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那些日子里,胡妍美是自己住的,如非必要,她从不去关家院子。反而是关梦礼对她各种放不下,时常邀她到家中用膳。弟媳孔氏对她满心感激,认为是大姑姐大度自己才能带着孩子还能嫁给良人,对她特别尊重,还教导孩子要孝顺姑姑。
关梦娴一身浅色衣衫,冲着胡妍美盈盈福身“之前我总觉得周安静不太好相处,太娇了些。但我又以为别人家姑娘都这么娇,是我自己过得太粗糙。现在想来,她从一开始要都就是所有人都围着她团团转,偶尔我看着弟弟各种将就她,心里也不高兴多谢你,帮我弟弟找到了愿意和他互相扶持的人。”
胡妍美摆摆手“你不嫌弃孔氏是个嫁过人的女子就行。”
“我二弟也娶过。”再说,她人都死了,想法和以前早不同了。
她整个人渐渐消散,胡妍美桌上的瓷瓶又多了点东西。
睁开眼睛,胡妍美发现自己躺在大红色的帐幔中,身下被褥绵软温暖,衣衫料子细腻,她松一口气,至少不用微吃穿费神。
“姑娘,您睡着了吗”
外头传来小丫头怯生生的声音“奴婢睡不着,要不要咱们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府”
胡妍美翻了个身,懒得搭理,也是想顺势接收记忆。
原身高玲珑,父亲是杨城知府,她这样的身份已经比当下许多女子要高,可惜她母亲早去,父亲另娶,又已经有了其他的嫡子女,对她不太在意,加上她生母身份不太高,舅家又是普通人家,因此,母亲走后,她日子过得一般。
再一般,好歹平安长大了。
姑娘家嘛,大点就要为婚事发愁,高大人平时事务繁忙,压根顾不上这些,高夫人又不在意她,偶尔有人提,也被她随口糊弄过去。
高玲珑多半的时候都被关在家中,见不着外头的人,她对自己的婚事纯粹有心无力,只能暗地里着急。
十五岁生辰前,终于有人上门提亲,来人家世不显,算是普通耕读之家,银子是没有的,将好够一家花用而已,这样的人家本来是不敢肖想知府之女的,但他本身年轻有为,才二十不到已经是举人,科举入士不过是时间问题。再有,他若是做了知府大人的女婿,于入仕上又添一层保障。退一步说,举人已经可以捐官,有知府大人做保,入仕就是抬抬手的事。
高玲珑在为自己的婚事发愁,这么一个人撞上来,她自是愿意的。最要紧的是,继母不再如往常一般拒绝提亲的人,而是把这件事情和高大人商量了下。
高大人亲自见过,将婚事答应了下来。
他太忙,本身廉洁惯了,也可能是不愿意一次次折腾,总之,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在高玲珑定亲一年后,将两个女儿放在同一天出嫁。
高玲珑是无所谓,也是她没法计较,就算争取了,也还是一样的结果,还会在父亲那里落一个不懂事的名头。反正,这些年她算是看明白了,娘家是指望不上的。出了这个门以后,就有自己的家,安心跟那头过日子就是了。
知府嫁女,多年来难得有一回喜事,怎么热闹都不为过,他还同一天嫁了两个女儿,来的客人就更多了。人一多就忙乱,结果姐妹俩花轿给上错了。
一开始没发现,高玲珑本身不得出门,备嫁时更是难得踏出知府后衙,也不知道哪个是自己的喜婆。直到下了花轿,拜过天地,被喜婆扶着入了洞房坐在喜床上,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
她嫁的是普通耕读之家,再是尊重她,也不可能置办这样细滑的料子和用这般宽敞的屋子给她做新房,这里外三间,赶得上普通人家全家人的屋子了。
她坐在那里,越想越不对,本来还想等着未来夫君过来掀盖头的时候看看情形,结果却被守门的人告知,新郎被人绊住喝酒,暂时过不来。
当下对于新人掀盖头有好几种规矩,有的是定了个时辰必须掀开,而有的是等到晚上新郎回来再掀。
等不来人,高玲珑只能乖乖坐着,成亲这天事关一辈子,有老话说若是婚事处处不顺,往后日子也不会顺。
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就容易多想,高玲珑也一样,她越想越不安,顾不得吉不吉利,一把掀开盖头,确定屋中不是耕读之家置办得起的摆设,当即就慌做了一团。
她喊了人,来人不是她的丫鬟,而是两个陌生的丫头,她认真道“我是高家大姑娘,不是你们家的新嫁娘。”
丫鬟也是第一回碰上这事,却也知道事关重大,外头那么多客人在呢,上错花轿这种事情要是闹开,几家都会沦为外人的谈资。于是,两人悄悄到前院去找了主子。
几个主子在新房碰头,商量了下,决定将这事瞒下去,先派人去告知另一个新郎,然后等明天,将新嫁娘换回来。
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这事便过去了。
林家以为派人过去说了,就不必多费心,等着第二天将人送过去,再把自家的人接回来就行。可那边曹家不这么想,当日夜里,夫妻二人圆了房。
这一圆房,就换不回来了
次女高华蝶的未婚夫是她舅家表哥,两人青梅竹马,感情好着呢。高玲珑和继母感情一般,和继母都娘家就更谈不上亲近,只是认识而已。
高华蝶嫁曹家,那是低嫁,曹家会捧着她,不让她受丝毫委屈。但高玲珑不同,继母林氏的娘家门楣要高些,往上数几代都是生意人,林氏父亲开始读书,虽然只是秀才,却也真的脱了商人的皮,林氏的哥哥已经是七品官员,就连高华蝶表哥也就是她未婚夫,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举人。
这么说吧,姐妹俩同时嫁了个举人,一个是毫无根基的普通人家,另一个父亲和姑父同为官员,背靠大树。
这事儿怎么看都是高玲珑占了便宜。
事情已经弄成这样了,高玲珑也没法改变,底下人都商量好了将错就错,她一个人的意见压根没人在意。
于是,她就这么留在了林家。
但林家根本不喜欢她,他们想的是亲上加亲,将高华蝶娶回来,而不是娶高玲珑这个早年失母的女子。
所有人都认为是高玲珑抢了妹妹的婚事,更有甚着,还说她是再定亲时就已经算计好了,故意嫁到林家的。
高玲珑有苦说不出,真的特别艰难。
也是到后来临死前,她才知道这一切确实有人算计。算计此事的,是所有人眼中的苦主,是本身可以嫁家世不错的表哥,最后却落到普通人家的高华蝶。
她不甘心
“姑娘,奴婢好怕,大人和夫人知道之后,肯定会生气。”
颤抖的声音隔着帐幔传来,今儿是新婚之夜,前院的客人刚散,有些留宿的才刚刚歇下。
高玲珑发觉自己嫁错了之后,就强烈要求让他们将自己的丫鬟彩月送到身边来。彩月是陪着高玲珑长大的,主仆二人感情深厚,几乎无话不谈。
胡妍美很能理解丫鬟的担忧,出了这种事,高玲珑身为主子,又是戴着盖头被人弄错,这事怪不了她头上。可彩月一个丫鬟怕是逃不了。
这么说吧,事情做错了,总要有人出来认错。彩月身为丫鬟,连主子上错了花轿都不知道,她不受罚谁受罚
“睡吧,有事明天再说。”
上辈子高玲珑辗转反侧一夜,换成了胡妍美,她已经知道了明天会发生什么,并没有多想,很快沉沉睡去。
翌日早上,彩月顶着青黑的眼圈捧来了一套简洁的红衣。这是在出嫁之前就已经备好了的新婚第二天的衣衫,身为知府之女,本科以穿的华贵繁复些,但高玲珑想到曹家院子不大,主子不多,屋子也不华丽,便往简单了选。
胡妍美看着面前的新衣,道“取那套素白的来。”
彩月一愣“这是早就备好的”
胡妍美语气不耐“我又不是真的新婚,穿什么大红”
上辈子高玲珑婚事出了错,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恍恍惚惚,也没在衣衫上挑理,照旧穿了这套本该用来敬茶的红衣后来这也成了她处心积虑的证据之一。
彩月被训斥,不以为意,迟疑着道“可素白的压在最底下,先用这套应付完,反正一会儿您要去曹家,穿得太素不好。”
胡妍美厉声呵斥“拿白的来,听不懂话吗你要是不懂就滚出去,让他们的人来伺候。”
彩月被吓着了,忙不迭去箱子里翻找,找东西的时候还能看到她在悄悄擦眼泪。
胡妍美看在眼中,没有出声安抚,这丫鬟看似忠心,然而上错花轿这种事,若彩月小心些,应该是可以避免的。毕竟,站在花轿前的新郎不同,再是男女有别,高玲珑也见过曹铭,彩月就算浅浅见了一面等人换了红衣不知到底是谁,总该认识两家迎亲队伍的排场。
白衣上身,胡妍美去掉头上的钗环,只着了简单的银钗,这才踏出房门。
她到正院时,天色还早,林家夫妻已经起了,各条小道上都有赶过来的林家其他的人。
胡妍美刚到门口就被迎了进去。
林夫人看到她这番模样,微愣了一下“玲珑,你这太素了点。”
胡妍美浅浅一福身“夫人早。”然后才道“一辈子的大事,结果却出了岔子,忒倒霉了,素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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