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一件旗袍,周宿收到的回报是被留下来吃晚饭。
他以为叶青尧会亲自下厨,莫名存留一些期待,可饭上桌,只有一碗清粥,两碟咸菜了事。
“吃吧。”短发女人吊儿郎坐下,翘脚嗑瓜子。
周宿隐约想起这人似乎是叶青尧的师姐,至于叫什么,就根本没印象了。
“叶青尧呢”
梓月懒洋洋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不耐烦和不想搭理,“她是整个道观的负责人,日理万机,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周宿轻轻啧。
梓月同样撇嘴。
“这粥你熬的”
梓月捡颗瓜子扔嘴里,咬得嘎嘣脆,“是谁熬的很重要”接着狐疑打量他,“难不成你很想吃我师妹做的饭”
周宿当然不可能承认,只是他始终觉得可惜,上次在道观应该留下来尝尝她的手艺。
他想知道是怎样的美味,就连那群吃惯山珍海味的公子哥,到现在还念念不忘,甚至还想心甘情愿送上门被她宰。
当然,都被他阻止下来了。
“没。”周宿心不在焉看窗外浓夜。
夜风吹,拂动房梁下的玉兰灯笼,上面题着一首行书小诗。
听说云台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叶青尧的杰作。
周宿第一次来的时候就觉得不仅地形复杂,道观里也处处透着诗情画意的美。
“行吧,告诉你,这就是我师妹熬的粥,咸菜也是她腌的,很好吃。”梓月说完就出了待客厅。
周宿冷笑,叶青尧做的他就要吃吗
半小时后。
周宿走出待客厅才发觉梓月没走,就在外头嗑瓜子。
借着玉兰灯笼的昏色光晕,梓月看到屋里桌上的几个碗变得干干净净,她眼神揶揄,周宿冷冷淡淡。
梓月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姓周的你被骗了那粥根本不是我师妹熬的,是我徒弟热的昨晚剩粥,咸菜也不是我师妹的手艺,亏你还吃得干干净净哈哈哈哈哈”
周宿“”
他这辈子就没吃过那样清汤寡水的东西,可就因为梓月那句“叶青尧熬的”,他愣是给吃了。
吃的时候很难以下咽,他怀疑叶青尧根本不会做饭,但当想起来梓月那句“叶青尧熬的”,他竟然认认真真的吃完了。
现在告诉他,根本不是叶青尧熬的。
操。
周宿森森地盯着梓月。
梓月就算再怎么大大咧咧,也有些怵,缩着脖子逃走,边跑边回头,就怕周宿追杀她。
但她想错了,周宿没这兴趣。
事实上,他有些清醒过来。
他来这里的初衷是找叶青尧麻烦,可来到这里有多久,他就陪她晒了多久的太阳,最后竟然诡异的什么也没有追究,现在还出乎意料的被人捉弄。
这不是他。
这不像他。
周宿万分确定,他得立刻离开。
必须。
晚上九点,夜幕黑沉如泼墨,周宿一个人走下山的路。
开始的时候他走得快,像在逃避什么。
渐渐的,他脚步慢下来,也会想,要是叶青尧发现他不在,会不会派个人下来找他,他要不要等一等
风卷着路两旁的杂草,它胡乱飘摇,没有避风港,周宿的头发也被风吹乱,某种程度上,现在的他和这杂草没两样。
手里的烟烧得快,好像在催促他应该快走。
周宿却停了下来。
他不怕冷,却又觉得冷。
挺乱的,这颗心。
明知道现在应该离开,可身后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扯着他心窝里的某个结,线的方向在几公里外的云台观,在叶青尧手指上。
她应该在勾手指,不然他怎么会想往回走
算了。
还是得回去算清楚这笔账。
周宿草草掐灭烟,往回走。
开始的时候当然挺气定神闲,的确像个讨麻烦的债主,大概十几米后就忍不住加快步伐。
毕竟天晚了,万一那小道姑睡觉了,他找谁算账
风变大,逐渐化雨而来。
如针。
一层层,绵绵絮絮扑在周宿脸上。
他跑了起来。
为心里莫名的焦灼。
下雨后,小辣椒出去收衣服,听到有人跑来的声音,转头看,竟然是周宿。
与他冷凉的眼睛对视,小辣椒愣了愣,有些说不出话。
“叶青尧呢”
“后山。”
周宿瞥一眼后面乌漆麻黑的山,拧眉“下雨了,她怎么还在哪里”
“挂祈福帆。每年的这个时候,小师叔都会去挂,不管刮风下雨。”
祈福
为谁
“伞。”周宿跑了一会儿,嗓音略哑。
小辣椒心里虽然讨厌周宿,但挺怵他,尽管不情愿,还是去取了伞。
周宿拿着伞去后山。
从刚刚跑上山到现在拿伞去找她,周宿都在思索应该怎么找这个所谓的麻烦。
平时擅长这种事的他,这会儿一团乱麻。
其实
似乎,好像,他只是想见见她而已。
周宿用很快的速度赶到后山,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祈福的白帆下看到一对佳偶男女。
一瞬间,那些他私自构想的,有关于他和叶青尧的画面都被冲散,散得一干二净。
十几盏玻璃罩的油灯摆在地面,像某种仪式,叶青尧站在里面,光映着她平静的脸。
她在绑最后一根白帆,绑好后,她轻柔抚摸,像在寄托某种复杂思念。
她松开手,让风吹起所有白帆,连同她白色道袍和长发,似乎都会化作一阵风冲进这黑暗云霄。
她侧着身低头吟念经文,而上次在船上看到的男人为她撑伞,温柔地注视她。
男人看起来比她大许多,但并不显老,而是一种成熟稳重的俊朗。
在他们身边的是秧纥,他乖乖不说话,小手抓着叶青尧的道袍,应该是这鹤唳的风声叫他害怕。
但对周宿来说,令人害怕的不是这诡异的漫山白帆,不是叶青尧吟念的神秘咒语,而是他的心,为什么会有撕裂到快要破碎的感觉
这不应该。
甚至很荒谬。
但他身体里涌出来的愤怒和无力做不得假。
原来叶青尧不缺为她撑伞的人,原来叶青尧身边有另一个男人,原来她结了婚,原来她已经生子。
这件被他刻意忽略,自我催眠后忘记的事,突然血淋淋撕碎他所有无所谓。
叶青尧把白色蜡烛一根根点上,忽然感觉到什么,抬头,看到一个略熟悉的背影在离开。
“怎么了”陈慕声音响起。
“没事,继续吧。”
陈慕点点头,也在点蜡烛。
叶青尧瞧出他的认真,比她多了些虔诚和温柔。
可真是
叶青尧找不到形容词,转过身苦笑了笑,继续做接下来的事。
周宿回城后的第一件事是去酒吧。
这地儿他太熟,几乎每天都有酒肉朋友在,到地方随便推一间包厢进去。
薛林和祁阳果然在里面,看到周宿样子吓得噤声。
他衣服湿的,头发也是,眼睛里血色翻涌,晕红眼尾,妖昳却惊心动魄的阴森,冷煞的气息极盛,两米内的人都退开。
他似乎很疲倦,松弛的躺倒在角落,身上凉气冻得整个包厢迅速降温。
祁阳和薛林面面相觑,都没敢问。
“酒。”
懒洋洋的嗓音嘶哑。
祁阳立刻让人递酒过去,周宿直接砸去瓶口倒嘴里,本就湿的衣服更湿,沾着酒气混不吝,叫人望而生畏。
祁阳用嘴型问薛林“这怎么了”
薛林蹙眉摇头。
周宿闭着眼一瓶接一瓶灌酒,烟也没停。
困在昏暗里,谁也不敢问,大气不敢出。
一个小时过去,他还清醒,包厢里所有人也不敢玩乐,他忽然摔掉一瓶酒,酒嗓慵懒“继续玩呗。”
“真玩”祁阳不确定可不可以。
周宿睁眼,看着他。
祁阳吞口唾沫,慌忙让大家玩起来,但因为周宿这顿折腾,谁还敢放得开。
周宿不满意,突然踹酒桌,“都他妈高兴点。”
祁阳声音都哆嗦“听见没都给老子高兴点笑都笑”
陪酒的女人们假笑起来,笑比哭还难看。
周宿倒回去继续抽烟,出神,不知道想些什么。
后半夜,大家渐渐放开。
周宿闭着眼,样子像睡着。
有胆子大的女人坐到他身边,周宿对香味敏感,眼睛眯起一条缝,好整以暇看对面人。
“周总,我陪您喝一杯嘛。”
“有儿子吗”这个突然而又奇怪的问题让女人愣住。
周宿的眼神像一轮寒凉刀刃,女人觉得不寒而栗,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但立即摇头“没有。”
“结婚了吗”
“也没有。”
周宿踹开她,“那就滚。”
祁阳和薛林
难道换口味了
想玩人妻少妇
一年一度的祈福结束,叶青尧和陈慕收拾好东西准备返回道观,在必经之路看到遗留下来的伞,叶青尧神情顿了顿。
陈慕把伞捡起来“刚刚谁来过吗”
叶青尧想起那个背影,明白了是谁。
“应该是。”
“谁啊”
叶青尧浅笑“无关紧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周宿日记
那天天很黑,风很凉
而我很淡定强颜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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