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砂子提着浸泡着鲜花的清水,手里拿着一块抹布，踩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上走。
这塔造的很是宏伟，砖石相砌,塔壁上的浮雕是诸天神佛，环绕着阶梯一层层的绘制于塔壁之上，形象生动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墙而出。
但有趣的是,神明在下，那些传说中的妖魔反而在塔壁的上层。无论神明妖魔,皆是姿态狰狞，看着倒像是神明被恶魔镇压在了塔底。
理砂子看着这些浮雕图绘，面上神色不明。
这个奇怪的古巴比伦世界是由系统所创造的，那么这座在古巴比伦神话中占有重要意义的塔,在系统的世界里,又代表什么呢
还是这种诡异的图绘方式,太有趣了不是么。
如果神明被恶魔镇压,那么谁是神明,谁又是恶魔呢
理砂子的唇角浮现出意味不明的笑。
出于在白色房间那两年的经历,她确实也学过很多奇怪的知识。
比如在圣经启示录中关于巴比伦的故事
在启示录中描绘的世界末日的景象,便是出现一只名为兽的邪灵攻占各国，兽统治了陆地,而它的都城就在巴比伦。
而这个巴比伦城有一位名叫大巴比伦的女王，女王坐于朱红色的兽身上,引诱者陆地上的君主们,迷幻他们与她行淫,以此达到统治他们的目的。
无论何时看这个故事，理砂子都只想唾弃编纂圣经的那群虚伪家伙，带着私心给巴比伦戴上堕落之地的帽子,又把所有的罪责推给一个不存在的女人。
但在现在的这个故事里，或许这个女人，并非是不存在的了。
如果我是引诱了君主的大巴比伦，那谁是害怕人类成事而混乱人类语言的耶和华呢
是你们系统么
理砂子的眼角眉梢都带着轻蔑的笑意，脚步轻快的跃上一层又一层的台阶。
而随着她的行走，塔壁上的浮雕图绘也在不停的变化，像是再次演练了一遍大战的场景，神明被恶魔踩踏在脚下，大天使的羽翼坠落，却也无可奈何。
很快理砂子走到了塔顶，塔顶放置着一只巨大的铜盆，熊熊火焰在燃烧着大批量的，浓烈的香气积聚成淡黄色的烟雾，从塔顶的天窗袅袅飘出。
虽然浓烟使人看不分明，但塔顶简陋空旷，实在没有什么其他东西。
理砂子想了想，闭上了眼睛，在浓郁的烟雾中摸索着，直到触到一片冰凉。
是一面水晶镜子。
工艺之精美，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
镜子中所倒影的是理砂子的身影，很快镜中的理砂子开始变得扭曲，最后成为了一个小婴儿。
那小婴儿开始长大，或哭或笑，很快变成了一位亭亭而立的少女，只是这少女身上缠绕着浓重的黑气。
理砂子看着镜中的自己在微笑着，情不自禁的伸手触碰，而后场景一换，理砂子又回到了该死的白色房间里。
理砂子看着自己稚嫩的手掌，很快肢体就变得不受她控制，瘦弱的胳膊腿毫不留情的向着对面的小孩狠狠击打而下。
在这个四面透明的玻璃房里，数十个瘦弱的小孩面无表情的互殴撕咬，即便被痛击吐血，也没人掉眼泪。
而玻璃房外穿着白大褂的成年人们盯着电脑，从他们身上贴着的仪器来观察他们的情绪波动、身体变化，由此剔除掉不合格的孩子，打回上一关继续受训。
最后的最后，只有理砂子站在房间的中央，伤痕累累。
那些已经过去的疼痛，被完美的复刻，每一道淤青和破口都在刺激理砂子的神经。
她想要生气，想要对着那些把她当做动物观察的人们怒吼，可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只是安静的站在原地。
她没有办法产生情绪，所有那些热烈的反应，都在受训中被压制在了深海之下，独留平静无波的海面。
然后，空气静止了。
成年的理砂子重新获得身体的掌控权，理砂子动了动手脚，虚虚的凝望着空气中的某一点。
于是时间再次开始流动，只不过是倒退，场景又重新回到了打斗开始之前。
看着这样的场景，理砂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这是要审判我么”
理砂子轻蔑的笑了，“只可惜，我从不后悔我做过的事情。”
多活了十几年的理砂子，即便是在自己尚且稚嫩的躯壳里，也轻易的放倒了那群小孩。
最后一个小孩倒下时，发出了“噗咚”的水声。
场景又开始变化
凌冽的寒风掠过，想要从衣服的每一个空隙钻进身体。
尚未发育的理砂子裹着一件棉袍，脸上带着怪异的微笑，她静静的站着，视线并不固定，仿佛在欣赏水塘里的残荷。
似乎全然没有看见那个在水塘里挣扎的男孩，他在尽力的拍打着水面，溅起一圈又一圈的水花。
可厚重的棉服吸饱了水，带着他往塘里而去，冰冷的水让他快速失温，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
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动静也越来越小，很快，就沉了下去，再没了声息。
这整个过程，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面容已初具艳色的女孩似是觉得无趣了，随手折下一根枯枝，碾碎那残破的黄叶，慢悠悠的转身离开了。
很快，身后传来惊叫声。
掌控了身体主权的理砂子眼前一花，场景又回溯到了事情发生之间。
本来在闪身的理砂子生生顿住动作，一把拧住了那只想要推她下水的手，狠狠一甩，不同于之前的闪避看戏，这一次她亲手把他推下了水塘。
“唉”理砂子无奈的叹气，“我说过了，我不会后悔的，你还要再试探几次呢”
场景再次变化，时间开始飞速流动，理砂子面无表情的再次经历自己所经历过的一切事情，像是在看自己人生的走马灯。
然后，一切又回到了。
理砂子就在往复的时间里循环，一次又一次的看着自己出生、成长、来到那面水晶镜子前。
后来时间甚至变得无序，上一刻她还在上国小，下一刻利刃就插进了夏油杰的心脏。
理砂子打了个哈欠，敷衍的鼓掌，“还蛮刺激的，真的。”
镜子被挑衅后，愤怒的随意流转时间，甚至开始用死亡的假象欺骗理砂子。
看出它内强中干再无手段的理砂子颇觉无趣，闭上了眼睛，甚至准备在这个地方开始补眠。
镜子愤怒的把理砂子甩了出去，理砂子回到了塔顶的镜子面前。
“可真是个宝贝呀。”
理砂子轻笑，曲起指节敲了敲镜面。
那些传说中的被恶魔吞噬掉神智发疯的人，是被这面镜子卷入时间的乱流，反复经历自己的一生，分不清虚幻和现实，才疯掉的吧。
“可以变小跟我走吗”理砂子笑吟吟的询问这面镜子，“我有个忙想让你帮。”
“有两个性格恶劣的坏家伙，我想让他们回顾一下自己的一生。”
镜子没有动静，甚至变成了一块不透彻的水晶，连理砂子的影子都照不出来了。
“你是神明的使者，能够审判一切罪恶的宝物吧”理砂子开始诱哄，“难道你不想去审判一下两个恶劣的坏家伙，让他们在时空的回溯里痛哭流涕的悔恨吗”
“这个塔顶平常都没人上来的吧，你多久才能好好玩一次啊，不如跟我走啊，我带你去人多的地方，审判一切罪恶。”
水晶镜子动心了，变得更加透亮了一些。
见状，理砂子又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好话扔出来，吹得这块水晶通透得像是找不见边际。
结果当然是理砂子把变小了的水晶收入囊中，愉快的离开了这座通天巴别塔。
而在理砂子一层一层离开时，塔壁上绘制的恶魔们都在难耐的涌动，似是不舍的要跟着她离去。
看得理砂子一阵无语，这是真的把她当大巴比伦了啊。
她厌恶这种恶趣味，系统虽然是世界意志一类的东西，但自比耶和华来打压人类，让理砂子觉得反胃。
虽然理砂子并没有打扫卫生，但鉴于塔顶没人上去，连燃烧的都是做好了一个在一楼就能控制添加香料的机关，所以理砂子坦坦荡荡和上级上报说她已经清扫过了。
接下来就是繁华盛大的祭祀，珠宝、钱财、奴隶、牲畜、水果
堆积的物资和财富让理砂子一个现代人都不由得感叹巴比伦的强大。
虽然在专心的欣赏祭祀，但理砂子还是察觉到了有视线在盯着自己，那黏腻浓郁的如同黑泥一般的视线。
然后不出理砂子所料，她又被套麻袋了。
“我其实想说，您要是用正常的方式喊我来，我也是会来的，倒也不必用这种别出心裁的方式。”
理砂子拿下麻布袋，还感叹了一句，“豁今天还是紫色的麻布袋啊，大祭司您有心了。”
“哎哟被小姐你这么夸奖，真是让人觉得不好意思。”
太宰治做出一副羞涩掩面的样子，看得理砂子一阵无语。
“没有在夸奖你好嘛”
“大祭司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啊，这个啊，”太宰治恍然大悟，一副终于想起了正事的样子，“我是想问小姐你去塔顶看见什么了呀”
“啊，这个啊，”理砂子学着太宰治说话的语调和表情，“我看见很多东西了。”
“而且，我还把它带出来了。”理砂子压低了声音，悄悄的说道，“大祭司你过来啊，我给你看个大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