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平溪将李幼珊送回来,李氏登时松了口气,连声道谢,李幼珊还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满心都是薛定的伤势。
平溪瞥眼,看出李幼珊的担忧,说了一句“姑娘放心,平日里大少爷打四少爷的时候,可比那些流民下手狠厉的多。”
李幼珊红着眼眶,也笑不出来。
李氏让人送走平溪,回头问李幼珊,她将前因后果说了,李氏深吸一口气,面色有些凝重,上次见薛定的时候,只以为这人是薛府小霸王,没想到今日居然肯舍命相护李幼珊,心里对薛定多了三分放心。
“佩佩”
李嘉从院外匆促进来,满脸担忧,看着李幼珊身上的灰尘,急切道“你没事吧,我找了你好久,可吓死我了。”
李幼珊抬头,李嘉一身整洁,而且是新换过衣裳了,哪里是在外面找了自己好久,她别过头去,没说话。
李氏发觉,让李嘉先回去,她要叫郎中来给李幼珊瞧瞧,别伤到哪儿。
李嘉不太肯,伸手去拉李幼珊,想和她说话。
李幼珊扯回自己的袖子,颇有些烦躁的看了他一眼,不留余地的往外走,李嘉呆愣愣的站在原地,片刻,一抹阴郁浮上心头。
好啊,这么快就对那臭小子动心了。
但李幼珊必须是他的。
若是抓不住李幼珊,他家这个李家若有可无的旁支,就要倒了。
与此同时,薛府上乱作一团,薛夫人守在薛定的床边,宫里的御医迟迟不到,只能请了郎中来瞧,倒是没什么致命伤,只不过外伤也很重。
林照也来瞧,满脸担忧。
春分微咽口水,没想到薛定伤的这么重,不由得庆幸今天林照没跟着去,要是一起去了,恐怕要出大事。
林照看着门口的薛道,走过去,压低声音斥责道“城里的流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动作未免也太快了。”
薛道皱眉“夫人说什么”
林照绷着脸“你也太不顾四叔的安危了”
薛道这才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说“可我还没吩咐呢。”
林照一愣,这话什么意思,今天城里的这些流民不是薛道吩咐闹事的吗,不是薛道,那又会是谁
果不其然,薛道也有些严肃。
若不是有人得知了他的计划,假传消息的话,那就是有人和他制定了一样的计划,有人,也想借此事给太子一个措手不及
夫妻俩对视一眼,林照明白此事严峻,低声道“会不会是陈科”
五皇子吗
薛道也有此猜测,如今朝上,有意参与党争的皇子,除了他和世子想要扶持的陈华外,就只剩下魏贤妃所出的五皇子陈科。
太子若倒台了,圣人手中能议储之人就只有陈科。
向来受益最大者,便为始作俑者。
“少爷”
林照迟疑着换了称呼“行川,若真是五皇子的话,此事绝对不是什么空穴来风,万一流民的事情早已败露,五皇子先你之前吩咐闹事,事成之后再将你揭举出去,说你扇动百姓,进京闹事,意图谋反于太子,到时候别说你了,就是和你交好的四殿下,怕也难辞其咎。”
薛道眼眸微深,伸手轻抚林照的面颊。
“我还以为你从来不理会这些事情。”他说,“没想到你也有这份考量,真不愧是我的夫人。”
林照不耐烦的打开他的手“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放心吧,就算真是陈科做的,我到时候也有办法。”薛道往出走,轻声道,“圣人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天下安。”
林照望着他的背影,总有些放心不下。
这人在心中,已经扎根不浅了。
从前是保全自身,现在是只想他们两个能安安稳稳的,还有母亲和薛家,林照回头看薛定,包括这个混不吝,可千万不要出事啊。
孑然宫的内殿,五皇子放下茶盏,看着对面的人,轻声笑道“景远,如今事情已经成了,我本有好东西谢你,你既然不要的话,说吧,还有什么所求尽我所能,必定应允。”
陈望懒散的抬眼“我能有什么所求,唯愿殿下安。”
“呵呵。”
五皇子清冷一笑“此事一出,太子必倒,护城不严,私入流民,京兆尹也脱不了干系,还有太子同行的韩立善,他是皇后心腹,正好一箭双凋。”
“可殿下这一招,我怕也不能委身于皇后了。”陈望了然道。
“你本就是我的人,这么多年,先欺太子,再瞒皇后,如今纸包不住火,朝上又本我一家独大,你也没必要再做两姓家奴。”五皇子慵懒的说,“皇后以为她让老十二装痴,任人不知,就有办法和我对抗了吗”
“既然殿下已有谋划,景远自当赴汤蹈火。”陈望说。
“只是你看,要不要用这事咬薛道一口。”五皇子考量道,“最先一批的流民本就是他私放进城的,你我不过是推波助澜,如今先他一步闹事,等父皇彻查时候,将脏水全都泼到他的头上。”
“薛道这人,头脑鬼蛇,咱们此次举动,他必定察觉异样,保不齐有所防备,如果他提前设陷,引咱们再次入局,岂非舍本逐末。”陈望冷眼看着五皇子,“我知道殿下这些年蛰伏不易,但如今布局已深,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稳之又稳,切莫操之过急。”
“这些我都明白,只是你追随我多年,委身太子,周旋皇后,实在是辛苦,我也是想让你,早些得到你想要的,人。”
五皇子的最后一个人字,说的格外突兀。
这个人指的是谁,陈望心知肚明,冷屑一笑,脑海中竟是那双明亮的眼,和那双纤长笔直的手。
“可她现在已为人妻,日日婉转于薛道身畔,你还不舍得”五皇子似笑非笑的说,“这京淮美人数不胜数,我看,她娘家那个庶长姐可比她美丽的多,你若执着于她的身份,这京城贵女任你挑选。”
“我就是要薛道的人。”
陈望起身,留下这一句话离开。
五皇子往后靠了靠,脸上浮出蔑然的笑。
陈景远,你也有折在女人手里的一天。
年节下闹事,流民一记重锤敲响了登闻鼓,圣人雷霆震怒,连下三道谕旨催促太子回京,又将渎职不察的京兆尹停职,命大理寺彻查此事。
控制住流民后,连日问询,得知这批流民所属素州。
圣人疑惑,素州灾情已解,为何会聚集上京闹事。
大理寺再次追查得知,太子和韩立善在薛道走后,大手一挥,捂住了素州几十万灾民的嘴,暴政执行,将所有闹事者全部处死,若有反抗者,三族近摧,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将素州百县化作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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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急火攻心,连传御医。
是夜,太子漏夜赶回,噗通一声跪倒在圣人的脚下,脸色惨白,神情憔悴,事已至此,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其中缘由。
“儿臣儿臣不过是想让父皇您高兴而已。”太子跪的颓唐,脸上一片凄然,“您这些年总是对儿臣冷眼,儿臣知道,您当年不过是受时局所迫,不得已立儿臣为储,可儿臣坐在这个位子上,总想做些什么”
“你此举,怙恶不悛”
圣人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毫无疼惜之意“你让天下百姓如何看待你如何看待朕你你一人做恶鬼置朝廷于何地”
太子自知无理,垂着头,像是霜降后的野草。
“若不是流民进了城,将状子告到了朕的眼前,真相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浮水”圣人指着他,气的面如干土,“你这么做,是要诛朕的民心”
太子泪如泉涌,切齿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无用之才,朕当年怎么就蠢钝了脑子,将你立为太子只怕老五还好些”圣人无力的撑住御桉。
“魏贤妃娘家手握兵权,若立老五,魏家必定虎视眈眈”太子抬头,眼底一片猩红。
圣人气极反笑“你这时候怎么长了脑子”
太子伸手去拉圣人的脚,恳求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千不该万不该如此,儿子真的只想让你高看儿子一眼啊”
圣人望着他,良久才说“你是朕的儿子,朕自然不会对你如何。”
太子眼露希冀,却听圣人又说“你自称病,弃位于太子吧。”
太子浑然跌坐在地上,手足无措。
“朕留你性命已经是极其仁慈”圣人怒骂,“你可别错了主意”
太子抿泪。
许内监过来,让人将太子搀扶出去,看着圣人疲惫的坐在桉前,手里抚摸着那台蛇鳞砚,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净手研磨的人来。
“我今日一死于黄泉也不饶你之罪。”
“我只想要个公道陛下为何不肯”
“妾身我恨你”
曾经临终对话呼啸耳边,圣人手腕微动,想着那双死攥着自己,骨瘦如柴的手,那肌肤下暴戾着的恨意,至今仍难以消弭。
“忍冬”圣人痛苦的喃喃。
许内监眼皮一跳,圣人居然唤先皇后的闺名,轻咳两声。
圣人这才抬眼。
“陛下,大理寺那边送来了折子,说除夕当晚,曾有一批流民私入城内,还险些伤了薛郎中的夫人。”许内监为难的说。
薛道的夫人,林照
圣人闻言,调整了心绪,可是当夜宴会,薛道并未说出此事,林照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勐然寒噤,这件事情,太子被算计了无疑,但参与此事的人,恐怕不止一人,难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