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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1章黑化第四十一天
    “咔哒”一声轻响, 铜锁打开,石门得以被缓缓推开。

    一室积水倾泻而出,鹤知知被水流冲得往前踉跄了几步, 正撞进睢昼怀里。睢昼将她打横抱起走出屋外, 撞上匆匆而来的暗卫。

    暗卫一身黑衣,与睢昼迎面相撞,僵立不动。

    睢昼看着他。

    他看着睢昼怀中的公主。

    睢昼寒着脸,直直盯视着他,接着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门外有马车在等着,整座神祠已经被包围了起来,睢昼用斗篷罩住鹤知知,把她抱进马车。

    马车碌碌赶回景家宅院, 睢昼把鹤知知送进房中, 叫福安立刻请随行的太医过来。

    福安虽然惊慌失措, 但也没有出乱子, 一边安排着人手去请太医, 一边叫曈曈绿枝进来给殿下更衣。

    绿枝瞥了屋外的国师一眼,把门掩上。

    屋外,睢昼静立在园中, 神色看不出喜怒,似乎在遥遥想着心事。

    方才在马车中, 知知并没有回应他。

    但是他既然话已出口,就决不允许知知再装作没听见。

    他会一直重复, 一直重复, 直到知知给他回应为止。

    否则, 他这一次, 一定会让知知付出代价。

    一个闪身, 暗卫出现在睢昼面前。

    面容用有着暗纹的织锦面罩蒙住,只露出高耸的鼻梁,和锐利的双眼。

    他紧紧盯着睢昼,目光似是打量,也似是试探。

    睢昼呼吸放缓,亦沉默地回视着他。

    这支暗卫,是最接近知知的人。

    无数次在他没有机会站在知知身旁时,他们却有充足的立场贴身保护。

    睢昼不自觉地展开胸膛,将肩背挺得更直。

    两人站在一块,身形相仿,还真说不清谁更高大一点。

    大约是见睢昼久久不动,暗卫忍不住出声,提示了他一下。

    “苹果。”

    什么?

    睢昼蹙眉,眼中的防备和敌意并未消减。

    他听清楚了暗卫的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桌上的果盘。

    见他会意,暗卫更加激动。

    背在身后的手,手指悄悄点在了一起。

    暗卫亲眼看到,眼前这人将殿下抱了出来,将殿下带上马车,将殿下据为己有。

    在暗卫的眼中,殿下没有阻止这一切,那么也就意味着,眼前这人已经成了殿下以外的,他们的第二个主人。

    殿下不在,他们就来跟第二个主人论功行赏。

    这是很理所应当的事。

    睢昼试探着伸手,从果盘中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苹果。

    暗卫双眼晶亮,直勾勾地看着。

    睢昼轻轻地抛过去,暗卫立刻接住,然后扭捏了一下,羞怯地伸出两根手指。

    他们这次出动了两个人。

    一人得要一个。

    睢昼抿抿唇,又给了一个。

    暗卫唰地消失,如电闪雷鸣。

    睢昼站在原地,摇摇头失笑出声。

    -

    屋内,鹤知知泡过热水澡,喝过姜汤,由太医悬脉诊治着。

    她坐在桌前,伸着手腕,愣愣地出神。

    这种恍惚的状态,已经保持很久了。

    从睢昼在她耳边说出那句话开始。

    鹤知知眼前好似云山雾绕,一片晕乎乎。

    她本来想着,睢昼对她只是出于多种原因而产生的错觉。时间一长,自然而然就会好了。

    但睢昼语气如此认真,她反倒成了摇摆不定的那一个。

    她该对睢昼说什么?

    她对睢昼,又是如何想的。

    如果她不是公主,睢昼不是国师,他们的关系会怎样……

    “殿下是受了惊吓,又连日劳累,再加上泡了太久的冷水受了寒凉,导致身子发虚,接下来要好好卧床休养。”

    太医收好医箱站起来。

    鹤知知缥缈的神思被打断,眸光转到太医身上,同他道谢。

    “这是微臣的本分。”太医道,“殿下可能这两日会发一场烧,请福安公公多多关注,随时知会微臣。”

    福安连声道:“一定,一定。”

    鹤知知叫住太医:“睢……国师大人,也同样受了寒,还要劳烦太医,给国师看看。”

    太医点点头,背起医箱去了隔壁。

    鹤知知倒在枕上,半天没有说话。

    身子一阵阵地发虚,但是这样贴着枕头,在安稳的地方休息着,心里并不慌张,反而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踏实感。

    福安凑上前来,心疼得直问鹤知知,究竟是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

    鹤知知便将这几日的事情串在一起,给福安讲了讲。

    从迷雾中发现鹰巢军的面具,到发现神祠在高价贩卖免罪券,以及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将她和睢昼关在水房。

    好像他们查得越深,受到的阻力就越大。

    这个背后之人,不仅不惧怕皇廷,也不惧怕月鸣教。

    他甚至三番两次想把鹤知知玩弄在股掌之间。

    福安拍了拍心口,叹道:“怎么会这么凶险,奴才倒希望殿下能像从前一般无忧无虑的就好了。”

    鹤知知笑了笑,撒娇地在枕上蹭蹭。

    “这话,也就只有福安你敢说。”鹤知知嗔他一句,“所有人,包括母后,都在盼着我长大,担更多的职责。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条路真的不好走。”

    福安叹息一声,替鹤知知掖好被角,说:“殿下先睡一会儿,别再想这些事情了。”

    鹤知知点点头,闭目假寐。

    但终究是睡不安稳的,没多久鹤知知又睁开眼,挣扎着想坐起来。

    正在继续硬躺和冒着被福安训的风险下床走走之间挣扎时,曈曈在门外禀报,说太医求见。

    鹤知知披衣下床,将人召了进来。

    一见太医,鹤知知便问:“怎么,是国师病得很重吗?”

    太医摇摇头,犹豫了一会儿,道:“国师大人身子骨强壮,并无大碍。但,微臣在替大人查看时,发现了一点异样,不得不来向殿下回禀。”

    鹤知知凝眉,让他继续说。

    -

    微风吹过院子,鹤知知身披斗篷,凝望着睢昼房门的方向。

    过了会儿,一个小太监垂着脑袋走出来,到了鹤知知面前,低声道:“回殿下的话,小的没见着国师大人。”

    “他不在?”

    “不,大人在房中,但是不肯见小的。大人说,殿下若是要关心他,就要亲自去。”小太监瑟缩着把话传完。

    鹤知知抿抿唇。

    她想着方才太医告诉她的话。

    睢昼身上虽然没有生病,但却有着伤疤。

    零星分布在手臂上,看上去像是锐器所伤。

    而且痕迹很新,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伤口。

    伤口的位置,一般磕碰不到,而就算是不小心伤到了,按照常理来说,也应当经过护理。

    但是那些伤口看上去像是被放任不管,已经结疤,没有一两年恐怕消不去。

    太医觉得有些蹊跷,所以将这事禀告了鹤知知,鹤知知也百思不得其解。

    睢昼从不与人打斗,究竟是从哪里受的伤?

    鹤知知很想知道,但她不方便去问,于是差遣一个小太监进去问询。

    结果,却被睢昼赶了出来。

    非要她亲自去……

    鹤知知抿抿唇,终究还是提步上前,敲响了睢昼的房门。

    点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谁呀?大人今天没空。”

    鹤知知道:“点星。”

    门立刻从里面被拉开。

    点星探头探脑地看着她,邀请道:“殿下,快进来。”

    鹤知知迈过门槛,穿过屏风,慢慢朝里间走去。

    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沉重。

    终于,还是见到了睢昼本人。

    他坐在桌前喝茶,已经换了一身雪白新衣,半湿的长发散落肩头,如春雪中的翩翩贵公子。

    看见鹤知知进来,睢昼一扬手,点星便赶紧退了出去。

    门“吱呀”一声被带上。

    鹤知知咽了咽口水,道:“不必关门的。”

    “哦,原来殿下想让别人看见你我在一处?”

    “……”鹤知知道,“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知知,你究竟在害怕什么。”睢昼站起身,朝鹤知知走过来,步步逼近。

    “你不敢见我,躲着我,但是又比谁都关心我。”睢昼逼得她后退两步,直到脊背贴着墙壁才罢休,“你到底在想什么?”

    鹤知知大脑又有些混沌,撇开脸,答道:“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才有了错觉,我道歉,我不应该那么关心你。”

    “那不是错觉。”睢昼磨了磨牙,“你没有权力否定我的想法。”

    “……”

    鹤知知抿唇不语。

    她就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她到底是进来做什么的?

    睢昼的眼神中蒙着一层雾,朦朦胧胧的像是痛楚。

    他对鹤知知喃喃低语:“知知,你是不是在玩弄我?你为什么不能像我对你一样,对我认真。”

    鹤知知脑中嗡的一声。

    玩弄?她吗?

    所以她扮演的,果真是那个恶女的角色。

    鹤知知呼吸起伏,扭身要从缝隙里钻出去离开,睢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按在墙上。

    鹤知知瞥了他一眼,手上忽地使劲,反而抓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推开睢昼的衣袖,露出小臂。

    他的小臂上肌肉饱满,因用力而绷起了青筋,皮肤温润白皙,既有力量,又有美感。

    破坏这一切的,是手臂上的几道疤痕。

    浅粉色的伤疤,旁边还有血痂,一看便是没能好好痊愈。

    的确是这几天的新伤。

    鹤知知拧眉细看着。

    顺着她的目光,睢昼也低下头,看见了那几道伤疤。

    了然道:“你是因为这个才过来找我的。”

    鹤知知没有否认:“这是怎么回事?”

    “小伤,我自己弄到的。”睢昼随口回答,仿佛一点也不关心。

    他紧紧盯着鹤知知,语气几乎是逼问:“知知,你当真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吗?”

    鹤知知明白他是在问什么,可是她自己的脑袋也是一团乱,如何能够回答。

    见状,睢昼垂下眼,脸色也沉寂几分,像是很可怜的样子,但抓着鹤知知手腕的手却越发用力收紧,手指甚至在那娇嫩的肌肤上留下红痕。

    睢昼自嘲一笑,低声说:“我知道,从一开始,你就把我看成一个笑话。是我不自量力,以为你是真心的,所以也拿真心回应你。”

    鹤知知听得心绞痛都要犯了,瞪起双目,眼眶有些微的泛红:“你在说什么!”

    什么笑话,她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鹤知知心口一阵急颤,睢昼如果要这样揣测她,她也无话可说。反正她在那故事里就是一个原原本本的恶人,只有离开睢昼他才有可能幸福。

    鹤知知脊背紧绷靠在墙上,视线挪开看着别处,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用力抽回自己的手,不顾手腕被拧得发痛。

    她从小便这样,气到极点时便犟起脾气生闷气。

    睢昼默默看了一会儿她红彤彤的眼睛,才稍稍松开力道,从手腕滑到手掌,和她十指交扣,依旧按在头顶。

    两人贴得很近,睢昼比她高出不少,鹤知知已经看不到他的表情。

    睢昼垂着双眼,目光很冷静,像是一条缩居在草丛里的蛇类,仔细地观察着猎物的每一丝变化,寻找着出击的最好时机。

    但睢昼开口,声音很委屈,像是被人欺负足了的小可怜。

    “没关系,我答应过知知,以前种种我都不计较了。”

    鹤知知脖颈绷出一道纤长的直线,又缓缓放松。

    以前那些事,谁还辩得清楚?如果睢昼能如他所言真的放下,她才能松口气。

    睢昼贴得更近,唇瓣若有似无地触到鹤知知的发:“只要知知也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躲着我,认认真真考虑我们的将来。”

    鹤知知一怔,这跟她想的不一样。

    刚要挣动,腰肢也被人锁住,睢昼将她托抱起来,牢牢困在怀里。在同等的高度下,鹤知知终于看清了他眼底的张狂和执拗,他也没有要再掩藏的意思。

    鹤知知嘴唇忍不住轻颤,还想说话时,睢昼却提前打断了她。

    “我知道,知知并不喜欢我。”睢昼用很哀伤的表情,但却微笑着,“可是我心悦知知。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天,我都会等着知知来喜欢我。”

    鹤知知心口跳得更急,却不像方才那样撕扯着疼痛。

    她狠狠吞咽了一下口水,腰窝里一阵阵热胀发酸,想要蜷缩起来才好。

    “你,你先放开我。”

    “不行,知知还没答应。”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鹤知知小声喃喃。

    雾卦的元凶还没有抓到,谭明嘉不知所踪,神祠里的神秘人险些将他们两个都杀了。前方荆棘重重,她心里哪怕再纠结,也只能搁置一旁,先想着要事。

    睢昼摇摇头:“这件事才是我的头等大事,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说。”

    听见他亲口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鹤知知很想叹息。

    但是又有种莫名的奇妙感觉。

    以前她总觉得,睢昼像是一道标杆立在前方,对自己要求极为严苛,年纪轻轻便能将所有责任揽在肩上,比她强出十倍百倍不止。

    但现在,亲眼看着睢昼耍赖,鹤知知心里的负担也减少了一些。

    仿佛能更明确地认识到,他的的确确也是个普通人。

    鹤知知沉默着,想把他推开却推不动,心中挣扎了半晌,终于没忍住小声说:“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我。”

    谁又说得清楚,现在这个情形是不是受了书中剧情的影响呢。

    “不会有那一天。”睢昼脸色黑沉,磨了磨牙,指腹轻轻摩挲着鹤知知的脸颊,“知知,不要妄想,这种虚幻的借口不足以拒绝我。”

    “你现在只需要说,答应,还是不答应。”睢昼给了她两个选择,然后又道,“如果你选择后者,我现在就出去,把那天在将龙塔发生的事情公之于众。”

    “你疯了!”鹤知知吓得揪紧他的衣领。

    她怎么都没想到,他还能用这一招。

    “我没有疯,只是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备。”

    睢昼轻轻眯着双眼,作势要冲出门去。

    鹤知知揪得更紧,挤了半晌,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点声音:“……好。”

    睢昼双眼一亮,喜道:“你说的。”

    鹤知知艰难地点了点头。

    睢昼高兴地轻轻咬着唇角,好似一个被夺走清白的可怜人,终于等到了沉冤昭雪的希望。

    她仰头看着睢昼,心情复杂难言。

    明明是她被胁迫在角落里,被控制的也是她。

    为什么睢昼却是一副受害人的样子。

    偏偏就连她也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鹤知知再也憋不住,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睢昼立刻警惕起来:“你不能反悔。”

    “不反悔。”鹤知知应下,眼睛量着彼此之间的距离,示意他,“我现在能走了吗?”

    睢昼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好似春暖花开,雪化成川。

    他轻轻嗅着鹤知知身上的淡淡香气,还不想放开,但也知道现在不适合再乘胜追击。

    睢昼压着心中的鼓噪,慢慢放开手。

    鹤知知立刻跑出门去。

    一路回到隔壁的房间,鹤知知伸手拍着脸。

    滚烫的温度,烫得手心都有些受不了。

    呆坐了半晌,鹤知知才发现,自己完全被睢昼带偏了。

    所以睢昼手臂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鹤知知捂着脸。

    用晚膳时,景府的小厮过来传话。

    说丁洋王今天终于得空赶了过来,想请殿下和国师一同去前厅用膳。

    鹤知知缩在房里,让曈曈去传话,说自己身体不适,改日再拜会丁洋王。

    曈曈领命去了。

    听着曈曈在门外与那小厮说话的声音,鹤知知又想到今日睢昼说,不能再躲着他。

    不反悔……

    鹤知知定了定神。

    又多此一举地叫曈曈再去传了一次话,务必要强调,她是真的身子不适。

    因她称不适,晚上早早便就寝。

    外面的灯火都差不多熄了,鹤知知翻来覆去,却没办法安稳地闭上眼。

    突然,身后的帘帐外传来声音。

    “你身子哪里不舒服?”

    鹤知知吓了一跳,接着心慌,身子都僵硬起来。

    半晌才慢慢爬起来,撩开帘帐,看到睢昼站在外面。

    他松松束着长发,手里提着他的枕头。

    见识过了睢昼不输武林高手的身手,鹤知知已经不会再傻到去问他到底是怎么进房来的这个问题。

    鹤知知呆滞地看着那只枕头:“我……我没睡好,所以不舒服。”

    睢昼一言不发地走过来,把他手里的枕头放到鹤知知的榻上。

    并且用眼神看着鹤知知,示意她睡进去一点,让出一些位置。

    鹤知知口干舌燥,问他:“你这,是做什么。”

    睢昼朝她一笑,很温柔的样子:“当然是陪你就寝。”

    “为、为什么?”鹤知知差点跳了起来。

    他们只是约定好,要考虑考虑。

    怎么能突然进展这么快?

    睢昼看了她一眼,表情好像比她还惊讶。

    “知知,你难道还不知道,这些日子都是我偷偷溜进来握着你的手,你才睡得安稳的。”

    睢昼又笑了笑,专注地凝视着她,开朗道:“现在我不想偷偷了。”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