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乡37
皎洁的月光高挂天上,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密布,将残缺的月亮给遮盖起来。
侯府内高挂的灯笼,里面的烛火随风摇曳,微弱的光亮照着整个府邸,回廊上一排的灯盏的照耀下,将行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许琴跟在池珉的身后,本就有些病态的身躯,此刻却好似有着无线的动力那般,永远这么走着都不觉着累。
她的视线看着池珉宽厚的肩膀。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她都觉得无比的心安。
可她也知道,这仅仅只是她心中所想罢了。
两人之间看似没有任何的差距,可彼此的心,却相隔千万里。
“好久没同你一道像这般自在的散散步了,”许琴轻声的咳了几下,继而安静的等着走在前面的人的回答。
夜风吹佛,将两人的衣袖吹起,过了好一会儿后,方才响起男人的声音,“是好些时日了。”
他的回答,让许琴眼底的笑意愈发的深。
“自从去了藩地后,我便盼望着再次见到你,谁知这一等,倒是听见了你成婚的消息,”许琴的声音也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她的情绪有些不太对,总之,这句话听上去有些颤抖。
“嗯,你可在藩地有心仪的人吗”池珉边走边问道。
“残躯之体,怎能配得上别人呢”许琴幽怨的说道。
而走在前面的池珉,听见这话后,表情显然有些不对劲。
想说些什么,到了嘴边,却又戛然而止。
而两人同行的画面,落到了去拿药的夏荷的眼底。
夏荷端着一碗中药,站在原地,眼底满是震惊,她的身份在侯府也算是特殊的,所以和许琴这另一个特殊的存在,相识倒也正常。
只是在夏荷的心里,她始终觉得许琴和池珉之间不简单,但具体是如何,她也不清楚。
夏荷端着药,一路揣着心事,回到了庭栀堂。
庭栀堂屋内。
夏荷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可谁知,却还是惊扰到了南枝。
“夏荷,是你么”南枝习惯性的醒来,问道。
夏荷连忙应了,而后走上前,将已经可以入口的汤药放在了桌案上,继而走到床榻边,一边撩起床帐,思索再三,还是将方才所看见的事情说了出来,“方才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侯爷和琴儿小姐一道。”
正躺好的南枝听见这话,心口一颤。
方才她醒来后,没有瞧见池珉,便寻思着他许是处理公务去了,可谁知
竟是和许琴会面
南枝秀气的眉头微蹙,那双美眸也跟着多了几分不明的情绪。
夏荷见状,便瞬间后悔了,立刻安慰道“许是遇见了呢,侯爷和琴儿小姐打小便认识,许是有话聊也不一定,夫人也别想那么多。”
打小便认识。
许是有话聊。
这两句话,无疑是在南枝的心口上扎刀子,虽然这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谁又没有认识几个故人呢,可她也清楚的知道为何自己会难受,因为她知晓,许琴对池珉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而池珉如今的所作所为,不就是在给她回应么。
夜深人静,池珉送完许琴回到了花月轩后,出了院门便往乐福斋的方向走去。
一进门,乐福斋浓重的香火味便沁入心脾。
不似太皇太后的寿远宫那般,香火味恰到好处,乐福斋的香火味倒显得有些刺鼻。
坐在主位的许明芳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和蔼的笑着道“珉儿,你回来了”
刚踏入房门的池珉听见这话,脚步依旧,踱步往前走。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见过母亲。”
许明芳看着池珉的眼眸里,是少有的慈和,往日那种淡漠荡然无存,有些岁月痕迹的脸上挂着笑,柔声道“你会不会怪罪母亲,没有给你提前打招呼便来了这里。”
这句话,听上去,许明芳将自己摆在了弱者的位置。
似乎还觉得不够,她继续说道“母亲也只是想你了,听说你大婚,便想着来看看,是哪家的姑娘,能让你破例。”
许明芳的声音很轻柔,那双饱含故事的眼眸也牢牢的锁住池珉。
仿佛,他的回答对她格外的重要,她也格外的担忧他会怪罪自己。
显然,池珉不可能说出那些话,她给出的回答,也只能顺着她。
“孩子怎么会怪罪母亲,”池珉紧抿的薄唇轻启,继而继续道“母亲想住到什么时候,便住到什么时候,一切都随母亲所愿。”
这句话乍一听上去,是真的尊重她。
可许明芳细细的在心底里反复思索了几遍后,便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味来。
他这是在说,她只是一个客,她想待多久便多久。
但她始终都是一个客人。
许明芳恍若不懂,那张脸上,顿时有些自责,语气也如此,道“你心底是不是对母亲还有怨言,南枝的那件事情,的确是母亲没有做好,若是知道那日会导致母亲的孙儿没有了,我说什么都不让那人进来。”
不知是哪个仆人,将乐福斋的小窗子开了,将屋内的香火味慢慢的散了些。
寒风也沿着打开的窗子钻了进来,风吹过桌案旁,将热茶吹冷,拂过人的脸颊,让人醒神又醒脑,池珉的声音轻飘飘的,“母亲无需自责。”
这话落在许明芳的耳朵里,她还以为池珉是真的在宽慰自己。
“若是可以,母亲自然愿意保护住自己的孙儿。”许明芳说着,还适时的露出了悲凄的目光。
“母亲有所不知,”池珉的视线看向那盏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声音很轻,亦透着难以掩饰的温柔,“南枝并未流产,她肚子里还有你的孙子呢。”
这句话,显然给了许明芳当头一棒,
她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
“怎么了”池珉声音依旧温润道“母亲是太开心了吗”
一会儿后,她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继而发现自己的情绪有些外露,她强扯了扯嘴角,继而道“上次周保不是说,她流产了吗”
“府内有人对南枝不轨,所以周保便顺势的做了这场戏,”池珉看着许明芳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母亲,你知道是谁吗”
许明芳到底也是摄政王的妻子,当年先帝那件事情她都能扛过来,如今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就被击垮,她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继而道“这个我不知,若是知晓,定然也不会让南枝受了委屈。”
池珉轻轻的呵笑了一声,视线依旧看着许明芳,声音轻轻慢慢的道“听母亲的话,可是对南枝有愧”
他如今说话,早已不像是当年那般,是什么便说什么。
几年未见,他的城府深到她不敢再去直白的说任何的话去回应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掉入了他的圈套中。
她思索片刻后,只可轻声的回道“的确是有愧,虽然孩子还在,但是毕竟当时是我一时的决定,才让她流了许多的血。”
话音刚落,池珉便像是就等着她的这句话,语气淡淡的道“南枝虽说不怪罪母亲,可我也不想母亲自责,我已查出是谁指使的,若是将那人除掉,倒是对你我还有南枝,三人都好,母亲觉得呢”
若说方才,她知道池珉有变化了,但是如今,她就是觉得眼前的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池珉。
烛火微晃,池珉的身后灯火熠熠发着光,他刚硬的侧脸匿在光圈中,那双以前便让人觉着阴鸷的眼眸如今只稍微瞧你一眼,便觉得自带杀气,她竟有些恍惚,不知何时开始,她竟觉得眼前人是如此的陌生。
仿佛一夜之间,再也在他身上得不到任何旧时的气息。
就好似现在,她明知往前走,是他挖好的圈套,可是尽管如此,她也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前走,“我也觉得甚好。”
池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点笑意。
可那双眸子,却依旧瘆人的可怕。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躯遮住了身后的烛火,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许明芳。
仿佛一个地狱修罗,藐视一切的感觉,他嘴角翘起,低声道“既如此,三日后,皇上会设宴,届时,还请母亲一五一十的说完。”
他离开后。
许明芳坐在凳子上,看着敞开的大门,久久都没有回神。
夜里的风和雪比往日还要大。
再过几日便是大年,每到年关的时候,那种冷意便像是冰刀一样,风一吹,脸像是被刀子划了一般,刺骨的疼。
池珉回到庭栀堂的时候,月光从云层爬了出来,刚好将光洒在了屋檐上。
他踩着光亮推门而入。
寒风袭来。
池珉刚进去,便听见南枝带着委屈的嗓音传来,“和琴儿小姐聊的如何”
池珉的心咯噔一声。
竟觉得从未有过的感受
屋内的安息香很浓,烛火微晃。
屋外的风声也很大,拍打着门窗,显得有些恐怖瘆人。
他的视线看向床榻边。
南枝并未躺着,而是坐在床边,眼底的哀伤尽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