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因哈特发出尖锐的咋舌声,接着用手抚摸着他年轻的脸庞。展开了联想的羽翼后,整个话题到此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
“玛林道夫伯爵父女现在还在禁闭思过中,是吗”
“他们身为大逆不道的犯人亲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其实在高登巴姆王朝的时候,满族灭门或放逐等等都是惯用的刑责。”
莱因哈特用一只手的手指头玩弄着他胸前的坠饰。
“也就是说,地球教不只是要取朕的生命,还要将朕身边极为重要的国务尚书和首席秘书官也夺走”
无论是私人的情感,还是身为皇帝的权威,莱因哈特都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这样就够了,没有必要再继续禁闭思过。传唤玛林道夫父女从明天开始出勤复职。”
“另外一件事,禁止对玛林道夫伯爵父女追究这次事件的责任。若有敢触犯此禁令者,视同违背朕的命令,并处以相等的裁断,令众人知悉。”
君主的旨意屹立于万人的感情与国家的法律之上。奥贝斯坦将头深深地埋下,接受了皇帝绝不容许抗辩的旨意。莱因哈特用他那苍冰色的眼眸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臣下,没有任何声音且毫无感情地将他高眺的身子转了过去。
奥贝斯坦回到军务省办公室之后,接到了来自派驻同盟的高等事务官府的报告书,这个报告并未透过事务官雷内肯普,而是由事务官府中属于军务省的人直接以对军务省联络的立场提出。
“事务官对杨威利元帅加强了监视。看起来事务官似乎认为杨元帅与同盟内派的动向互相有紧密的联系。详情随后”
面对着军务省调查局长菲尔纳少将的报告,军务尚书奥贝斯坦元帅将他那由感光电脑组成的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隙缝。
“一群乌合之众,为了团结必须要有一位英雄。所以同盟的偏激派、原理派将杨威利视为偶像是理所当然的。”他一边说,一边触摸着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半白头发。“雷内肯普是吗,嗯”
“就这样袖手旁观好吗纵使杨元帅现在没有造反的企图,不过长久被监视怀疑,只怕也不得不叛乱了。就好像一个人周遭都放满了原色绘图用具,迟早会被染上颜色。”
虽然在一般人看来,奥贝斯坦常被认为是个冷酷严峻的人,但在他面前,菲尔纳却丝毫没有畏缩的样子,就这一点而言,菲尔纳可说是一个难能可贵的人才。军务尚书冷漠地瞥了部下一眼,但其实奥贝斯坦没有什么特别的恶意。
“现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插手管这件事。雷内肯普这个人最讨厌别人侵犯他的职权。”
“是的,不过尚书阁下,杨威利可说是同盟的国民英雄,雷内肯普事务官如果任意处置,同盟市民对于帝国的反感恐怕会因此被引导到同一个方向集结起来爆发抗争。燃烧的火一旦大起来,要熄灭就没那么容易了,这道理是一样的。”
菲尔纳少将的声音里,似乎隐隐约约地有着那么一点等着好戏上场的味道。奥贝斯坦这回看着他的眼神,也比刚才还要复杂了些。
“对不起,我失言了。请您把它忘了吧。”
菲尔纳向上司认错之后,奥贝斯坦默不吭声地挥了挥瘦削无肉的手,向属下示意,让他出去。
于是菲尔纳行了一个礼,从上司面前退出,但他不由得揣测起军务尚书的想法。
或许军务尚书是想要利用杨的存在。就好像在一盘铁砂中埋下一块磁铁,铁砂自然就会集中,同盟的反帝国强硬派与民主主义原理派也会集中在杨的周围吧。集中了之后又要怎么样呢是以此为借口把杨处决,以断绝帝国的后患还是先刻意使包围在杨身边的强硬派势力膨胀,接着挑起该派系与同盟内对帝国协调派之间的对抗,再让对抗扩大成为内乱,如此帝国便可不出手就掌握同盟全土了。
“不过,事态的发展真会如军务尚书所愿吗”
杨威利在战场上展现的实力,可以看出他完全是个智将,甚至可以将皇帝莱因哈特这样的战争天才逼进死地。如今既没有舰队也没有士兵的杨威利,会甘于成为奥贝斯坦元帅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吗古来即有穷鼠扑猫的寓言,如果真到了这种地步,雷内肯普的立场岂不像是遭穷鼠反咬的猫一样的可怜
“不管怎么样,这场戏值得一看。从这场戏的结局便可以看出,眼前的和平究竟将缔造出一个新时代,还是不过一场动乱途中短暂的休息时间,历史的未来走向就要出现交叉路了。”
菲尔纳的嘴角浮现出带有讽刺意味的微笑。他过去是旧帝国门阀贵族军的幕僚,参与过暗杀莱因哈特的计划。不过不是基于他个人对莱因哈特的憎恶,而只是单纯地忠于立场。在那之后,他因莱因哈特赦免而成了新皇帝的部下,并且在奥贝斯坦的手下参与拟定作战方案及经营元帅府,立下了不少功绩。他虽然不是一个具有不法意图的野心家,却喜欢以旁观者的立场,观察时代的演变。以他个人而言,平治不如动乱有趣。而原因之一是因为他对自己有着一种奇妙的自信,相信凭着自己的才干与行动力,无论在哪一种情况下,都能够存活下来。
奥贝斯坦将他特有的无机眼光投向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君主的不足之处必须要由臣下来补强。更何况罗严克拉姆王朝与皇帝莱因哈特是他用自己的一生作为赌注的作品。虽然这个作品创作的速度之快与主题之华丽无与伦比,但对他来说,这个作品的稳固性却有着些许的缺陷。
在玛林道夫家的客厅里,伯爵和他的女儿此时正坐在沙发上,注视着无形的时间像在跳着懒洋洋的舞步似的缓慢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