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才叫两个婆子架出了院子,尚惊魂未定,迎面走来一个肤白圆脸的西凉侍女。
只见她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目光落在她红肿的面上顿了顿,扭头与身旁两个婆子交代道
“郡主有话要这位嬷嬷转达赵夫人,有劳两位妈妈将人带到芳菲苑来。”
婆子们自然满口应下,桂嬷嬷纵然心有一百个不愿,无奈叫婆子压着,也只能跟着往春园去。
到了芳菲苑,李太微正坐在院中花架下头剥着蜜橘。
桂嬷嬷脚步踉跄着进了院子,身形比初来相府时矮了一截儿。
“郡主”
桂嬷嬷上前垂首轻唤了一声,压低了脑袋,想遮掩面上红痕。
李太微也不应声,将橘肉一瓣一瓣剥开,仔细去了上头白色茎脉,才抬头看了桂嬷嬷一眼。
这一眼平静又冷厉,叫桂嬷嬷不由缩了脖子,陡然想起先前李太微砸到自个儿脚边的那一只茶盏来。
“郡主您可是有何吩咐”
李太微轻咬了一口蜜橘,汁水微酸,不由蹙了眉,随手将橘子搁到一旁,又拿帕子擦了手,才徐徐开口道
“今日劳烦嬷嬷跑这一腿,有句话要托嬷嬷带与赵夫人。”
桂嬷嬷忙欠身道
“不敢不敢,郡主请讲,老奴一定将话带到”
李太微定定看了一眼桂嬷嬷,转脸朝身旁婆子使了眼色。
不多时,两个婆子抬了一张长凳出来。
桂嬷嬷一瞧便知大事不妙,惊恐的瞪着李太微
“郡主你们你们怎么敢”
话没说完,就叫身旁粗使婆子堵了嘴,两手被反扭到身后,两个婆子上前将桂嬷嬷架上了长凳。
桂嬷嬷大惊,吓的呜呜直叫,望着李太微的眼神满是骇然
李太微看着桂嬷嬷越发苍白的脸,冷笑道
“上回我让人将白桃扭送回去,你们赵夫人想来是没看明白今日就有劳嬷嬷吃些辛苦,再给你们夫人递句话”
“我睿王府的门第再不济,也容不得旁人插手赵夫人若是再敢伸了爪牙进来,如今的永平伯府便是你们的下场”
言罢,李太微余光瞥了一眼两旁的粗使婆子,厚重的板子就陆续落了下来。
桂嬷嬷尚还来不及提一口气,就叫婆子们打的瘫软下来。
整整二十个板子,桂嬷嬷只剩半条命吊着,额头汗水混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婆子们嫌弃的上前拔了她口中布条,桂嬷嬷这才悠悠喘了一口气
“你你们竟敢”
桂嬷嬷疼的睁不开眼,气若游丝道。
李太微见板子停下了,这才抬了眼皮看过去,见桂嬷嬷背上衣裳已透了血水,眸底波澜无惊。
“太和八年,卢安湖上”
八个字一出,桂嬷嬷立时浑身一颤,猛然惊恐的睁开了眼。
汗水糊了她的双眼,她浑身疼的厉害,连抬手擦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力眨了眨眼,却仍旧瞧不清李太微寒霜的脸颊。
“你你”
桂嬷嬷挣扎着看向李太微,口中含糊不清的叫着。
李太微倏然笑了
“今日这顿板子想来嬷嬷吃的不亏吧”
“回去告诉赵夫人,我嫂嫂挂念她姨娘,叫她三日内将人送到青绿居若是晚了一日,百晓生的故事,可就精彩了”
言罢,李太微提了裙角起身,神色悠然的回了绣楼。
婆子们七手八脚的将桂嬷嬷抬上了马车,车夫一甩鞭子,马车颠簸着往赵尚书府上去。
到了赵府门前,门房小厮久久不见桂嬷嬷下来,好奇的凑上前一看,桂嬷嬷奄奄一息的趴在马车里,背上渗着血水,当下就惊呆了,忙连滚带爬的奔进府里禀告赵夫人。
赵夫人听闻这事儿整个人都傻了,带着仆妇们亲自迎了出来,上了马车,揭开帘子一看,桂嬷嬷果然如小厮所言,眼瞅着就剩半条命
赵夫人当场就炸了咬着牙问
“嬷嬷是谁打的你莫不是静姐儿这个孽障”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桂嬷嬷叫马车颠得浑身都快散架了,牵扯背上皮肉撕裂,疼的她险些晕过去。
耳旁听得赵夫人这一声唤,桂嬷嬷就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夫人夫人”
“嬷嬷究竟是谁将你伤成如此模样我定要亲手撕了她”
赵夫人怒不可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桂嬷嬷抽泣道
“是是重华郡主”
什么
重华郡主
赵夫人惊在当下
“重华郡主她她为何朝你动手”
桂嬷嬷额上冷汗淋漓,疼的说不出话来。
赵夫人愣怔了一瞬,不由想起上回也是重华郡主叫人将白桃扭送回来一事,还当着众人的面儿数落赵家奴婢没有规矩,狠狠打了她的脸
“这个孽障她这是仗着自个儿身份不一般,处处与我作对”
“静姐儿莫不是以为攀上了李家,就能对我这个嫡母的话置若罔闻了不成”
赵夫人恼羞成怒,大声喝道
“来人给我带齐了人马咱们这就去睿王府找重华郡主讨个说法”
“是”
小厮齐齐应了一声。
赵夫人铁青着脸才转身,便叫桂嬷嬷死死攥了袖子。
“使不得夫人使不得”
桂嬷嬷艰难的抬起头,神色狼狈的拽着赵夫人,不让她离去。
“嬷嬷莫怕凡事有我在绝不叫嬷嬷白遭这一回罪”
“她便是先帝亲封的郡主又如何打了我的人,还指望能全身而退不成”
“再不济我就将这事儿捅到太后娘娘跟前定要治她的罪不可”
赵夫人越说越气,恨不能当场手刃了李太微
这丫头一贯目中无人,连她与庶女之间的事儿都要插上一手
上回看在李相与昭和公主的份儿上便不与她计较罢了今日她竟蹬鼻子上脸,将她的乳母打成这幅模样,她如何能忍
“夫人不可”
桂嬷嬷见左右拦不住赵夫人,用力攥紧了赵夫人的袖口,急得脱口道
“平哥儿她知道平哥儿的事儿”
赵夫人闻声,仿佛叫五雷轰顶一般,在众仆妇的惊呼声中,从马车上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