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严塔尔虽然扮出了笑容,却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深处蒙上一层阴影。他曾算计过同盟政府不投降的可能性。难道在民主政治的大本营中,那些口口声声以正义者自居,以对抗为己任的家伙,没有人肯为理想而赌上自己生命和骨气是不是对同盟的大多数权力者而言,一旦自己的生命和权利不保,民主政治的存亡就无所谓了不管怎么说,对罗严塔尔来说,事情已经结束了。
“我也在想,如果同盟的当权者们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拒绝我们的要求,我们该怎么办。站在我们的立场,这么说或许显得很奇妙,那样一来肯定得大费周章。不过,那些人真是一群恬不知耻的当权者。”
米达麦亚厌恶地摇了摇头。希尔妲也点了点头,虽然说计划是成功了,但是,他们总觉得有种无可奈何的不释然感。
“一亿人花了一个世纪的时间,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一切,可以于一夕之间毁在一个人手中。”
“所谓国之将亡就是指这种情形吧”
米达麦亚口中抒发着不怎么有创意的感慨,回头看着旁边的同志。
罗严塔尔把他的金银妖瞳映在不曾喝过的咖啡液体表面上,然后抬起头来说道“我们亲眼看到了分割、支配宇宙的三大势力高登巴姆王朝的银河帝国、自由行星同盟、费沙的灭亡,后世的历史学家们一定会很羡慕我们。借用特奈杰中将的说法就是这样”
希尔妲及米达麦亚和他有同感。他们口中虽然深表赞同,但是,每个人的心湖上那无法消失的小小涟漪却不断地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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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离同盟首都海尼森的巴米利恩星域中,士兵们内心的狂澜已达到顶点。他们虽然服从了杨的命令,把舰队后撤,停止战斗,但是士兵们对在大获全胜之前竟由我方提出停战要求的荒唐,有一种超越狭窄视野的愤怒与绝望。
“首都到底怎么了被帝围攻”
“投降了全面投降了那些亡国奴,举着双手叫饶命的家伙”
“那么,自由行星同盟会怎样”
“你说会怎样会成为帝国领土的一部分或许会获得批准,以形式上的自治继续存在可是,也只是光在形式上,而且,时间大概也不会长。”
“将来呢”
“还用问去问罗严克拉姆公爵吧去问那个金发小子啊因为他今后就是我们的主人了”
有人狂怒,也有人悲叹。有士兵对着朋友眼泪汪汪地诉说。
“我们应该是属于正义的一方啊为什么光明的正义得对黑暗的邪恶屈膝乞和这个世界真是病入膏盲了”
同意这种单纯得过火的疑问的人没有很多,另一方面也有不同的论调。
“这是政府的通敌行为”
这个弹劾的声音一旦响起,就化为燎原的野火一般扩及整个舰队。
“没错政府背叛了我们政府背叛了国民的信赖和期待”
“他们是一伙卖国贼我们不需要听从那些人的命令”
其中也有人痛骂通讯官,为什么要接收那种无理的命令如果在这两三个小时之内,对发过来的命令佯装不知,现在就可以逮杀罗严克拉姆公爵了,通讯人员却老老实实地传达,真是不知变通的低能。
在一片否定的声浪中,也有人把持着一小株肯定的幼芽。
“可是,我们的家人都在海尼森。如果拒绝投降就会受到毁灭性攻击因为政府投降,亲人才得以获救。”
说这些话的人不可能再说得更多,由于四周的战友们都勃然变了脸色站起来,他知道要说出一介市民的心声是需要很多勇气的。
“我们去请求杨元帅,请求他完成真正的正义,请求他不要遵循无理的停战命令”
“对就这么办”
在一片骚动声中,尤里安朝着展望室快步走去,他想和先寇布中将谈谈。
先寇布手拿着袖珍威士忌酒瓶站在落地窗边,映着黑暗的静寂及星星跃动的双眼中闪着极为不悦的光芒。
尤里安停下脚步,以失意者的沉痛眼光沉默了好一阵子。
“先寇布中将”
回过头来的先寇布拿起袖珍威士忌酒瓶朝少年打了招呼。
“哟,你特地来见我,想必我的期待是对的。你是不是和我抱持一样的想法,杨提督应该不理会停战命令才对”
走上前来的尤里安以谨慎但不让步的表情回答“我了解您的心情。可是这样做会在历史上留下不好的前例。如果允许军队司令官根据自己的判断而无视政府的命令,民主政治最重要的东西,也就是国民代表控制军事力的机能就消失了。您认为杨提督可以创下这种前例吗”
先寇布嘲讽地歪了歪嘴。
“那么我问你,如果政府下令残杀丝毫没有抵抗能力的民众,军人是不是也该遵守命令”
尤里安猛烈地摇了摇他那头亚麻色的头发。
“这种事当然不行。我认为在作为一个军人之前,不应该忘记自己同时也是一介平凡的市民,在对待这种非人道、严重违反市民利益的事上,当一个人的尊严受到考验时,首先必须做个人。到那个时候,即使是政府的命令,也有不得不拒绝的理由。”
“”
“可是,就因为如此,除了那种情形之外,身为民主国家的军人,在行动的基准上,就该遵从政府的命令。否则,就算你是基于正当的理由去行事,也会被指为恣意乱行。”
先寇布无意识地把玩着酒瓶。
“孩子,不,尤里安敏兹中尉,你说的没错。我也懂这些道理。虽然懂,有些话我还是不得不说。”
“嗯,我很了解。”
这是尤里安的真心话,他反驳先寇布的论调何尝不是他对自己感情的理性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