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罗家楠回局里才知道,孩子的dna是密取的,弗莱明的妻子并不知情。上午吕袁桥在医院劝了她俩小时,好话说尽,她依然坚定地拒绝。后来吕袁桥实在没招了,只能在病房外守着,等清洁工过来清理垃圾的时候,悄摸顺走了孩子换下来的纸尿裤,拿回来交给祈铭进行dna检验。病房是专供外籍人士使用的特需病房,彼时只有那对母子在,不存在拿错他人样本的可能性。
把鉴定报告往桌上一摔,罗家楠气哼哼:“合着一开始那女的不让警方取孩子的dna,不是价值观问题,根本是她心虚!”
祈铭抱臂立于桌边,皱眉问:“你认为,弗莱明知情么?”
罗家楠摇摇头:“我刚问过他助手了,没提过,我估计是不知道,不然不会带老婆孩子一起来中国,他助手说,之前弗莱明的两次婚姻失败都是因为他一天到晚不着家,妻子出轨才导致,看来就算他没死,这第三段婚姻也走不长。”
“所以……会不会是情杀?”
一旁的周禾插了句嘴,看罗家楠和祈铭同时将目光投到自己脸上,立刻磕巴了:“我我我——我就随口——随口那么一说。”
对此,罗家楠的态度是:“不是不可能,但有必要用炸弹?费劲巴拉的带进来,再费劲巴拉给人炸了,闹那么大的动静,还不如当街捅死。”
说完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忆了一下与弗莱明擦身而过的画面,改口道:“不对,嫌疑人是个瘸子,弗莱明身高差不多一米九吧,虽然年近五十但常年坚持锻炼,身强力壮。”
“死者身高一米九二,”祈铭补充道,“生前体重约九十六公斤,肌肉发达,骨骼强壮。”
罗家楠点头确认:“嫌疑人跟我差不多高,技术那边说体重最多一百二,还是个瘸子,阿里瓦说,弗莱明是空手道黑带,这要正面刚,不定谁弄死谁呢。”
根据自己擅长的专业,周禾继续提出疑问:“可正面刚不过,下毒不也行么?”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祈铭沉思片刻,说:“下毒的话,有可能误伤孩子,十个月大的婴儿正处于口欲期,随便抓起什么都敢往嘴里放,如果确如大米刚才所说是情杀的话,那么嫌疑人有可能是孩子真正的父亲……大米,你去实验室找高仁,帮他把鉴证带回来的烟头碎片做dna提取,和孩子的做对比。”
周禾立刻起身出屋,等他走了,屋里就剩祈铭和罗家楠俩人。祈美丽不在,又串门去了。这孩子的腿脚越来越强壮,不愧为体型最大的攀禽,从地下二层上九楼局长办公室从来不坐电梯。高仁给订的定位脚环也到了,不怕它到处乱钻跑丢。
多说一句,定位脚环是镀铂金的,比罗家楠自己戴那戒指还贵。听到价钱他日常梗了一瞬,等听高仁说是吕袁桥出的钱,立马呼吸顺畅了。
看祈铭端起杯子又奔了咖啡机,罗家楠挪到他旁边,轻声细语地关心道:“你是不是一直没睡啊?”
“哪有功夫睡觉,一个案子接一个案子。”
祈铭并非抱怨,仅仅是陈述事实。从群体中毒案开始,几乎没有一天闲下来的时候。这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不该休那七天假,以至于后面不停地加班加点。
“睡会去吧,别喝咖啡了。”罗家楠从他手里拿走南瓜图案的马克杯,转身从饮水机里接了杯白水递过去,“你瞅瞅你那黑眼圈,快赶上林冬了。”
提谁谁到,话音未落,象征性的敲门声“咚咚”响起。看林冬端着“来者不善”的笑意进屋,罗家楠立马跟心里骂了声“我艹,好容易跟我媳妇独处两分钟,这八十瓦电灯泡来的真是时候”,嘴上还得装着热情:“呦,林队,找我们祈老师啊?”
“找你,刚去重案办公室,彭宁说你来法医办了。”
“找我,打个电话不就——”
眼瞧着林冬眼神一瞟,罗家楠心领神会,叮嘱了祈铭一声“别再喝咖啡了啊,乖”,屁颠颠的跟着林冬出去蹭烟抽了。不好当着祈铭的面说一起抽烟,不然连他一个礼拜一包的烟钱都得克扣。
进了安全通道各自点上烟,罗家楠问:“有线索了?”
林冬摇摇头:“目前询问过的目击者里,没人有印象见过一个瘸子出现在案发现场,我觉得还是得从弗莱明的妻子妮娜那找突破口,刚在楼梯间碰上周禾,他说dna鉴定结果证实,孩子不是弗莱明的,现在怀疑是情杀。”
罗家楠神情讳莫的:“dna是密取的,没有更确实的证据不好打草惊蛇,万一妮娜给情夫通风报信咋整?”
“你认为她对会发生爆炸不知情?”林冬眉梢微挑,“发生爆炸的时候,妮娜正在路边的自动贩卖机上买水,所以弗莱明才独自上车,而距离弗莱明停车位置不足五米远也有一台自动贩卖机,你觉着,这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林冬的话让罗家楠陷入沉思。一开始没把妮娜列入怀疑对象,是因为她也在现场,如果一起上车那么连她带孩子都会被炸死。爆炸不像其他谋杀手段,不可控因素太多,就算身处远离炸点的位置,难说会不会被抛出物、树枝或者建筑物碎块等物伤到。就像他在现场拼了命从车里拖出来的那对母女,虽未被炸伤,但炸飞的树干把车体砸变形了,险些因高温烤炸的电池丧命。
思忖片刻,罗家楠说:“我师父跟医院盯着呢,如果有可疑人物接触妮娜或者孩子,能咬上。”
林冬点了下头:“我让何兰也去医院了,替换下红姐,她连轴转好几天了,我看她累得说话都没力气了。”
“何兰?”罗家楠诧异瞪眼,“她行么?现在推测嫌疑人有军警背景,真撞上,她打的过么?”
“特警那边安排人手了,你爸也去了。”
罗家楠回手扣住眼眶。简直了,就是闲的闹腾。用现金的越来越少,小偷也肉眼可见的变少,他爸这是余热无处发挥到处给自己找累受。然而毕竟是做儿子的,他怎么也得孝顺孝顺:“得,待会我给我们老爷子送饭去。”
“不用,我交待了何兰负责现场人员的伙食。”说着,林冬突然摘下眼镜,探身向前,让罗家楠看清自己平时被镜框遮挡的部位:“说明一下,我黑眼圈重是因为早产皮肤薄,这是血管,不是色素沉淀。”
“……”
好家伙,跟这儿等着我呢,罗家楠心虚尬笑。以后绝不能再说林冬坏话了,一个字也不说,搁哪都能听见可还行?
戴上眼镜,林冬的脸上重新挂起职业笑容:“还有一件事,我听二吉说,你约他明天去吃三千一只的烧鹅?”
“啊?啊,是啊,不说你哥要来么。”
“你请客啊?”
“凭什么我请?”惊讶之余,罗家楠的无赖劲儿原地上身,“从哪论也轮不着我请吧,那是他大舅哥,又不是我——”
林冬双眼危险一眯:“大舅哥?”
“……”
哎呦,嘴瓢了,罗家楠继续尬笑。私下里和唐喆学说话的时候啥词儿都能用,当着林冬的面还是得收敛,就好比当着外人面喊祈铭“媳妇”,还不转头就被“小祈飞刀”剁墙上去?
但见林冬抹去笑意,严肃道:“罗家楠,不是请不起你,更不是我心疼钱,而是我希望你以后尽量少拿这件事来戳我们二吉的心窝子,在你看来可能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或者是关系好才这样,但对他来说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那人只是看着没心没肺而已,实际上心思非常重,这不是他该背负的心理负担,他更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有气,冲我来,别去难为他。”
“我没——林队——我——”
从没想过林冬会在这件事上和自己理论,罗家楠一时瞠目结舌。刚还想着对方特意找他出来肯定不是单单为了抽口烟,果不其然,长篇大论都备好了,就等照脸拍他呢。
不等他组织出像样的话,林冬继续照脸拍他:“是,我哥对不起你,对不起祈铭和祈东翔夫妇,无论他做多少事都没办法弥补你们的损失,更无法挽回逝去的生命,但是,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动不动拿他的过错去惩罚二吉,你要达到什么目的?让二吉对你俯首称臣?”
“严重了啊,林队,我可从来没那么想过!”罗家楠心说至于么,不就让你家二吉请我吃顿烧鹅么,还上纲上线的——于是赌气道:“你要真觉着我故意难为二吉,那我不吃了行不行?明儿我们仨就找一没人的地方,一人一瓶矿泉水,干聊!这总行了吧?”
林冬立刻:“行。”
“——”
对方接话接太快,罗家楠好险闪着舌头。不对啊,他细一琢磨,怎么说着说着,烧鹅没了?正想说点什么挽回颜面,电话震起,罗卫东打来的。老爷子兴冲冲地告诉儿子,自己在病区抓了一顺手牵羊的拎包贼,刚从派出所设在医院的警务室里录完口供出来。说是为失主挽回了价值三万多元的现金和物品,然后那边死活要塞一千块钱表示感谢。老爷子高风亮节,当然不能要了,再说他抓贼享受的是过程,又不是图人家的感谢。
——真特么是我亲爹,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
腆着大脸拍了老爹一通“宝刀未老”的马屁,罗家楠挂上电话人都快虚脱了,已然失去了和林冬争辩的战斗力。碾灭烟头,他朝林冬抬了下手,转身离开安全通道——得去挂会儿祈铭回回血。
等安全通道的门闭上最后一丝缝隙,林冬拿出手机,给唐喆学转了五十块钱微信红包过去。唐喆学发来三个问号,又追了条语音过来:【突然给我发红包干嘛?】
林冬回道:【预支你明天的工作餐费】
【五十不够啊】
【罗家楠说,你们仨一人一瓶矿泉水就行,五十够你买两箱的】
又是一长串问号,林冬随手回了个【笑脸】后揣起手机。之前听唐喆学说,罗家楠让自己请客去吃包间最低消费六千的烧鹅,他就琢磨着得跟对方好好说道说道了——花多少钱倒是其次,重点是不能惯罗家楠奢他人之侈的臭毛病,又不是所有人都跟祈铭似的手里攥着信托基金,给你罗家楠花十几万买块表连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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