明天别在人群中丢人现眼。”
“你其实没有表面上那么冷,对不对”路明菲神秘兮兮地靠近了零,她带着看透了你的笑容从床上爬了过去,压得白色被单上块块褶皱。
零的嘴角抽了抽,她没说话,她不知道说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太阳西落,东升,又西落,半轮夕阳缓缓没入群山,橙红色的天际线昏沉沉的。
笨比路明菲在零的下已经不再那么笨比了,虽然谈不上跳的多好,但不至于再踩男伴的脚。
“你今天一天都去哪了”路明菲看到姗姗来迟的零,边看表边说,“差点就迟到了,我们快走。”
路明菲今天的衣服是零帮她选的,这是一套蓝白相间的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面料柔软,风一吹就会完全贴合在路明菲的身体上,她脖子上戴着从诺诺那里借的tiffany项链,这个学姐听说路明菲要去参加舞会,二话没说就将自己的首饰盒拿过去让路明菲自己挑,最终路明菲从堆在一起的名贵首饰中选中了一个玫瑰金色的半心型项链,月牙一样的饰品贴在她素白的皮肤上,像是她生来就有的印记。
“有点事。”零说。
她穿着白色的宫廷长裙,仿佛欧洲皇室最受宠爱的小公主。
“走啦走啦。”
路明菲一把握住零的手,拽着她向着舞会大厅跑去。
零有些片刻的失神,路明菲与她身体接触的那一瞬间,零好像在她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女孩。
一个戴着熊皮帽子,穿着墨绿色军大衣,总说自己是个男孩的女孩。
等她俩到达舞会大厅安铂馆的时候,舞池里面已经挤满了抱在一起旋转的年轻,舞池顶端的全铜吊灯已经熄灭,数十盏氙灯打出的昏暗光柱游移在安铂馆的实木地板上,少男少女们的私语混在音乐中,空气里流转着暧昧的气息。
台上的乐队深情演奏着天鹅湖中匈牙利舞曲前半段,缓慢的曲风中隐藏着淡淡的哀伤。
路明菲虽然没有看过天鹅湖的芭蕾舞剧,但是里面的音乐对于从小在喜欢附庸风雅的路鸣泽身边长大的她来说耳熟能详,她记得天鹅湖写的是一个公主被恶魔变成了白天鹅,与一位路过的王子相爱,然后在选妃那天差点被坏蛋黑天鹅顶包的故事。
无非就是老套的王子与公主,正义战胜邪恶,可是路明菲却更愿意把两只天鹅看做是一个人的一体两面,是在一只天鹅的体内同时存在白与黑两种灵魂,白天鹅是她,黑天鹅也是她,王子爱的只是那只天鹅的其中一半。
童话里那些恶毒后妈也曾经是向往着爱情的公主,是她们在日复一日的深宫中变坏了吗有可能吧,但路明菲认为是她们本来就藏着坏的那一面,坏的那面构成了完整的她们,而当曾经美丽的公主露出丑陋的面容时,那些曾经海誓山盟过的男人却唯恐避之不及,可那些丑陋的女人,那些被他们用最歹毒的文字写进故事中的女人,明明就是他们说过要疼爱一辈子的人啊。
丑陋的女人,恶毒的后妈,向往爱情的公主,这些都是一个人,王子说着爱她,却把她逼出了连她自己都不想看到的模样,谁不想做一个被世界喜欢的人呢
每个人都有阴暗面啊,当你接受了这个阴暗面,愿意去正面面对时,它就会安静地享受爱的滋润,可当你接受不了这个阴暗面,对它恶语相向拳打脚踢,这个阴暗面反而就会像恶性肿瘤一样,早晚生根发芽摧毁一切。
“师妹这里”芬格尔的声音穿透力十足,连大提琴与长号都拦不住他。
声音传播路径上的人们不满地瞪了过去,芬格尔死猪不怕开水烫般地摇头晃脑,人们赶紧移开视线,生怕污染了眼睛。
“你个油的反光的老油子也来招新”路明菲将芬格尔往外扒拉,“边去,给我俩让个地方。”
舞池旁边的座位上几乎坐满了人,要不是没人愿意挨着芬格尔,路明菲还真不知道要坐在哪。
“什么话”芬格尔挪开屁股,“招新舞会,除了招新,不是还有舞会,我是来跳舞的,师兄我啊,曾经也是人送外号巴伐利亚猫王的男人,一会儿要是没人请你跳舞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保准带你原地起飞。”
“开玩笑,怎么可能没有人找我跳舞,我今天穿得跟刘亦菲一样好看”路明菲露出鄙夷的表情,对芬格尔看低自己表示不满。
“要记住,你可是楚子航的女人,没有人敢来请你,而楚子航闷的像只湖里的老王八,让他主动请人跳舞的难度跟让老王八开口说话一样困难,要不是社团招新,他怎么可能来这种场合。”芬格尔趴在路明菲耳边小声说,那一脸哥都是为了你好的表情仿佛他才是路明菲的室友。
“你还惦记你那几十万美金呢”路明菲给了芬格尔一手刀,碰见怂人真是搂不住火。
“惦记归惦记,但我,哦不,是我们不急于一时,因为楚子航确实不是能主动邀请人跳舞的性格,所以安啦。”
“切。”路明菲撇撇嘴,但她的目光却在下意识地四处张望,舞池里的人太多了,她没有看到楚子航的身影。
“我有事先走了。”零突然开口说。
“刚来就走”路明菲有些惊讶,“至少跳支舞吧。”
“昨天跟你已经跳够了。”零起身,“玩的开心。”
零的身影很快消失,剩下路明菲和芬格尔两个无人问津的一男一女在华尔兹舞步组成的海洋中扯淡。
“要不要我去叫她过来”苏茜对着楚子航说,“你那小情人在那坐半天也不见有人邀请她跳舞,穿得那么好看,怪可惜的。”
“苏茜。”楚子航皱眉,“我跟她没有别的关系,别误会了。”
“我可是押了一百块钱在你俩交往这个选项上,真不考虑一下那姑娘看着挺不错的,跟你还是校友。”苏茜说,“而且有钱总得让好朋友赚吧。”
苏茜把好朋友三个字咬的很重。
“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楚子航轻声说,他的声音差点淹没在了舞池的音乐当中。
苏茜不说话了。
乐团的情绪开始激昂,音乐也由刚刚的缓慢哀伤变得动感十足,少男少女们在干冰形成的烟雾中踏着轻快的舞步,像是云中的精灵,各色的长裙与笔挺西装在昏黄的氙灯下显得仙气十足。
“那咱俩去跳舞”苏茜撩了撩垂在耳边的发丝,轻声问。
楚子航摇摇头,说“一会社团招新的事情你来负责吧,我要走了,这里太吵,我不喜欢。”
“哦。”苏茜垂下了眉眼,睫毛微微颤动,等她再抬起头时,目光中已经满是干练,“好,你忙去吧,这里交给我和兰斯洛特就好。”
“好无聊啊”路明菲趴在白色透明瓷桌子上,“真的没人请我跳舞”
“我说什么来着,你只能跟哥跳。”芬格尔眉飞色舞。
“跟你跳那我还不如去死”路明菲恶狠狠地说,“我堂堂s级跟你这个整天编排人的狗仔跳舞,说出去都让人家笑话”
“师妹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想当年我也是和楚子航一样的超a级,你放在那时候想要和我说一句话都得预约。”
“那你咋变成这个德行了”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待不下去了。”路明菲边扎头发边说,“老娘溜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到底是娘还是爷”
“哎呀滚蛋”
“不加社团了”
“我撑不到那个时候了,坐在这太煎熬了,我出去透口气,要是后续有什么新情况你再及时通知我。”
“中。”芬格尔比划了ok的手势,锋利的日耳曼唇边里吐出一口河南话。
路明菲没有走出安铂馆,而是从拐角的楼梯上了二楼,她刚刚在外面看到有阳台,她想上去吹吹风。
二层的墙壁上齐齐摆放着许多列照片,路明菲只是瞟了一眼,她的脚步就一下子顿住了。
那是卡塞尔学院毕业生的照片。
她心中微动,会不会爸妈的照片也在这里
想到这的路明菲也不准备去阳台吹风了,她沿着墙壁一直找,她的手指划过一个又一个的名字,与简介中一个又一个精彩的人生。
终于,她的手指穿越了几十年的岁月,路明菲找到了她父母留在卡塞尔学院的痕迹。
路麟城,1985级机械系毕业生。
乔薇妮,1985级炼金系毕业生。
她伸手抚摸着他们的照片,玻璃的触感冰凉,照片中两个人正是青春飞扬的年纪,男人戴着眼镜,露出文质彬彬的微笑,女人的长发散在肩上,眼神温柔得像是暖阳。
“路明菲”有人在她背后喊她。
路明菲回过头,她看到了那个刚刚在舞池中没有看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