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榆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在拥有谢拂后,便再不觉得空虚。
一个人获得满足后便很愿意满足别人,虽然只是这么小的小事。
谢拂看了看他,半晌,拉过他的手,笑了笑道“不用了。”
刚刚就是无聊随便一想。
让随口一提的小事打扰白榆,才不是他想要的。
“不过我觉得你在哄人上很有一套,不如去教教那小子,免得他笨成这样,说不定还要把人给弄丢了。”
对于便宜儿子的感情问题,白榆倒是想要给予帮助,但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传授的东西,就像他也不觉得自己对谢拂说的做的有什么特别的一样。
只是普普通通的话而已。
顺着心意说,这样便够了。
“那是你比较好哄,我不懂别人。”
谢拂好哄恐怕也只有白榆能说出这种话。
就连谢拂自己乍一听都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十分自然,淡定如常地应了一句“那确实,现在的年轻人都爱折腾,像我这么听话的可不多。”
白榆笑,“是啊。”
两人一个说一个应,竟没人觉得不对。
笑过之后,谢拂便没再去管谢君兰的事,无论他是错过还是抓住机会,都是他自己的事。
反正总有一天他离开这里,和别人组建家庭,不再做这个电灯泡。
在此之前,尽可能无视他吧。
或许是春天来了,万物复苏,一切都到了繁衍的季节,又或许是氛围环境影响,谢拂白榆带的好头,今年开春,小区里竟然陆陆续续多了几对老年重组情侣。
以前跟谢拂钓鱼的那几个,也脱单了好几位,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比较高调。
今天一起吃了饭,明天一起见了家人,又或者有其他活动,看看电影,一起逛街什么的。
每天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们的感情进展。
之前的老贾并不是独一份,之后谢拂还陆续在朋友圈看到了其他人发的消息。
他并不常看朋友圈,就这样都能看到他们,显然证明他们的存在感有多强,让谢拂忽略都忽略不了。
“老谢老谢”晚饭后散步时,老贾叫住他。
谢拂转身看了他一眼,见他兴奋的模样,便微微皱眉。
“做什么”
见这人这副模样,多半没什么好事。
“咱们小区最近要筹备一个老年人艺术表演大赛,谁都可以报名,我和刘姐已经报名了,你们俩要不要报名”
“什么艺术表演大赛”白榆感兴趣问。
老贾兴致勃勃地介绍。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展示才艺的地方,无论你会什么,现场制作,或者提前准备好,都可以,但是必须是自己做的,或者自己的表演。”
“我报名了吹口琴,想当年,我的口琴可是一绝,当年可是有不少女孩子因为这一点看中我,我现在再吹,也宝刀未老”老贾洋洋得意道。
“刘姐报名的是跳舞,她说她要学新舞蹈,不用广场舞。”说着,他转头含情脉脉地看着身边的年轻大妈,“无论刘姐跳什么,我都支持你,跟着你学。”
刘姐差点笑出声来,不是她不想给对方留面子,而是眼前两个人根本用不着她隐瞒,老贾跳舞是什么模样,谢拂和白榆哪个不知道
想要隐瞒那可真是不可能。
“看你表现。”跳得不好可是不能跟她一起的。
白榆打断了一下问道“不是一个人表演一样吗你学了也用不上吧”
老贾嫌弃道“这你都不知道可以当助场嘉宾,我去帮你跳个舞怎么了”
“不怎么。”谢拂不高兴他刚刚对白榆的表情,用同样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就是原本能得奖的,有了你就没有了。”
老贾“”
他气得嘴唇颤抖,指着谢拂质问道“你看,你们看这个家伙就知道欺负我”
说着,他便委委屈屈地看向刘姐,刘姐忍俊不禁,却还是实事求是道“老谢说的是事实啊,还有上次的广场舞大赛,没有你我早就夺冠了。”
谢拂还点点头道“所以你看,这次要是还想得奖,可千万不要带上他了。”
刘姐竟然还认真思考起来了。
老贾看了看刘姐,又看了看谢拂,最后看了看事不关己的白榆,最终捂着胸口悲催地承认,这个家伙就是来克自己的,有他在,自己总要被嫌弃,诸事不顺。
“走了走了,我送你回去,别在这儿听他胡说八道,离间我们感情”
他拉着刘姐就要走,不给谢拂埋汰他的机会。
直到两人离开,白榆才轻笑一声。
随即转身看向谢拂“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参加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谢拂拒绝道“算了。”
白榆疑惑问“为什么大家都在玩,看上去还挺热闹的。”
谢拂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没有才艺。”
白榆笑“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挺有才的就咱们刚认识那天,你砍一刀就砍得挺不错。”
谢拂“”
“咳咳这个不是才艺,是运气。”
他还说“你看我现在,这么久了,是不是就没砍成功过第二回”
白榆闻言直笑,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回家后,白榆便将过年时没用完的剪纸拿出来,在上面画图案。
谢拂认真看了一会儿,“你在做什么”
白榆“练习剪纸。”
谢拂看了看家里早就被收起来的新年装饰,“现在已经过完年了,应该用不着它了吧”
白榆“我又不是在家用,我打算是参加比赛。”
“本来想要你一起参加,但既然你说没有才艺,那我也不能勉强你不是。”
谢拂“”
白榆抬头看了看谢拂,见他站在原地半晌没说话,不由缓缓笑了。
谢拂抿唇,弯腰凑到他身旁,“你很可以。”
白榆笑得更愉快,眼尾的皱纹看上去都很美丽愉悦。
“谢哥,那你还参加吗”
谢拂“不。”
白榆故作遗憾,实则笑意未减道“那好吧。”
“你也不能。”谢拂张口却道。
白榆表情一顿,挑眉问“为什么”
谢拂面无表情道“你年龄不够,人家要的是五十岁以上,很不巧,你今年四十九。”
白榆“”
这一刻,他脑子里想的竟然不是他参加不了这个活动,而是他竟然还不算中老年吗
此时此刻,白榆竟然诡异地体验到了一丝仿佛自己还年轻的感觉。
白榆晕乎了片刻,等回过神来后,便发现谢拂已经将他的剪纸都收了起来。
白榆“”
可见某人面上装模作样,实力上还是小心眼。
一个月后,小区第一届中老年才艺表演正式开始,作为没有参与的两个人,谢拂和白榆只是作为观众参观了这些作品和表演。
他们进入广场时就被发了十朵小红花,可以在台上表演的时候,或者参观参赛作品的时候直接放在他们对应的框框中。
最后谁的小红花最多,谁的票数最高,也就是比赛的优胜者。
台上正有人正在表演太极剑,老爷子打得有模有样,就是看这种表演容易催眠,白榆刚刚看了几分钟,就觉得上下眼皮子在不受控制地开始打架。
他怎么努力分开都没用。
最后,白榆悄然将头靠在了谢拂肩上,晕乎乎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们坐的是自家带来的凳子,能坐人,但是坐久了没那么舒服。
谢拂将凳子往白榆身边挪了挪,让对方能靠得更舒服点。
白榆睡着,他自己却稳稳坐在这儿,腰板挺直,认真看着台上的表演。
在老贾和刘姐上台跳华尔兹的时候,将花往台上扔。
这个动作让他的身体动了,也让睡着的白榆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等看清台上人的表演,不由笑道“都到他们了”
“刘姐跳得真好。”
要是换个搭档肯定就赢了。
“没想到她跳华尔兹也这么好。”白榆感叹道。
谢拂想了想道“你也想跳”
白榆摇摇头,“就是随便说说。”
然而往往很多时候的随便说说,就是说的心里话。
“那是年轻人玩的浪漫,咱们就没必要了。”白榆笑着道。
“那只是一种交谊舞而已。”谢拂说,“是舞,就谁都能跳。”
这没什么年龄之分。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随手一指指着台上,“你看,他们就在跳。”
台上的人跳得投入,台下的人也看的津津有味,至少比之前的太极剑好上许多,得到的花明显也比其他人多。
等两人退下,已是满载而归,这场表演无疑是成功的。
白榆跟着鼓掌,觉得自己说不过谢拂,便只好连连点头,“嗯嗯,你说得对。但是咱们现在先看表演。”
他握住谢拂的手,轻轻捏了捏。
谢拂便没再说什么。
才艺大赛结束,参加比赛的都拿了参与奖,是一朵康乃馨,只有前十的奖品才稍微有一点价值,其他的都是一个安慰。
老贾抱着奖品一个小风扇过来炫耀,“老谢”
谢拂随意看了他一眼。
“明天上我家来吃饭呗这可是我和刘姐第一次一起请客”
那语气里的炫耀,还有脸上的得意,神采飞扬的表情都让谢拂在想,这人到底是怎么被看上,被接受的
果然有的人就是品味独特是吗
“要送礼吗”
“废话”
“那我不去。”说罢,拉上白榆就走。
“诶诶诶”老贾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不至于吧抠到这种份上上次我去你家,好歹还送了一串香蕉是吧”
他还好意思说。
他还真好意思,对比谢拂的什么都不给,他可不就好意思了吗
谢拂沉默了片刻,最后是刘姐在老贾后背拍了一下,“说什么呢送什么礼我怎么不知道”
说完,转头看向谢拂“空手来就是了,都是邻居。”
“可以带上君兰啊,我家里有亲戚来,说不准还能顺便相看相看。”
回家后,谢拂便将这事跟谢君兰一说,“怎么样你要是还没对象,我就帮你应下了。”
谢君兰皱眉拒绝。“用不着。”
谢拂点头,“那就是需要,我帮你答应。”
眼见谢拂真的要掏出手机打电话,谢君兰不得不上前制止,“爸,我说的是用不着相看。”
“我怎么知道,你又不说清楚,我还以为你说用不着拒绝。”谢拂无辜道。
谢君兰“”
谢拂“这么说你已经有对象了”
谢君兰支支吾吾“算算是吧”
谢拂看他。
他微微偏头,面色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就、就这样没事我先回去了。”
说罢,便匆匆离开,连饭都没蹭。
白榆走出来,见他匆匆离开的模样,疑惑问“君兰这是怎么了连晚饭都没吃就走了”
谢拂随意道“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有人等着呢。”
白榆看他,大概领会到什么,便没再追问,只是脸上露出几分喜悦,微弯的眉眼显示着他的好心情。
“这样啊,那就不能留他了。”
谢拂走到他身边,“本来也不想留。”
白榆笑容更大,牵过他的手进厨房,“那你来帮我看看,我调的奶油怎么样,我可是严格按照视频里学的”
空气里都飘散着奶油微甜的气息。
谢君兰匆匆回家,回卧室瞅了瞅,却没见到人。
“你回来啦”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将他给吓了一跳,他匆匆回头,就看见姚苏叶穿着他的睡衣,头发湿漉漉,身上也还有没擦干的水渍,明显一副刚洗完澡的模样。
“你怎么”谢君兰眼睛都看直了,一副想要回避,却又甩脱不掉的模样,面上不显,却心慌不已。
姚苏叶低头看了看自己,笑了笑,“你说这个啊,我刚睡醒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借学长的浴室洗了个澡,还顺便借了件睡衣,学长应该不会介意吧”
他笑眯眯地看着谢君兰,眼中明显是期待。
谢君兰勉强维持住平静,假装淡定道“不介意”
“对了,咱们今晚上哪儿吃饭啊伯父会介意我去蹭饭吗”
谢君兰回想起自己刚刚从他爸那边落荒而逃,现在又回去,实在不像样。
“我给你下面,你喜欢吃什么面”
姚苏叶想了想,试探问道“该不会是红烧牛肉、老坛酸菜,或者香菇炖”
谢君兰“不是。”
谢君兰做了两碗杂酱面。
当然,杂酱是买的现成的。
所以他只煮了面。
真的只有面。
等吃完这碗面,姚苏叶长长叹了口气,转头对谢君兰感叹道“学长,不如下次咱们还是上伯父那里蹭饭吧”
谢君兰“”
他现在怀疑对方追他就是为了吃他爸的饭了。
不对,对方追他的时候根本没吃过他爸的饭。
谢君兰松了口气,毕竟这辈子第一个对象是靠他爸赚来的这种事说出去也挺戳心。
不说也戳心。
“明天周末,我们可以一起上我爸家”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对自己自然而然地说出“我爸家”愣了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认定那里才是他爸家了,而不是他住的这里。
一只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谢君兰回神,“嗯,就是这样,今晚你住我房间,我睡主卧。”
姚苏叶笑眯眯道“学长,刚交往第二天,就带我见家长,这样是不是太着急了。”
“我这不是我这不是”谢君兰面色微红,将他的严肃精英形象毁得半点不剩。
“我这不是因为因为你已经”
“已经向我妈介绍过你了吗”姚苏叶看着他,“学长,如果你不知道这件事,还会答应跟我交往吗”
谢君兰一愣。
作为被原主一手养大的孩子,谢君兰其实许多方面都和原主很像,比如在面对性向面对人言的胆怯。
无论表面看上去有多厉害,实际上其实很胆小。
不敢承认,不敢面对,不敢表现得和别人不一样。
因此,即便面对有好感的人,也很难跨出那一步。
这样的人,但凡姚苏叶不那么主动,但凡他没得到回应就放弃,谢君兰说不定都会跟原主一样,打几十年光棍。
“会。”
幸而姚苏叶够主动,够坚持。
谢君兰看着他,眼睫微颤,抿了抿唇,紧了紧手中,却还是坚持道“我会。”
姚苏叶眼中闪过一抹狡黠。
倾身凑到谢君兰面前,“原来学长这么喜欢我啊”
“但是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你都没吻过”
他的话还没说完,那向来不肯多动一步的人,便抬头堵住了他的嘴。
没吻过吗
那现在吻了。
谢拂都没想到,自己那便宜儿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在确认关系短短一个月内,就将官宣见家长这些步骤都做完了。
又在接下来半年内,将交往、恋爱、订婚结婚等步骤也进行完。
或许是从公开后非但没有受到排挤和鄙夷,反而感受到了不少善意和理解鼓励了谢君兰。
他渐渐觉得,同性恋似乎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尤其是身边还有个比他更坦然更开放的男朋友。
在对方的影响下,他也渐渐从以前的刻板印象中走出来,重新认识了一下这个世界。
于是,觉得自己越来越勇敢的他,决定要给自己和男朋友办一场没有法律证明的婚礼。
谢拂也被请求帮忙,然而他是乐于助人的人吗
可架不住白榆感兴趣,兴致勃勃地帮谢君兰策划,为此,谢拂也不得不加入进来。
“弄那么花哨做什么,简简单单不好吗,你看看他要请多少人,请这么多人难道不花钱吗”谢拂一边帮忙还不忘在白榆面前抱怨。
白榆无奈失笑,“也没花你的钱啊。”
“这是钱的问题吗”谢拂抿唇看他。
这是要写多少张请帖的问题。
这可都是他在写。
没办法,在几人写字看谁写得最好的时候,谢拂胜出了。
他当然不想赢,为此还刻意写差。
然而他低估了其他人的写字差的程度。
在他已经刻意写差的情况下,其他人也写得比他还差。
这就没办法了。
为此,谢拂怨念颇深。
白榆也心疼他要写那么多请帖,凑过来说“我来帮你。”
“反正他们也不会仔细看,谁写的估计也看不出来。”
他将所有请帖搬上来,“这些够不够啊你确定数量是够的吗”
谢拂哪里知道,他只管写,“没有再买就是了。”
他将白榆拉到身边坐下。
有人陪着做某件事,这件事一瞬间就不无聊了,谢拂也没了那么大的怨念。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阵。
只是这请帖这件事也过于无聊,还费手。
他们写一会儿就休息一会儿,写了一整天,才勉强将这些请帖写完。
写到最后,连白榆都能将请帖上面的字记下来了。
最后请帖还剩下两本,估计是他们订请帖的时候多余留出来的,担心写坏了没多余的替换。
婚礼当天,两人作为新郎的家人,又要忙碌一整天,等婚礼结束时,结婚的那两人倒是早早脱身,他们却还要送客要跟酒店商议宴席后续,虽然花的不是他们的钱,但是谢拂宁愿花钱,也不想为别人的婚礼操心。
等回到家时,两人疲惫不已。
白榆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谢拂坐在桌前,不知道在写什么。
等白榆出来时,看见的便是他埋头伏案的身影。
昏暗的台灯下,谢拂戴着眼镜。
是他平时基本不会拿出来的老花眼镜。
白榆心中微动,凑上前想要问。
“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闻言,白榆脚步微顿,微微一笑,转身去吹头。
等白榆再回来时,谢拂已经拿了衣服,去洗澡。
他目光往还亮着灯的桌上一撇,余光扫见一抹红。
很像新年时,谢拂穿的衣服的颜色。
也是最喜庆的颜色。
他缓步走上前,将那抹艳色拾起。
到了白榆这样的年纪,已经很少有能触动他,令他色变的事物,他看着眼前这张红底金字,看着上面的字字句句,眸光似随着灯影而流转。
谢拂曾买过一个星空投影仪,将它在黑夜中打开,就仿佛整个人置身于星空里,在星海中傲游。
那些人造星光璀璨静谧,温柔楚楚。
但终究不如此时的眸中光影。
同样是“人造”,一个用的是科技,一个用的却是感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但一定很久很久。
就像看到喜欢的东西便转不动眼睛,遇到喜欢的人,便放不下那颗心。
“写得怎么样”
谢拂自他身后前倾,声音便响在他耳边,近在咫尺。
白榆微微转头,轻轻笑道“很好看。”
“所以你之前写请帖,是没认真吗”
谢拂“”
他抿唇侧头,正对上白榆的眼睛,顿了顿,“我只对写自己的请帖认真。”
白榆转头重新看着手里那两份用剩的剪纸做出来“请帖”,再次笑了。
纸上的文字不似人笔,更像是烫金。
他又想,这人连才艺这事也骗了他。
“现在应该很少人写这些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但似乎,应该说些什么,那就说说吧。
“谁让我们老呢,既然老,那就该用些老一点的东西。”谢拂随意道。
白榆失语半晌,他万万没想到,连老这件事,都能被对方拉出来当理由。
在谢拂口中,仿佛老这件事,不是什么遗憾和缺陷,反而是件美事,带着趣意。
在这人面前,老,从不需要畏惧。
谢拂将他手中的红纸抽出一张。
“年轻有年轻的活法,年老有年老的乐趣,只要相遇,那就不迟。”
他将红纸卷起,将之递给白榆,“这份才是你的。”
白榆讷讷接过。
谢拂便又对着他摊开手,“你该将我的婚书给我了。”
白榆又缓缓将那张薄薄的红纸放到谢拂手心。
纸上的“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1,仿佛一个个都化成了金色火焰,灼热的温度将手心烧得滚烫。
灯下,谢拂并未笑,只是眉目染上几分温柔。
他这人,笑时未必真,认真时,常不笑。
“诗中黄昏老,我道黄昏早。”
“未来尚且还有几十年,几千天,今后的每一天,都是最年轻的我们。”
“白先生,愿意跟我赴一场黄昏宴吗”
白榆眸光闪动,在这半明半暗间,尤为明亮。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了那纸婚书,将手缓缓地、缓缓地放进谢拂手里。
谢拂抿唇。
将它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