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嘭
坚固的防盗门在冲击桩的撞击下赫然洞开, 伴随着步话机中传出的“上上上”急促指令,全副武装的特警鱼贯而入。眼看主力已突入嫌疑人的藏身地,彭宁迅速自隐蔽处站起身, 右脚刚抬起来忽觉后脖领子一紧, “唰”的被一股蛮力薅退数步
“着特么什么急赶着投胎啊”
近距离的暴吼炸得彭宁瞬间耳鸣。与此同时房间内传来“砰”的一声枪响,罗家楠一把箍住彭宁侧身紧贴墙壁,躲避可能破窗而出的子弹。根据魏宝盈的供述,贩卖人口团伙的主要成员持有自制武器,危险性极高。抓捕行动经过了周密的部署,破门突入的任务由特警担负,重案的一个都没让往里冲,全散在周边把守通道。
彭宁第一次参与这种行动, 领枪的时候已经激动的原地升过一回天了。然而没等他高兴两秒,劈头盖脸被罗家楠吼了一顿“入职前集训教官没教过你持枪规则啊你特么拿枪指着我干嘛那手指头是不是找剁呢不准备射击你搂什么扳机老三呢过来教这兔崽子应该怎么拿枪”
当时彭宁被骂的大气儿都不敢出。这几天罗家楠的脾气是肉眼可见的暴躁, 究其原因,还是被举报那事儿闹的。王馨濛死了, 虽然赖不到罗家楠头上,但他又被拎走审了溜溜一整天, 手机上的通讯录和聊天软件被翻了个底儿掉。更让罗家楠上火的是,王馨濛死在一个毒贩的暂住地,庄羽他们抓了那毒贩, 上门搜查的时候发现的尸体。那毒贩不是凶手, 根据法医推断的死亡时间来看, 王馨濛死亡时毒贩已经被羁押了。鉴于罗家楠和死者之间的问题还没调查清楚, 以庄羽那恪守规章制度到变态级别的性格,转手就把案子交给分局刑侦队去查了,根本不让重案的人碰。
而唐喆学之所以能拿到消息, 是因为案子正好分到了他干爹,也就是东湖分局刑侦队负责人史玉光手里。一般来说市局部门办案过程中发现的尸体,往分局扔的非常少见,等调出死者通讯记录,史玉光同志一眼就认出有一个号码是唐喆学的,立马把人拎回去问情况。
唐喆学确实联系过王馨濛,不是以警员身份,而是以“顾客”的身份。经过调查,林冬发现王馨濛和几个在缉毒处挂号的毒品拆家走的很近,但她不是毒贩,只是为那些人特殊服务。而一个特殊服务的女人告警察强奸,还一告告到督察那去了,这件事怎么想怎么不符合逻辑。于是他决定让唐喆学假扮嫖客,正面接触一下王馨濛,探探这女人的底细。
而当唐喆学给王馨濛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死了,所以没有联系上。由于案发时局里人都在忙群体中毒案件,庄羽是从省厅借调的刑技过来进行的现勘,现场细节除了他们缉毒处的和东湖分局刑侦队的,其他人一概不知。
唐喆学曾试图从干爹那套出点消息来,可作为正式被询问的案件关联人,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江,史玉光更不可能在有录音录像的状态下向他透露半点案件信息。据说督察还要找唐喆学和林冬谈话他们帮着罗家楠调查王馨濛的事儿已经兜不住了。
自己的事儿没摘清楚,还把好兄弟拖累了,罗家楠眼下是郁闷他妈给郁闷开门,郁闷到家了。好在有陈飞赵平生方岳坤他们力保,上面没停他的职,询问完毕后就让他归队,参与这次抓捕人贩子团伙的行动。
在魏宝盈的供述中,娴嫂并非团伙主谋,她上面还有一个男人。这男人外号“骆驼”,是个天生的驼背,人虽残缺却是心狠手辣,而且毫无人性。魏宝盈和表妹从八岁开始就被骆驼侵犯,一直到十二岁,表妹不堪屈辱投河自尽。骆驼命人把表妹的尸体捞上来,直接在院子里架起火堆给烧了。还摁着魏宝盈的脖子逼着她看,告诉她,要是不听话,就活活烧死她。
魏宝盈的第一个孩子是骆驼的,可他根本不在乎,生下来没俩月就给卖了。第二个孩子到底是谁的魏宝盈自己也不清楚,因为那段时间骆驼带过好几个男人回来。第三个是她和团伙里一个年轻男孩的,那男孩也是被骆驼拐回来的,一直管骆驼叫“爸爸”。她说他们当时在谈恋爱,但事实证明,那男孩并没有对她付出真心,因为根据她的身份信息查实,此人已于三年前在外省被捕,罪名是组织卖淫嫖娼。也就是说,如果魏宝盈没走上骗婚的那条路,早晚也会被此人哄骗去出卖肉体。
可魏宝盈还是心心念念着那个男孩,她觉着他是自己悲惨人生中唯一的一道光,所以对他们的孩子格外珍视。为了这个孩子,她一步步走上不归路,走向深渊,走入地狱。
根据前期踩点侦察的情况来看,孩子现在根本不在骆驼手里,他可能早就把孩子卖了,所以必须得抓活的,问出那些被卖掉的孩子的下落。娴嫂目前下落不明,根据警方分析,有很大可能已经被骆驼做掉了,因为这件事她办砸了。是她让魏宝盈去食堂里投毒的,鼠药也是她买的,这一点已经通过非法贩卖国家明令禁止的鼠药的商贩核实。保守估计这案子最后可能得抓二三十号人,反正上面给命令了,挖,能挖多深挖多深,涉嫌违法犯罪的全都给揪出来
三声枪响过后,屋子里传出一声声“蹲下”“别动”“叫什么名字”的吼声。估摸嫌疑人都控制住了,罗家楠这才松开箍着彭宁的胳膊,转头一看,妈啊,孩子都快翻白眼了,脸憋得发青。
“没事儿吧你”他也是担心徒弟,生怕这孩子一激动冲进去然后被跳弹误伤,“能喘气不”
“咳咳咳没我没事儿咳咳咳咳”
一手捶胸口,一手撑墙,彭宁玩了命的咳嗽。有事儿也不敢说,本来罗家楠都不让他下车的,死缠烂打才让跟来,就差躺地上撒泼打滚了。
不一会,俩特警从房间里押出个身形佝偻的小老头儿。这小老头儿就是骆驼,看上去很有点天下无贼里黎叔最后企图浑水摸鱼时的扮相花白稀疏的发,半尺长的山羊胡,肿眼泡眯缝眼,背上的圆包鼓鼓囊囊的,几乎和低垂的头顶齐平。他被俩特警架着,有一口气没一口的倒着,一路走一路“哎呦”。
罗家楠见状迎上前核对身份信息“伍金骅,是你不是”
小老头儿颤颤巍巍抬头,因着身高差得使劲仰脸,四目相对之时,怯懦道“是是我政府我怎么我怎么了犯什么罪了”
“别装了你刚拿拐杖打我的时候多有劲儿”架他左边的特警凶了他一嗓子,“拐杖都打折了,告诉你,我要是骨折了,你还加条袭警罪”
罗家楠嗤了一声“不加也是个死,得了,先押车上去,辛苦兄弟们了,我进屋看一眼。”
大概是听他说了个“死”字,骆驼那两条本来就打不直的腿立刻软的像面条一样,被特警们一路拖上了押运车。目送特警们把罪大恶极的团伙首领拖远,彭宁不由感慨道“真没想到,就这么个玩意,居然能控制那么多的人为他卖命。”
“千万别以貌取人,这都是ua大师,我把话放这儿,单独把你俩搁一块,他要不把你说的怀疑人生,我罗家楠仨字倒过来写。”
“”
彭宁嘴唇动了动,罗家楠看见了,问“嘀咕什么呢”
“没,内什么,我先找欧健他们去。”
彭宁转头跑开。刚他把罗家楠的名字倒着念了一遍,楠、家、罗,好像也挺顺嘴的样子。
此次行动共抓捕嫌疑人七名,解救九名未成年受害人,有男有女,最小的才十二岁。这些未成年都是被骆驼的手下用各种聊天软件骗来的,供其拍摄色情图片和视频发包给境外网站进行贩售。
现在骆驼已经不搞之前那套当街拐走的买卖了,效率太低还容易被监控拍到,而是与时俱进地玩起了社交账号,撺掇孩子们主动离家出走。这些孩子里多是一些乡镇少年、留守儿童,缺少家人关爱和沟通,在虚幻的网络里寻求认同感。有的离家出走好几个月了,给家里打电话居然都不知道是被拐骗了,以为孩子还在学校里或者在什么地方打工。
体检时发现两个女孩怀孕了,至于父亲是谁她们也说不清,但口径一致的“要生下来”。苗红和盛桂兰反复做她们的工作,毕竟才一个十四一个十五,后面还有很长人生路要走,这么早当妈对她们来说无异于禁锢了自己。然而正如罗家楠和彭宁所说的那样,骆驼是个ua大师,他说的话即是圣旨,是女孩们的信仰。他让她们生下来,那她们就得生下来。
女孩们的家长哭天喊地,说到激动之处甚至还要上手打孩子,幸而被在场的警员们拦下。罗家楠看着这些爹妈都觉着运气早干嘛去了这会想起管来了,早在孩子于莫测的网路上寻找心灵慰藉的时候,你们他妈的跟哪逍遥呢
跟会谈室里生了一肚子气,罗家楠递陈飞一“我要撂挑子了”的眼神,在得到对方的同意后转脸出了房间,把那群歇斯底里的家长抛诸于脑后。进卫生间,直接把脑袋怼水龙头下面猛冲了一顿,几乎爆炸的思绪终是冷却了一部分。抬头抹了把脸上的水珠,他瞪着血丝满布的眼,和镜子里的自己对着喘粗气。
烦,真特么烦。王馨濛一死,他的冤情算是无处申诉了。虽然上面的意思是等王馨濛的死亡真相调查清楚,他的事就可以结案封卷了,但这件事注定在他的档案上留下道不清不楚的污点。以前背多少处分蹲多少禁闭都无所谓,真犯错,他认,该罚罚该骂骂,可这一盆脏水泼身上,洗还洗不掉,死不了人它膈应人啊
“家楠”
听背后传来祈铭的声音,罗家楠迅速调整面部表情,端起日常嬉皮笑脸的德行回过身“啥事”
彼此间的距离不足两米,但祈铭却觉得此时离罗家楠很远那刻意装出的笑脸上挂满疲惫,水珠自发梢落入眼中,又因着眨眼的动作,像泪珠般滚落。
“你多久没睡觉了”
缓步上前,他紧紧抱住罗家楠,尽可能替对方分担一些压在肩头的重量。林冬已经告诉他了,诬陷罗家楠的那个女人死了,但具体死因为何、是谁下的毒手均不得而知。他相信罗家楠,无条件的。再说罗家楠压根没有作案的可能性,那女人死的时候,他正在距离案发地上百公里远的地方追查中毒案的凶手。
“呃刚在办公室里眯了一会。”抽出被祈铭压住的胳膊,罗家楠把人拥进怀里,紧紧抱了抱,“今天晚上我应该能回家,这样,待会你下班去趟超市,做点好吃的给我补补,我觉着我都累瘦了。”
“嗯,根据手感判断,你瘦了大概25公斤。”祈铭依骨识人,尤其是罗家楠这种经常上手摸的,一旦体重少五百克以上就能摸出来,“想吃什么海带炖排骨”
罗家楠稍一琢磨“炖个虎皮肘子吧,我最近吃盒饭吃的,贼馋肉。”
“我没炖过肘子,不会。”祈铭实话实说。
“你问问林冬,他会炖,二吉上次吹的都出花了,死命馋我。”看祈铭眉头要皱不皱的,罗家楠立马改了口“那要不这样,我给妈打个电话,就说你下班买个肘子带过去,让她炖,咱俩晚上跟我爸妈那吃饭。”
“去她那还用我买啊你信不信电话没挂你妈就出门了,哪次你说回去吃饭,她不把桌上摞出三层盘子来还得打包带回家,吃一礼拜都吃不完。”
祈铭忍不住抱怨。不是他背后说刘敏娇坏话,就罗家楠这个妈啊,那真是,天大地大儿子最大。每次回去吃饭,不给他俩撑到扶墙不让出门,好像平时他有多虐待罗家楠、连顿饱饭都不给吃一样。
关于处理婆婆和儿媳之间的关系,罗家楠一向是两头哄加浑水摸鱼这套组合策略“那不省你事儿了么妈也是心疼你,昨儿还发消息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去吃饭。”
然而今儿这招有点失灵,就听祈铭一本正经的“剩饭菜的细菌含量会随时间变化呈几何级数上涨,而每加热一次,其中的亚硝酸盐、苯并芘等致癌物浓度也会翻番,罗家楠,你妈的关心是致唔”
说不过,拿嘴堵。反正卫生间里外都没人,罗家楠无所顾忌地吻上了那张一说专业话题就伶牙俐齿的嘴。怀里的人只是稍事反抗了一下便顺从了他的举动,本来就是想过来安慰下对方的,只是这个场所选的有点儿草率,还不如法医办公室隔壁的高腐解剖室味道宜人。那的通风系统是全局最强,没有之一。
洗手池边上浓情蜜意,靠窗的隔间里却度秒如年。彭宁坐马桶上一动也不敢动,刚正要冲水呢听见祈铭说话了,感觉这个时候出去会打扰师父师母交流感情,只能屏息静待。本以为俩人说两句就出去了,结果嘿,不但没出去,还特么跟厕所里调上情抱上啃了
我现在出去会被师父打死吧彭宁僵着表情努力装不存在,心里小声逼逼真不愧是法医,百无禁忌,搁哪都跟自己家卧室似的啊啊啊啊啊啊怎么还在啃要了命了,到底让不让人提裤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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