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够资格吗”
顾倩倩女士今天心情很好,因为她的嘎巴锅战绩斐然,赢了对面整整一圈。她哼着小曲回家,今天晚上准备给路西炖排骨。
进家门没多久,路西和邓畅就回来了,顾倩倩跟平时似的从厨房里喊了句“回来啦”就继续她的快乐做饭。
按照她的了解,小西和邓畅关系很好,他俩能旁若无人地玩上几个小时。
没想到很快,厨房门被轻轻推开,顾倩倩回头,自家宝贝儿子探了个脑袋进来。
路西长得好看,做这种带着点心虚的小动作可爱程度就会超级加倍,顾倩倩一下笑开了花“怎么了宝贝”
“妈。”路西不太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我冰刀呢”
顾倩倩猛地一愣“你爸给你取回家了,怎么了”
“我想滑冰玩玩。”路西看到顾倩倩满脸惊愕,立刻又补充,“就是玩玩,不训练,妈你别多想。”
训不训练都在其次,顾倩倩听见路西主动想滑冰已经很震惊了。她立刻点了点头,“我给你爸打电话,让他把冰包给你送过来。”
“好的。”路西说完,又坚定地说,“妈你放心,我会好好节约的”
顾倩倩一头雾水地点头,“哦,好的,乖宝。”
同时暗自决定今晚要质问下黄斌,是不是偷偷炒股还叫小西知道了。否则小西没头没尾的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
淞城和路西的老家鹤城相距不过半小时车程,黄斌听到消息,饭都只吃了一半,就急匆匆开车给路西送来了冰包。
“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跟老爸说”黄斌说,“要是想回鹤城玩儿也可以,老爸开车来接你。”
路西回头看了看站在身边的邓畅,回去了感觉就变成纯粹的训练了,自己现在没法训练,而且邓畅在淞城。
“爸,我先在这边呆段时间吧。”路西说。
“嗯,也好。”黄斌说,“省队冰场多,你什么时候想去玩都有位置。”
如此寒暄了几句,黄斌就准备回去了,晚上还有鹤城的大课。
临走之前顾倩倩把黄斌拽到角落,凉凉地问“老黄,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黄斌愣了愣“嗯怎么了倩倩”
顾倩倩往门框上一靠,头上夹着两个粉色的卷发夹,包租婆气势瞬间爆表“你自己想想”
也不知道你是干了啥,把孩子都吓得满脑子想着「我要节约」了。
黄斌这回完全是无辜受害者,他飞快地拿出手机备忘录看,倩倩生日、小西生日、结婚纪念日都不是啊
虽然小西生日是快到了吧,但也不是这几天啊
他一脸空白地看向顾倩倩,举起双手“老婆,我想不明白啊”
顾倩倩双手抱在胸前“你买什么股票了”
黄斌这次是真茫然了“我没有啊”
“真没有”顾倩倩审视地盯着他。
“没有啊苍天在上”黄斌急得都快发誓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买什么跌什么,正买反买怎么买都跌,我现在根本不可能买股票啊”
顾倩倩一想也是这个道理,而且黄斌平时实诚的很,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骗她,不过那她就不理解了,啧了一声“那小西突然跟我说什么要节约是怎么回事”
走廊另一边,不小心听见一耳朵的邓畅疯狂咳嗽起来,黄斌和顾倩倩听见,步伐整齐地冲过来“小畅怎么了”
“没没事。”邓畅边摇头边摆手,“呛了一口。”
夫妻俩立刻一个给邓畅拿水一个帮他拍背,很快把这个小小的疑惑忘了。
新的周一,说是要下雨,早起就阴着天,倒是刚好不热。
路西起得很早,这里的早指的是天还没亮他就醒了,这可是一年里白天最长的夏季。
吃过早饭,去省队冰场。
省队有两块冰场,在同一个馆里,虽然没有首体直接建两个滑冰馆来的豪横,但已经比鹤城队阔气不少。
主冰场是省队的训练场,邓畅不是省队的,所以现在在副场,其实他要是想去主冰场也可以,大奖赛银牌、世界排名第5的选手,在国内任何一块冰场都能横着走,不过他还是呆在副冰场。
邓畅在省队的主教练叫孔兆麟,路西对他印象挺深的,因为每次和邓畅有关的记忆里,孔教练都在后面当背景板,背景板看多了也就成了熟人。
当时邓畅拿下世青赛银牌后,就有好多人说孔教练的名字好,兆麟兆麟,预示着自己的学院里会有非同凡响的角色出现,当时还引发了一小波省队教练的改名潮。
邓畅已经跟孔教练说过要带路西来冰场,路西三个月之前的受伤圈内都有所耳闻,只不过对伤到了什么程度众说纷纭。
孔教练即刻明白了邓畅的意思,让他们去副冰场,并且周末大刀阔斧地找人在两边冰场间拉起了隔断,让路西有个安静不被打扰的环境。
邓畅特意说了,小西不一定是想恢复训练,也不一定训练结果怎么样。
隐含的意思是这只是他个人请孔教练帮忙的愿望,不必大费周章,因为就算大费周章了,路西也不见得能恢复,那么除了邓畅自己,不一定有人记孔教练这个好。
孔教练对此只是笑了笑说“别管小西现在什么状态,他是世锦赛金牌得主,我给点尊重应该的吧。”
路西拎着冰包走在场馆里,为了方便运动员穿着戴刀套的冰刀在地面上走路,场外的地板都是橡胶材质,在冰场的低温下有种特殊的气味。
这种气味每个冰场都有,就像游泳馆一定会有的消毒水味一样,足以唤起肌肉记忆。
以前的记忆是兴奋,现在也会习惯性的兴奋,却又因为那些不太好的回忆而带着隐约颤栗。
路西攥紧了手里背包的背带。
淞城省队的布局是进入冰场之间有一片置物区,那里出售手套、防护器具,并且磨刀服务。冰刀就像任何刀一样是要磨的,用得久了会钝,刃会踩不好,必须重新磨过,两人走进冰场时磨冰刀的师傅正把一只黑色大齿刀放在刀台上,磨石擦过刀刃晃出耀眼的火花。
他们来的很早,还没有其他人,路西熟练地戴上护具,然后穿冰刀。
一整个星期没有穿冰刀的感觉很奇怪,踩进熟悉的,硬梆梆的冰刀里时,熟悉又陌生。
绑好鞋带,惯例要站起来走两步确定绑的没问题,路西起来在地面上颠那两下时,看见面前白茫茫一片的冰场,突然又萌生退意。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很不好。
要斗志没斗志,要技术没技术,连身材都在几个月的伤病和最近一周的放纵里走形了。
路西以前从来不会这么想,从来,在滑冰这件事上,他不会觉得自己不好。
但伤病以及随之而来的自我怀疑对信心是毁灭性的打击,本来最自信的东西现在成了最没自信的东西,甚至过了这么久才只是再捡起上冰的念头。
路西低头捏了捏自己的小腿,作为专业运动员,这里本来应该是结实紧绷的肌群,可几个月养伤过程下来,虽然还是比普通人还好一些,但已经能捏到软软的小腿肚。
真是糟糕。
不好看。
现在的身体状态就算完美发挥也做不了之前的动作。
要不还是算了。
这样的挣扎从昨晚到现在都在路西的脑海里反反复复,确实是有点想上冰,可又怕还是像之前一样。以前能做的动作现在做不出来,而且并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能再做出来,这种感觉太难熬了。
旁边邓畅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一样伸出手“来。”
路西抬眼看过去,邓畅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平静地看着他,和之前每次训练一样。
既看不出什么格外温暖的鼓励,也没有什么格外关照的温柔。
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他伸出的这只手,这是教练带学员的动作。
每个教练带初学者都是这个动作,路西很熟悉。
“去年的大奖赛银牌得主,要给我当启蒙教练”路西看着邓畅伸过来的手问。
邓畅点了下头,看着他“我够资格吗”
启蒙教练,意思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上冰了。
哪怕是从头学起,那也是要在冰上学。
路西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把自己的手拍在邓畅手里,几个月来头一次在冰场边露出了以前那种轻松可爱的笑容
“勉为其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