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龙于天空中滑翔盘旋,黑衣黑甲黑罩袍的无垢者则在地面上踏着整齐的步伐鱼贯入城随着女王抵达,临冬城内外这场漫长而难熬的僵持总算是结束了。
过去这一周大家都不太好过。
在火药的压倒性优势面前一夜间成为俘虏的史塔克家自然不用说,而受罗柏指示集结于赛文城的北境援军则是城堡易主后第一批赶到的人。近五千诸侯部队举着各色旗帜扛着长枪短剑乌泱泱一片行至城外盘算的是和叛军大战一番,见到的却是城头迎风招展的红龙旗以及孤身出城的艾德遗孀凯特琳徒利。
青春不再的史塔克夫人踩着积雪艰难地走近北境援军,口吐却是爆炸消息:史塔克家已经决定向丹妮莉丝坦格利安称臣效忠,要求众贵族率军打道回府,静候下一步消息
女子本柔弱,这必然是凯特琳受叛徒恐吓威胁后被吓坏才做出的妥协在向亲历战斗的居民们打听询问弄清艾格用半夜拿下临冬城的大概经过后,震惊于赠地军诡异手段和强悍战力的各路贵族不敢贸然发起攻击,而是如先前的攻城者一般环绕避冬市镇搭建军营开始围城,准备再等几家的部队抵达,待力量足够后再强攻城堡,解救罗柏、他的弟弟妹妹或女儿。
尽人事,听天命。随便救出来一个,史塔克家的血脉便断不了,实在不成,北上长城去把布兰抢出来,也算是一种解决方式
他们没有等太久,从北面赶来的波顿军不甘落后地第二名抵达,狰狞的剥皮旗下汇聚着全副武装的两千枪盾手,数量虽不及前几家总和的一半,装备水平和士气精神倒还尤有甚之。这路强援的加入让兵力对比的天平一下倒向了北境方,本该是个令人松一口气的好消息
直到同为女性的荒冢屯当家人威廉达斯丁伯爵的遗孀芭芭蕾夫人回想起凯特琳的警告,要求卢斯波顿先拿出“杀死疯王女儿和她宠物”的证据。
丹妮莉丝拥有异于常人的典型坦格利安外貌,而她剩下的两条龙更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怪兽,无论卢斯波顿是拿出一颗长着银发的女人头颅还是掏出龙的一鳞半爪,都足以证明他确实与之作战并取得了胜利可就是这条明明算不上过分的要求,波顿偏偏一样也拿不出,甚至在发现瞒不过去后摆出阵型,干脆痛痛快快地亮出了新缝的红龙旗。
于是,一场本该鼓舞人心的会师,瞬间变成剑拔弩张的危险对峙。
城外两军顶着风雪对垒,而躲在遮风挡雪又温暖安全城堡内的艾格也过得并不惬意。
一通稀里糊涂的痛打和“鞭笞”把二小姐的腾腾杀气给压住固然是意外收获,但他与北境统治家族真刀真枪打过一场后的关系毕竟不可能像忄青色作品里那样简单地“一炮泯恩仇”波顿在抵达城外后不久便以友军之名要求进城,而艾格自然是以城堡已满的名义回绝了这一申请,这么做固然是为了保证自己和史塔克们的安全,可无法否认从阵营角度来看,已经当面正式向女王宣誓效忠了的波顿才是“事实上”的盟友。
万一城外越聚越多的北境援军与波顿家的部队发生冲突,赠地军是该出城相助还是坐山观虎斗
万一波顿军遭受损失,事后闹到女王面前扯起皮来,不肯放盟友进城的自己要不要背上一锅
要纠结的事情本就已不少,更让人不爽的是人类还有这样一种天性陌生人间可以不打不相识,而熟人朋友却稍有不顺遂便能反目成仇艾格现在就站在后一种情况的边缘。他利用与史塔克家的良好关系顺利启动了心中大棋,而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得承受来自狼家更甚对敌人的仇视和怨恨。
在这种情况下,艾格努力保护史塔克们真真叫一个两头不讨好:女王和她的幕僚会觉得他妇人之仁不顾全大局,狼家则会觉得他道貌岸然、“既当女表子又立牌坊”扛压力担风险,还没人领情。他这些天与几位史塔克尤其苏醒后的罗柏进行的交涉和会面那叫一个不舒服没有辱骂和冲突,也客客气气礼数周全,但一团和气的表象下是一层由提防、疏远和敌意凝成的无形隔阂,即使艾格出示波顿要求进城的文书或将罗柏带至城头让他观察城外挂起了红龙旗的恐怖堡部队,也没能让他彻底释然或信服。
艾格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微有点放松警惕或麻痹大意,史塔克都绝对会毫不犹豫地组团溜出城堡或在他背后捅上一刀,然后设法迎战有波顿支持的丹妮莉丝。而在这一切确实都是自己起头造成的情况下,他连委屈的资格和倾诉对象都无,只能凭着钢铁般的意志,硬着头皮在自己选择的这条并不高尚的路上走下去,在成为赢家并书写历史前都不回头。
而女王的到来,总算能让他从这种叫人压抑得难以呼吸的氛围里暂时抬头喘一口气了。
***
心疼刚刚伤愈勉强起飞的伊耿,丹妮莉丝此行南下临冬并未扮演龙骑士。被艾格的“巫术”所摄意见不一而组织不起进攻的北境援军在卓耿和雷哥于空中露头后的第一时间便果断拔营退回赛文城。清场后的临冬城对国王大道方向上,一袭白衣的丹妮莉丝骑于马上,领着自己的移动御前穿过临冬城大门进入这座已经插上她旗帜的城堡,又通过吊桥和前院,最终来到人群聚集的门后场院中间。
守卫室正对的空地上,先一步进城的无垢者们尽职尽责地占据好了全部关键位置,警惕着周围成头接耳的“临冬城守卫”,而正中央的艾格等赠地军高层则和史塔克全家站在一起,列队恭迎御驾。
弥桑黛熟练而响亮地唱出自家女王的那一长串头衔,艾莉亚恨恨地盯着光彩夺目足让任何女子自惭形愧的丹妮莉丝,罗柏史塔克一眼便望见了跟在疯王女儿身后俨然忠实臣属的卢斯波顿,恐怖堡伯爵用毫无波澜的冷漠目光注视已经用行动和他撕破脸皮的赠地之主艾格而后者则用琢磨的目光,仔细入微地观察了一遍瓦里斯和小指头的神色表情。
各怀心思,场面一度寂静无声尴尬至极,直到伤势未愈的罗柏史塔克一咬牙关走出人群,像先祖“降服王”托伦史塔克一般,时隔三百年,再次向一位骑着龙的坦格利安屈下了膝盖。
“向七国真正且唯一的王我献上临冬城和史塔克家的忠诚。”并不擅长于此的年轻父亲躬身低头,一字一顿虽不情愿但郑重无比,“北境的刀剑、斧头和长矛听从您的召唤。只要陛下公正平等地对待每个臣民,我们便将永远追随于您。”
宣誓的话音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去,却并未立刻得到答复,丹妮莉丝昂首走出,来到罗柏史塔克跟前,低头看向下跪的北境守护,满足和犹豫交织,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守夜人总司令和恐怖堡伯爵她此行北上招揽到的两位新帮手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先行南下在临冬城等她。在小女王一开始的猜想里,自己晚一步到临冬城时不外乎会看到以下三种情况要么是先到的艾格成功说服史塔克家效忠自己;要么是两人汇合后已经成功拿下临冬将史塔克们用枷锁铐了起来;不然就是战事不顺,临冬城依然在自己的敌人手中。
第一种情况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作为颈泽以北长久以来的统治家族,赢得史塔克的支持便等同于拿下了整个北境,统一七国的任务瞬间便完成了三分之一哪怕只是在领土面积的比例上,也算是一个重大突破,至少让她能省下更多时间精力去完成“大王领计划”。
而若是第二种情况嘛,丹妮莉丝也想好了处置办法她将剥夺史塔克家的财产和地位将他们驱逐出维斯特洛,提拔抢先效忠的波顿为新的北境领主。扶持这位并不服众的北境老二上位,待到将来天下平定,颈泽以北的诸家势力便会在内耗和互相对抗中消磨掉大半精力实现制衡,王国北部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无虞
至于最后一种糟糕的情况嘛,对策也很简单骑龙天降,火烧临冬,干脆把史塔克家从世上抹去,连活捉的功夫都省了,在战斗中杀死敌人,可比处决俘虏要简单许多,还没有残暴嗜杀的嫌疑。
小女王想了那么多,却终究也没猜到她碰上的是介于第一第二种情形间的某种混合状态。
只要不眼瞎都看得出大门不久前曾被暴力打开,城堡内的战斗痕迹虽已几不可寻,但避冬市镇内受伤的居民和士兵却是活生生的证据临冬城毫无疑问是被攻破了的,但它的主人却并未锒铛下狱,而是依旧衣着体面行动自由,没有半分俘虏的样
史塔克家的称臣效忠并非全然自愿,而是被守夜人打出来的
臣服就是臣服,当然不分自愿还是被迫不然伊耿到老死也成不了征服者。丹妮莉丝不是没有接受过心不甘情不愿的投降和效忠,但史塔克家可是在簒夺者战争中参与推翻了自己父兄王朝的叛党主力。别人家的心不在焉,她只需要保持理智便可以容忍,但若对象换成眼前这群有着血海深仇的前假想敌,那可就不仅需要理智,还得加上不可思议的大度了
冷风呼呼作响,时间一秒又一秒地过去,罗柏跪在冻土地上的右膝盖被融化的雪水打湿,本就带伤的身体也因为长时间维持不适姿态而开始微微打颤不安的气氛开始悄无声息地蔓延,直到艾格察觉到不妙,咳嗽一声后出言圆场“陛下,天气严寒,您还是速速做出决断,再进屋商讨下一步行动才是。”
熟悉而有磁性的男声将丹妮莉丝从内心活动中唤回现实,她忽然意识到是否接受并不仅仅是自己个人的事情。无论是攻破临冬城却没有伤害任何一位史塔克,还是在场面僵冷时出声干扰,都指向了一个结论艾格希望自己接受。
而她愿意大业未成,便先为一己私愤,在自身和她最有力的追随者兼同志间制造裂痕吗
答案显而易见。
“史塔克大人。”女王无奈地开口应道,虽是在答复罗柏的誓言,双眼却直直地望着刚刚发声的守夜人总司令就算别无选择,她至少能用这种无声的方式告诉艾格,自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做出了让步。若这份人情能让他在接下来对自己的服务中更卖几分力,也算不白费她今日的强忍不甘“以新旧诸神的名义,我保证只要你忠诚效力,我必然报答以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