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吧。”

    涩泽托着下巴，抱着拆礼物的期待等真珠一件件除去身上的衣物。

    走进这个别墅大门时，真珠就已经脱掉了鞋子。现在他穿着湿漉漉的长白袜踩在地毯上，留下一个个潮湿的足印。

    房间里点着浓烈的熏香，入目是琳琅奢侈的摆件，华丽的水晶吊顶灯和米白织金的地毯闪得真珠心底暗暗惊叹了一声。只是这些缎面的沙发椅和繁复花纹的床罩，看起来都不符合眼前这个苍白冷漠的男人的品味。

    真珠收回打量房间的视线，按照涩泽的话率先解下了剑带。

    哐当两个人听到这个动响都愣了一下。真珠扭头看去，身后的大理石地面被沉重的黑曜石长剑砸出几道缝隙。他蹲下身心疼地摸摸剑鞘，不过看起来剑没什么事。

    “继续。”涩泽对此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砸碎地面而已，他对于宝石人的耐心还很充足。

    褪去长袜，摘掉领带，取下腰带。把大腿内侧的风纪扣解开，从下端脱下黑色连体衣。松开衬衫领子，按之前同样的方式脱下。最后除去双臂上的手套。

    真珠背对着涩泽慢慢折好衣服，接着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来面对他。倒不是因为没有衣服而羞赧，只是在明亮的灯光下，自己身上被雨淋过的地方能清晰地看出散粉已经不均匀了。

    “你真是个奇迹。”涩泽神色莫名地评价道。

    眼前的孩子干净过头了，甚至没有任何性征他完完全全就像自己说的那样，是珍珠雕琢出来的人形。

    涩泽又把目光移向那堆衣物。白衬衫和黑领带，加上黑色外套，衣服的里侧有精致的刺绣，整套衣服完全是用麻布纯手工制作的，非常轻薄且便于活动。

    那件精致的剑鞘和露出的剑柄也是。它们不是完整的木材，是有人将零碎的木材拼凑粘合，再打磨出天然树木的纹理。

    “和我讲讲你的过去。我得知道更多，才能给你挑选合适的讲师。”涩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走近真珠，在对方的腰上用力抹了一下，沾了满手白色的粉末。涩泽很快分辨出这是什么，愉悦道“不过我想应该先帮你洗个澡你需要重新上一次散粉，我马上会叫人送来。”

    “这个房间你就暂时啧，算了，我一会儿重新给你布置。还有你的衣服，品味不错。这两天你先穿别的将就一下，我会尽快给你设计一套”涩泽握紧了真珠的手腕，带着猝不及防的真珠往浴室走去，也不忘捎上那几件遗落的衣物。

    真珠有点困惑地歪了歪头，他怎么感觉涩泽老师兴奋起来了。

    “你会变成我最美丽的收藏。”涩泽怜爱地抚摸着那头白发。极细的珍珠丝，当前的人类工艺尚不能将宝石做到这种柔软程度。

    涩泽原本只有三分的兴趣现在空前高涨。他对这个收藏品、这个所谓的学生实在太满意了。

    虽然真珠对于过去的事说得含含糊糊，那又怎么样呢他已经回不去他口中的地方了。

    于是涩泽在他一遍遍讲起同伴时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告诉我，你是这里唯一的宝石人吗”

    真珠顿时收了声，温热的水流卷着残余的一点白果粉末冲入排水口，好像他在另一个地球上的痕迹也被那么卷走了。

    他点点头，肯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在这里的宝石人只有我。”

    “乖孩子。”涩泽笑了，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接下来的日子里，涩泽沉浸在服装制作中，而涩泽家的佣人也在悄悄观察两个人的相处。

    这个时候的涩泽也才刚到可以合法饮酒的年龄，距离变成未来那个让人恐惧的白麒麟还有段时间。现在的他虽然每天在异能特务科端着架子，开始陷入“人生无趣”的哲学之中，但也还有些没完全磨灭的兴趣和脾气，在家里还是被长辈们纵容着肆意妄为。

    平时收集宝石也算不上什么，怎么就突然认了一个学生回来了呢

    要知道，从小连自己都不能照顾好的少爷突然从外面捡回来一个孤儿当学生，不亚于自家糟心小孩抱来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对家长嚷嚷着要养宠物。

    这件事让一众仆人都无比焦心，就算涩泽家家有政府的庇护，但拥有异能力的孤儿也是稀缺资源，要是就这么被涩泽养死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所幸这个带回来的小孩还是很老实的，每天乖乖上着安排好的课，最多就是经常用好奇的目光打量陌生人。

    “也挺好养，就是那样子怪瘆人的。”角落里有佣人们的窃窃私语，“嘘他过来了。”

    他们讨论的主角目不斜视地穿过走廊，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往走廊尽头涩泽的工作室走去。

    真珠确实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经过这几天安排的课程，他对人类社会已经理解了许多，但是需要继续学习的事物也有很多。真珠知道这些人是服侍涩泽的，他们对自己的评价如何并没有涩泽老师和同伴那样需要在意。

    今天真珠是被涩泽叫去试穿新衣服的。

    “你原来的那套秋季制服我没有改动。”涩泽先把原本的衣服还给了他，“特殊的设计，特殊的工艺，里面的刺绣很精妙那位红绿柱石很厉害。”

    真珠收好衣服认同地点点头“我们的制服和睡衣都是他做的，很轻很方便。”但是被抓去当模特就没那么好玩了。

    “不错。”涩泽侧身让开一步，脸上扬起自得的笑容，“试试这件。”

    真珠看着那件衣服沉默了一会儿。

    以他浅薄的时尚知识来看，长泡泡袖和腰部的绑带蝴蝶结都很漂亮，袖口和裙摆的花边暗纹也都很精巧，要是在两天前真珠一定会开开心心地穿上的。

    但现在的真珠已经有了别的想法，在最近学到的人类知识里，他思考后对于自己的认知应该是男性。

    那么现在再穿裙子就是不是不太恰当了

    他犹豫地看看涩泽，小声提议“涩泽老师，以人类的生理标准来分划，我应该是男性。”

    涩泽脸上的表情冷了一下，随后又放松了“你哪里来的生理特征。不要用人类来分化自己，你是更高级的造物。”

    真珠闻言也不再纠结，高高兴兴地换上了新衣服，没有宝石人可以拒绝漂亮的小裙子

    涩泽打量一番，眼神里透着满意“有哪里需要改吗”

    “为什么是长袖”真珠活动了一下身体，最后指了指手臂，“穿着这种衣服的时候，要是被打碎了，就会被月人轻轻松松打包带走的。短袖就不会兜住碎片，可以为救援争取更多时间。”

    “在这里你是安全的，没有人会带走你。”涩泽看真珠一脸不赞同的表情，哼笑一声改口道，“好吧，我会让人仿照你那身制服多做几件的。还有什么要求你可以一起提出来。”

    真珠眼睛一亮，口头描述了一遍夏季制服和冬眠睡衣的样子，涩泽一边听着一边顺手扯了张纸打草稿。

    “睡衣一定要蓬起来。”真珠认真地比划出一个弧度，“这样就算大家睡着后无意间撞到也不会裂开了。”

    “你难道很容易碎吗”涩泽放下笔，敲了敲桌子，他已经注意到了真珠话语中数次提到的假设。

    “是的。我的硬度不算高，只有45。”真珠把现在戴着的这副天鹅绒手套摘下来，向涩泽展示这两天指尖上由于磕碰产生的细微划痕。

    “要是没有手套和衣服，平时不同硬度的同伴互相触碰也会留下痕迹，硬度低的同伴很可能裂开。”

    涩泽皱了皱眉，拉过那只手放到眼前细细观察“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我要怎么修复这些”

    “我比较特殊，可能因为我是珍珠我体内的微小生物可以分泌物质自行修复不大的创口和裂缝。”真珠动了动手指，“老师你看，放着不管就好了。”他说完后不久，原本就不显眼的刮痕已经彻底恢复了。

    涩泽再三检查，才放下那只完好无损的手。他突然回想起之前初见时，自己用力掐过真珠的脖子。想到这里，涩泽又示意真珠抬起头，让他检查一下有没有留下痕迹。

    真珠耸耸肩，还是抬头向他展示那截干净的脖颈“涩泽老师，你不会弄碎我的。要是想让我破碎的话，大概需要更”他目光一转，看见被搁置在一边的黑曜石长剑。

    正好有现成的演示道具。抱着这样的想法，真珠在猝不及防的涩泽面前，无比自然地举起刀对着自己的左腿稍微用力劈了下去。

    哗啦。

    涩泽看着满地莹白的碎片，只觉得刚刚心脏似乎短暂地停跳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看着没事人一样的真珠，涩泽忍不住气笑了。

    “抱歉，方向不太对，这样收拾起来有点麻烦。”真珠的语气透着点遗憾，“涩泽老师，有胶水吗”

    “真珠，听着，不管你之前是怎么样的，现在我不允许你等等，你不是说你负责医生的工作吗为什么他们会给你配备这种能让你打碎自己的武器”

    “一般是在做医生的工作，但有时候我也辅助战斗，搭档是双晶紫水晶。”真珠看涩泽暂时没有粘合剂的意思，先自己动手把还算完整的半截小腿按在断裂处，耐心等待微小生物修复。

    “我的硬度低但韧度高，而且恢复起来也很快看，可以站起来了，剩下的碎片可以慢慢拼所以战斗还是可以的。”

    看涩泽还是不能接受的样子，真珠继续解释“我是不会死的，也不会疼痛。就算丢失了身体的碎片，也只是失去一部分记忆，没有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

    “涩泽老师，放心吧。我还是完美的收藏品。”真珠拢起一地的碎片，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拜托了老师，我真的很需要粘合剂。”

    涩泽皱着眉，一字一顿地说“我来，我要确认你是完整的。”

    真珠听到这话有点头疼，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他和金红石都被碎得不像话的同伴折磨过，细致又繁琐。他刚开始教金红石的时候，那孩子拼一节手腕都需要一整天。

    算了，反正现在也不着急，就当陪老师玩吧。想到这里，真珠又平静了。

    也是，虽然叫着涩泽老师，但眼前的人类才活了二十年，人类社会里也就刚刚成年。

    自己来这里前还和钻石一起去看过刚出生一百年的磷叶石。那个孩子闪亮又活泼，看起来一团孩子气，见到大家就往金刚石老师身后藏，可怜可爱极了。

    听说他的硬度只有35，也不知道会被安排什么工作。可惜一直到离开，他也没来得及跟那个温柔的、薄荷色的孩子说过话，或许以后也没机会了。

    收回思绪，真珠坐在工作台边看着涩泽小心翼翼地研究那些碎片。

    物理上存在了三千多年的真珠忍不住为涩泽眼中流露出的怜惜与怒火而笑了起来。

    这是人类的占有欲吗看起来涩泽老师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确实看得很要紧，就跟小孩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一些宝石收藏家的喜欢

    顺便一提这篇里涩泽真的很多我个人私设和想象，很ooc，接受不了可以速速离开

    居然有评论我好感动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