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一连下了三日大雨,待雨过天晴,赵家马车突然停在了睿王府门前。
门房小厮谨慎的看了一眼,见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着石绿色衣裙的妇人,身后跟着个年纪稍大的丫鬟。
来人很是客气的递了帖子,门房打开一看,来的竟是赵家的姨娘郑氏
小厮怔了一瞬,赵家姨娘怎会独自来相府
那丫鬟似是看出了小厮疑虑,凑上前行了一礼,温声道
“这位小哥,我们姨娘是二房大少奶奶的生母”
小厮一听这话,当即就将人迎了进去,又叫人飞奔去秋棠院给大少奶奶赵氏报信儿。
赵氏正歇在花廊下,指挥下人侍弄花草,一听到消息,整个人都傻了
“你说什么我姨娘来了”
门外小厮笑着应了一声。
赵氏仍有些不能信,丢下手中玉兰花苗,提了裙角就往外头去。
香菱忙跟在后头,一面劝着赵氏仔细脚下,一面替她撑着伞,生怕枝叶上残存的雨水叫赵氏受了凉。
赵氏才出了秋棠院,尚未到门房,便远远瞧见郑姨娘带着画眉等在回廊下头,赵氏猛然脚步一滞,眼眶立时就湿润了。
郑姨娘也看到了亲自迎出来的赵氏,鼻子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她提着裙角匆忙跑上前,一把揽着赵氏抱在怀里,一遍遍唤着赵氏的闺名
“元贞不大少奶奶你你怎么能亲自来”
“这外头才落过雨,地上滑的很你若是摔着可怎么得了”
“你是如今已是正房夫人,怎能亲自出来迎个姨娘”
郑姨娘是又惊又喜,心头慌的厉害,絮絮叨叨说着话,生怕在李家人跟前丢了赵氏的脸面。
赵氏伏在她怀里,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好一会儿才挽着郑姨娘的手,吸了吸鼻子,翁声道
“姨娘怎么来了母亲那里可晓得”
郑姨娘闻言身形微顿,与画眉对视一眼,又诧异的看向赵氏
“不是你向夫人求情,才许我来伺候你身子的么”
赵氏愣怔,想起那日与桂嬷嬷那般厉色,几乎与嫡母闹了决裂,又怎会与她求情
郑姨娘见赵氏分明一副不知情的模样,一颗心就颤了起来,白着脸与赵氏低声道
“莫不是莫不是夫人又生了什么旁的心思”
“姨娘怎么都不打紧可不能连累了你啊不行我我这就回府”
“姨娘”
赵氏一把攥紧了郑姨娘的手,眼泪又落了下来。
自她嫁出门大半年,还是回门时悄悄与郑姨娘碰了一面,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今日好不容易才见了面,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走
“姨娘莫慌”
赵氏倏然想起那日李太微将桂嬷嬷打了板子的事儿,忙收了眼泪与郑姨娘道
“姨娘既已来了,就先到我房里坐着,我这就叫人去问一声郡主,这事儿许是郡主安排的”
郑姨娘一听这话,眼睛就亮了,方要开口就见画眉上前行了一礼,提点道
“姨娘,这儿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姨娘还是先回屋再与大少奶奶细说吧”
郑姨娘忙点头称是,扶着赵氏一道回了秋棠院。
这睿王府气派华丽,足有赵府三个大
郑姨娘跟着赵氏进了青绿居,一双眼睛险些看花了
赵氏将她拉进卧房,又吩咐香菱亲自跑一趟芳菲苑探探情况。
郑姨娘与画眉看着赵氏屋内贵重摆设,面上就露了喜色。
“自从听闻你婆母犯了事儿,我这心里就一直不踏实”
“今日见府里下人对你敬重有加,只要你在李家过得如适,姨娘就是明日叫夫人打死也能闭眼了”
“姨娘姨娘这是说的什么话”
赵氏闻言又红了眼眶,
“眼下咱们二房虽大不如前,可老妇人与三房待我们情分如旧,就是那日桂嬷嬷来刁难,还是郡主亲自出手替我做主”
提及桂嬷嬷,赵氏忧心道
“姨娘,那日桂嬷嬷挨了打,夫人可拿你出气了不曾”
郑姨娘摇了摇头,面上也很是不解,道
“我那日与画眉一道叫夫人关进了柴房,直到下晌被放出来时才听说了桂嬷嬷挨打的事儿”
“可不知为何自那时起夫人竟再没有罚过我,就连饮食穿戴也如常”
“后来我叫画眉出去悄悄打听了一番,竟听闻夫人从桂嬷嬷的马车上摔了下来伤了腿,这几日府里接连换了好几位太医看诊”
“今日天不亮,夫人院里来了个丫鬟,吩咐画眉收拾些衣物,就叫我来相府伺候你”
郑姨娘此时心头还是有些恍惚,她做梦也不敢想这一生还能再迈出赵家的门槛儿,还能到元贞的屋里看一眼
“夫人伤了腿”
赵氏面上难掩惊讶,
“莫不是因此她才腾不出手闹上门来”
画眉心底琢磨了一番,才敢上前道
“大少奶奶,奴婢瞧着倒不大像”
“便是夫人伤了腿脚,府里还有大公子在若是夫人执意闹起来,这事儿岂能是轻易揭过去的”
“再说夫人并未为难姨娘,今日还特意备了马车叫人送我们来李家临行前,夫人身旁的桃红对奴婢与姨娘还很是客气了一番”
那这事儿可就透着古怪了
赵氏思忖着,那日她虽掌掴了桂嬷嬷,直接与赵夫人撕破了脸面,但凭她嫡母的手腕,便是饶了郑姨娘这一遭,也绝不会对她生出几分客气来,更不可能叫人送了郑姨娘来李家
那那便只能是郡主了
定是郡主做了什么,才叫赵夫人如此忌惮
果然,香菱从外头一路跑了进来,撩开帘子,满脸喜色道
“大少奶奶郡主方才说了,叫郑姨娘宽心住着,想住多久都成”
屋内三人顿时眼睛齐齐亮了起来
赵氏立时难掩喜色,站起身神情激动道
“郡主可还说了旁的”
香菱想了想,道
“郡主还说,叫大少奶奶安心养胎,说赵夫人是个明理的,必不会为一个刁奴闹上门来还说赵夫人今日能送了姨娘前来,便足可见贤良大度”
赵氏闻言,扑哧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