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怎么样”

    眼前的人看上去很平静，和以前在家上完课的样子没什么区别。但相处了一段时日的涩泽还是能分辨出真珠现在心不在焉，可能根本没听见他的问题。

    没得到答案也无所谓，涩泽不动声色地试着推开真珠那把压在大腿上的黑曜石长剑。结果当然是没挪动。但这个动作足够让真珠回过神，他眨眨眼，向涩泽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真珠是实践派。如果只通过语言和画面向他讲解的话，他能理解，但是不会有触动也不会真正去相信。

    一直回到家里，真珠也没作声，只是一进门就把自己摊开在地毯上，累坏似的叹了口气。还在客厅的佣人们听见闷响，一回头就看见真珠躺在地上的模样，大家面面相觑，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好像看见涩泽那满室的异能力结晶摔在地上一样面如土色。

    “真珠少爷”有胆大的人上前两步，一边注意涩泽的表情一边动手去拉真珠起来，“您快回房间吧。”

    普通人怎么拽得起几百千克的重物，真珠也没有配合的意思，被拉住的手也毫不犹豫地挣脱后收了回来。

    “不用管他，你们继续工作吧。”涩泽有时候也摸不透真珠的一些行为，但既然他想躺着就躺着吧。

    室内的灯光和阳光总归有些区别的，不够温暖，没有金灿灿的感觉，但是他体内的微小生物并不挑剔，因为它们一开始就诞生在更加黑暗冰冷的环境。跟着母亲生活在海底的时候，唯一的光源是那些飘忽的水母，只有偶尔去近海时才能短暂地接触一下阳光。

    真珠翻了个身，又回想起母亲的死亡。说是死亡，更像是消失。他并未亲眼看见母亲离开，他只是像平时一样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母亲就已经不见了。真珠独自在蚌壳里蜷缩着身子等待，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迟钝地意识到母亲不会再回来了。

    像她说过的那样，她死了，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和之前无数代孕育真珠的贝一样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命运。

    母亲是很活泼的人，很难想象她会生活在幽暗的海底。她有着淡淡的粉紫的柔软躯体，下肢联结着巨大的蚌壳。她很少出来，只有去近海时才会短暂地脱离那个沉重的贝壳，在阳光下给真珠讲一些关于人类的东西，好像她亲自经历过一样。

    她说过她很幸运，能等到真珠的出生。好几代的前辈们用了一生来使真珠变得完整，但是唯一遇到真珠的贝类是她。

    真珠踌躇了许久，最后还是凭着记忆和趋光的本能，往近海的方向开始行走。他记得绪之滨这个地方，他也记得母亲要他去陆地上。而那个曾经居住过很长时间的蚌壳，在失去了真珠和贝之后或许已经被海底的砂砾掩埋了。

    后来的故事就很平常。红钻石发现了徘徊在海边的他，金刚石老师把他当做刚刚出生的宝石人教导。同伴们性格各异，但是都友好可爱，在陆地上的生活除了要面对月人以外，没有什么不开心的。

    只是真珠每次走在沙滩边，都忍不住想起长眠在深海的母亲。其实他已经因为一些细小的碎片丢失记不清一些事情了。记忆里留下几个破碎的字眼，什么“超度”“博士”之类意义不明的词汇。

    或许某一天他也会因为丢失某部体，彻底忘记生活在海底的日子。不如说他确实在期待着，这份记忆总让他觉得自己和其他宝石人们格格不入。一开始他也想过坦白，但是每每有这个念头时，直觉就会警告他这些事情很重要，不可以告诉大家，哪怕是母亲随口说的故事。

    于是他趁着深夜，悄悄跑去过学校里那些聪明的水母们，想要遗忘是否可耻。

    这个习惯来自母亲，母亲说过她很喜欢水母，不仅长得可爱，可以吃，而且是深海唯一的光源。真珠喜欢和水母聊天，因为水母们知道很多。不过母亲挂在嘴边的“神奇海螺”他从来没见过，但是有水母就够了，它们总是可以给出正确的答案。

    水母们觉得很可耻。

    结果这话不知道被谁听见了，那段时间他刚刚目睹红钻石被月人打碎带走。大家都觉得他是想忘记红钻石的离开。新搭档紫水晶更是一左一右地拥抱着安慰他“没关系，等我们从月人那里收集足够的碎片，红钻石就会回来了。”不管是钻石属的其他伙伴还是包容稳重的金刚石老师，都是这样说的。

    真珠有点困扰，他确实为红钻石的离开而难过，但这两种难过是不一样的算了，自己想了一千多年都没想明白的问题，显然在人类世界也不会这样轻易就得到答案。

    真珠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往房间走去。回忆往事并不是轻松的活，要调动起全身的微小生物来搜寻每一寸身体藏着的故事，但是也是消磨时间的好办法。

    另一边，涩泽接通了种田的电话，虽然对异能特务科的插手早有意料，但他也想到这群人会提出这么一个主意。

    “送他去学校”涩泽有点诧异，“普通人国中”

    “对”

    “先不说真珠的知识储备量已经足够他选择某个专业领域进修了，你们难道不知道普通人对异能力者的态度吗”涩泽深吸一口气，强调说，“真珠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稚嫩。”

    电话对面的种田叹了口气，解释道“确实，真珠不是普通的小孩，我不会向你追问他的来历。但是他需要社会化，变得像个正常人才行。今天的测试你也看见了上面的人会觉得他不可控，这是很危险的。要是到了那一天，我也不能保证对真珠会采取什么样的保管措施。”

    涩泽沉默了。真珠的弱点当然明显，所谓保管措施其实很简单，把真珠打碎，分开存放或销毁碎片就足够了。真珠不是普通的异能力者，他的异能力虽然特殊，但也没有过分强大，强大到可以让政府退步，包括他奇妙的来历也是，很多事情涩泽可以接受良好，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

    “或许你可以把它当做派给真珠的第一个任务，这样想会不会好一点”种田察觉到涩泽的退让，微微松了口气，“最近意大利那边不太平，我们也要注意一下。”

    “彭格列”涩泽皱了皱眉，回想了一下，“他们还有候选人在日本”

    “就算是候选人也是公民。”种田笑了笑，“真珠主要还是去体验生活。保护任务嘛，没什么难度，要是能交几个朋友也好。”

    说得好听，无非是想插一手罢了。涩泽哼了一声，不过也自信真珠不会出什么问题“那个学校在哪里”

    “并盛。”

    偏僻的小地方，要不要在那里给真珠买一套别墅住着呢涩泽担忧地挂掉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再过两天就恢复正常更新

    过渡一下，开新地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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