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地下小情人”
裴希手上一顿。
默了三秒,他转过头,莫名其妙“哈”
易诗城脸色微红“你你是不是真的有地下小情人”
裴希怒了“你是不是找病”
“我听到了”易诗城嚷嚷起来,“上周五你在车站,给人打电话,你就说了你说什么地下小情人”
“你他妈”
裴希气得简直要背过气儿去了,破口大骂“那是我朋友跟我开玩笑”
“谁跟朋友开玩笑说是地下小情人啊”
“我啊不行吗”
“你”
易诗城被他气死,一张脸憋得红成关公。
裴希也气得不轻,道“再说,就退一万步来说,我就算有那玩意儿,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易诗城一哽,说不出话来了,神色一瞬便窘迫慌乱。
裴希气哄哄地一拍桌子坐直了回去。再一扫班里,就发现整个班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两个身上。
裴希翻了个白眼,把书从书包里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摔,抱臂往外看。
早自习的闹铃很是时候地响了起来。
班长咳了两下,敲了敲讲台,道“好了,开始晨读了啊。”
晨读声响了起来,裴希和易诗城都没动静。
裴希悄悄瞥了易诗城一眼,就见他不高兴又委屈巴巴地低头看着书,嘴都不高兴得撅了起来。
他爹的好像他受欺负了一样
裴希更加火大,又往里侧了侧身去,尽力跟他拉远距离,暗地里骂骂咧咧起来。
易诗城这句“地下小情人”出来之后,裴希气得好几天都没跟他说过话,看见他就翻白眼。
也就这几天的空里,他在班里越来越吃得开,很多人都开始跟他勾肩搭背。
裴希的午饭会被一堆人拉着去外面,放学大家也一起走,回家开电脑就一块儿练级,下本,打排位,在游戏里到处骚。
裴希人际圈越来越广,他再也用不着易诗城在他耳边吵吵问他中午去不去食堂一块儿吃饭了。正好俩人还在吵架冷战,谁都没搭理谁。
但易诗城不肯就这么消失。
裴希每每跟人出去,易诗城都在附近,就一声也不吭地盯着他瞅,瘪着张脸,好好一张漂亮脸蛋天天板得苦大仇深的。
也不必说,跟裴希勾肩搭背的,肯定缺不了他的团员卫浩。有时候卫浩跟裴希一块儿走,易诗城就在后面,单肩挎着书包撇着嘴,蔫蔫地跟。
裴希一直都觉得他那个样特别像自己以前爱用的一只淋着大雨脸耷拉着的抑郁狗子的表情包,怪可怜的。
但裴希坚定地认为是问他“你是不是有地下小情人”的易诗城有病。
后来,周五这天放学,裴希跟同学去学校附近买了奶茶,逛了商场,闹腾到晚上六七点天黑了,约好第二天上游戏打新出的活动之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裴希往家走。圣诞节近了,商场的路里面的树上都挂着圣诞彩灯,闪闪烁烁五彩斑斓,路上的路灯也特别亮。
走到半路,裴希在路上停下,无奈地长叹了一声,终于服了。
他回过头“你到底要干嘛”
易诗城又跟在他后面。
一如既往地蔫蔫地跟着。
易诗城浑身一哆嗦,想躲但无处可躲了,脚步一顿,停在原地,讪讪摸了下嘴巴。
“不不干什么。”他讪讪说,“我回家也是这条路。”
裴希眼角一抽。
“这不是回家的路,”裴希说,“这是去隔壁武榆的路,这边的公交站没有29路。”
武榆是温同隔壁的小城。
“你去武榆干什么”
“你管我现在的问题是你跟踪我行不行”
“我”
易诗城面红耳赤,看起来很想反驳,但他又反驳不出什么来。
裴希觉得活该,因为易诗城就是在跟着他裴希。
“你看,你果然是在跟踪我。”裴希说,“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想道歉就好好道歉行不行,天天苦大仇深地跟着我你是想逼我道歉你也太”
“我不是”
易诗城喊完蔫了下来,把手握在一块儿搓了搓,嘟囔“我不是。”
“不是就不是呗,你吼什么。”
易诗城满脸通红。
裴希“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大男人要干什么直接说行不行天天尾随在别人后面屁都不放一个,你搞什么玩意儿,我都可以报警抓你了。”
“我”
“你”
易诗城唯唯诺诺“我我不会打游戏。”
“”
裴希茫然地眨巴眨巴眼,莫名其妙“啊”
“我不会打游戏啦我真的不会我下了那个游戏了但是我连新手村都出不去我真的不会这东西”
“所以”
“所以”
易诗城好像也不知道所以什么,哽了一下,脸腾地红了好几分。
裴希“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
易诗城一闭眼,狠狠深吸了一口气,朝他喊“所以我虽然不会打游戏但你能不能不要不跟我玩啊”
裴希愣了一下,不禁噗地笑出了声。
“你不要笑”易诗城涨红了脸,“我说真的你别跟他们走那么近行不行”
裴希无奈道“哪儿近了啊,不都很”
“你都没跟我笑过你跟他们笑成那样,我都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我真的很努力地在玩那个游戏了可我就是搞不懂啊”
裴希这才想起,易诗城周三早上来的时候顶着一对黑眼圈,一整天都飘飘忽忽的,走路都好像要跌。
原来是打游戏打了通宵。
裴希“搞不懂就搞不懂呗,又不是一定要搞懂游戏才能说话。”
易诗城说“我搞不懂你不就不会跟我笑不会跟我闹了吗不是我先跟你说话的吗,凭什么他们就只是会玩那个游戏就能跟你一下子这么近啊不是我先跟你好的吗是我先给你买早饭先跟你一块吃饭一块放学的”
“你这什么台词,你是不是最近看白学了。”裴希无语,“都上高中的人了,你能不能正常点儿都是同学什么近不近远不远的,不跟你说话还不是因为你大礼拜一一大清早”
裴希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易诗城一直死死盯着他,眼眸颤抖嘴唇哆嗦了好半天,几番欲言又止。
裴希眼瞅着他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
气氛也有些许不对。
路人三三两两从他们身边过去,目光有些怪异地朝他们投过来。
他们站在路灯底下。十二月是真的冷,一呼一吸都有白气儿出来。
“你”
裴希想说你到底要干嘛,话刚打了个头,易诗城就吸了口气,眼里都有了泪光,眼眸闪烁地对他说“你能不能别跟他们走那么近啊。”
“”
他怎么这么委屈啊他。
有风把易诗城头发吹了起来。青涩的少年人这时候还没有八年后那种大明星范儿,留了一头有点儿长的学生头,碎发贴着后颈刘海贴着脑门,风一吹悠悠地晃。
路灯和树上的彩灯都太亮了,裴希能把他藏在刘海下阴影里的那双红了的桃花眼看得清清楚楚。
易诗城又深吸了一口气。
“裴希,”他说,“我喜欢你。”
裴希瞳孔一缩。
易诗城说这句话的时候,周遭的风都短暂地停了一瞬。
少年人站在冬天的风里,耳朵根是红的,眼睛也是红的,脸颊也红着。
裴希后来想了很久,易诗城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勇气对他说这话。男生喜欢男生,这事儿搁谁身上都理当小心翼翼暗恋一段时间的。
可易诗城没有。
裴希想了很多很多年,后来觉得,大概易诗城是真的被养得很好,在爱情里被养大的小孩兜不住事儿。
少年人的心动年少意气横冲直撞,那时易诗城十六岁,也正是会不知天高地厚去撞南墙的时候,他有爱他的父母和很好的成绩以及关心他的老师同学,他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去撞南墙的勇气。
所以他可以不顾一切,可以不顾一切地对裴希说喜欢,因为他十六岁。
可裴希不一样。
裴希是个破碎的人。
“别开这种烂玩笑。”裴希说。
“没开。”易诗城说,“我真的喜欢你。你不用觉得麻烦,我说这话不是想让你跟我有什么,我只是说我有这个心思,所以我我对你有点儿那个,所以我出于私心,我希望你能不能对我也跟对他们一样啊,我”
裴希笑了,冷笑,声音讽刺。
“闭嘴,滚,”他说,“你真是够了,少这么开我玩笑,这一点儿都不好笑好吗。喜欢什么,我这烂人有什么好喜欢的,你”
易诗城急了“不烂你才不烂呢你又好看打游戏又厉害,你还帮你妈妈照顾花我我还听他们说了,你你在游戏里带过好多人”
裴希那时候是真的桃李满天下,特爱捡萌新。
裴希一抽嘴角,道“够了你别说这种话了,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想笑话我挤兑我能不能换个方式再说你了解我什么,我跟你说过几句话你凭什么说喜欢我”
易诗城沉默住了。
“你看吧,你一点儿都不了解我。说什么喜欢。”
裴希转过身就走,道“我走了。”
“你你去哪儿啊”
“武榆。”
易诗城小跑几步追上去“你去武榆干什么你等等,我说”
“别跟过来,你跟我不同路。”
裴希回过头,指了指路另一边,道“29路在那边,你不是本地人么,这种事儿不清楚”
“我当然知道,可你去武榆干什么,都这个时间了,该回家了啊”
“为了能回家才去一趟。”裴希说,“你这种大少爷是理解不了的。回家去吧,回家找你爹你妈去你跟我不同路。”
他说了两遍。
裴希抓着书包带子回头就走,这次他没有再回头。
可走出去了一段路,他又被易诗城叫住了“裴希”
裴希朝天翻了个白眼,认命地停下来,又回头。
这次他们离了很远,裴希已经走出去了很多。他站在已经没有路灯的阴影里,易诗城站在遥远的光底下。
易诗城满脸通红地拢起手成喇叭状,朝他很大声很大声地喊“我不管你最好了你才不是烂人”
裴希脑子里轰隆一声。
冬风突然大了。
易诗城被迎面突然大起来的风吹得一哆嗦,眯了眯眼,又不肯退缩,闭起眼接着朝他喊“我是认真的没跟你开玩笑谁告诉你男生和男生就不可以了从来如此就对吗这是鲁迅说的”
“裴希我爱你啊”
路人的目光惊讶或好笑,还有人吃吃地笑了起来。他们都把易诗城的话当做两个高中小孩朋友之间的互损,谁都不知道他是认真的。
后来年年岁岁岁岁年年,他们在一起又分手,从热爱到冷却又再无相见,裴希都把易诗城在这个夜里通红着脸大喊着向他告白的样子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时候易诗城不顾一切,那个时候风吹得很大,那个时候易诗城闪闪发光,那个时候易诗城很纯粹地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白学指白学家,爱用白色相簿2梗的人,一个青梅和天降的三角恋故事,常用梗为“明明是我先来的”以及“你怎么会这么熟练啊”,s这都是我的理解
回忆杀到这里就告一段落结束啦,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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