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琪格一甩旗装。
她冲着两侧官员微微颔首,冷着脸大摇大摆的离开。
冲动不冲动
琪琪格犹记得太皇太后的话语“哀家只能说苏克萨哈的嫌疑大于鳌拜。”
“无论伊尔根觉罗府上的问题出自哪里,起码使人在奇绶传话的定然是苏克萨哈的人没错。”
“天花之事利国利民,为何,为何”
“自然是为了权势和斗争。苏克萨哈素来不支持种痘之法,并频频试图削减太医院经费,若是太医院成功,支持太医院的鳌拜和遏必隆势必能得到不少宗室朝臣的仪仗,而他的声望则很有可能遭到打击。”太皇太后面无表情,淡淡解释其中蹊跷。
太皇太后真的如面上那般冷静吗
显然不是。
琪琪格的目光落在太皇太后紧握的双手上,硬生生掐出来的血液顺着指甲而落,啪嗒落在地上。
也落在琪琪格的心头。
她惊怒交加,气极反笑“混蛋”
琪琪格第一回当着旁人的面爆粗口。
她满腔怒火,如同夏日炽阳般狂热,她不可置信的反问“就因为自己声望会被打击所以他就要这样做”
“琪琪格”
“那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丢人现眼”琪琪格冷笑一声。她不顾太皇太后的阻拦,卷着一股骇人的气势冲向乾清宫。
然后就是现在了。
虽然说也有那么一点点忐忑吧,但是爽的感觉占得更多。
琪琪格出了一口恶气。
觉得研究出天花痘苗会让你丢脸你的声望会下降呵呵。
那被哀家打一巴掌呢
将你最珍惜的脸面丢入泥泞里,将你最得意的权势和声望永远夺走到时候你会是如何的表现
琪琪格突然微微一怔。
她想起历史上苏克萨哈的悲惨结局,在鳌拜对苏克萨哈出手时太皇太后、索尼和遏必隆都未阻止。
到底是鳌拜已然权势滔天,无人能够插手,还是苏克萨哈早已没有人心,让人冷眼旁观他的结局
琪琪格脚步一顿,又再次抬起。
管他呢自己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
琪琪格走路如风。
随着她的身影彻底不见,文武百官的窃窃私语也逐渐变响。
他们像是上跳下窜的猹,在瓜田里快乐畅游。就连苏克萨哈的一些下属官员,也忍不住目露异色,挤眉弄眼的交换眼神。
更不用说鳌拜了。
他捂住肚子,爆笑出声“你可真是逊啊,苏克萨哈”
苏克萨哈勃然大怒。
他拔身而起,怒目看向鳌拜“鳌拜,你这是什么意思竟然敢”
“什么意思”鳌拜打断他的话。
鳌拜收敛笑容。
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如同鹰隼般盯着苏克萨哈。鳌拜大步走至苏克萨哈的跟前,手指用力戳着苏克萨哈的胸膛,声如洪钟,喝声如雷“苏克萨哈啊苏克萨哈,你的良心呢啊亏我过去还把你当对手,现在想来简直是个笑话堂堂男子汉就会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我呸”
鳌拜一口唾沫吐在苏克萨哈的身上。
他大摇大摆的离去,竟是丝毫没有将苏克萨哈放在眼中。
文武百官眼中异彩连连。
鳌拜的话语让他们联想起皇太后放下的那句话身为母亲,为了孩子能让头一天回宫的皇太后来找茬,能有什么事情莫不是这场天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吧
天花对于八旗乃至天下黎民百姓都是不能言喻的疮口,一时间所有人的眼色都变得分外古怪,下意识的离苏克萨哈远了一些。
苏克萨哈气得浑身颤抖。
他没有功夫注意其他官员的神色变化,而是气得浑身发抖“混蛋鳌拜你给本官等着本官,本官要弹劾皇太后”
弹劾皇太后也就说说的事。
苏克萨哈毕竟心里发虚,唯恐自己遣人在六阿哥耳边碎嘴的话语被捅出去,嘴上喊了两句就将此事略了过去,却不知自己故作无事,心虚气短的模样被纳入其余人的眼中,倒是徒增不少怀疑。
流言蜚语,三人成虎。
当大部分人都认定这件事是苏克萨哈所为,剩下的人自然而然也将其视作真实。
苏克萨哈的威望骤然跌落。
一时间不少左右摇摆者尽数向鳌拜靠拢,就连遏必隆也露出耻与他为伍的态度,再次选择成为中立派。
朝堂上的势力开始发生微妙的改变。
而后宫里,听闻此事的小康熙、福全和常宁匆匆赶来,脸上犹自带着震惊。小康熙率先发问“皇额娘,您打了苏克萨哈”
“皇额娘,好厉害”附和的是常宁。
“哇儿臣也想打”双眼亮晶晶且大放厥词的是福全。
当然下一瞬就被康熙镇压了。
他没好气的怒瞪福全“皇额娘殴打苏克萨哈也就算了,身为皇子再去殴打一遍怕不是宗人府都得出面,不把你剥掉一层皮才有个鬼。”
福全瞬间蔫吧了。
琪琪格也点点头,揉揉福全“哀家打苏克萨哈是有理,你可不准去哦。”
福全拉长调哦了一声。
当然阿哥公主们的称赞不抵什么用,回到慈宁宫的琪琪格还是被太皇太后痛批一通,并喝令抄书十卷修身养性。
琪琪格轻哼一声。
她托着脸颊,询问太皇太后“皇额娘,那个耳光您也很解气吧明明宫人说拦住,却又没怎么拦。”
太皇太后怔愣一瞬。
紧接着她哭笑不得,在琪琪格暗搓搓的小眼神中,太皇太后想了想,最后坦然颔首“是啊。”
这下倒是琪琪格有些吃惊了。
太皇太后伸手戳了戳她的脑门“哀家自有许多办法对付他只是却又不能。”
就算知道是他所为,又有何用
在六阿哥耳边说道几句闲言碎语,也算不上什么确凿证据。
伊尔根觉罗府上更是没有下文。
太皇太后可以花费数年时间,然后让苏克萨哈走向自我毁灭的末路,却得冷眼看着苏克萨哈在面前蹦跶数年。
说白了,一点都不爽。
琪琪格的一巴掌让太皇太后的憋屈也发泄了少许,难得舒展眉眼。她望着琪琪格,又夸赞了一遍“你打得很好”
琪琪格鼻尖一酸。
她闷闷的嗯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说起来永干的病”
太皇太后的好心情瞬间消散。
她面色微沉“永干癫痫的程度不算严重,只稍稍一会儿功夫就被止住了,御医为他开了方子,这孩子刚刚喝了药现在已经睡下了。奇绶和隆禧两个被他的模样吓着,哭了好久才被唐璟格格和钮钴禄格格带走。”
平静时的永干就和普通的孩子一般。
只是回想起他先前癫痫发作的模样,太皇太后便是一阵战栗,心里抽痛不已“你说,好好的孩子怎么就变成这幅模样下一回又会是何时”
最为恐怖的就在这里。
谁也不知道癫痫下一次会何时到来,又会带来如何的后果。
太皇太后好不容易才恢复冷静。
她擦了擦眼角,抬眸看向琪琪格“你有什么想法”
琪琪格蹙了眉“光是小儿癫痫的话,其实致死率并不高,儿臣觉得除去积极用药治疗以外,首先要培训宫人做好癫痫时的急救措施,其次是让永干身边一直有人照看,避免癫痫发作时身处危险环境。”
“危险环境”
“皇额娘您想,如果永干用膳时癫痫会如何在骑马时癫痫会如何在游泳时或是塘边走路时癫痫会如何”
琪琪格说一句,太皇太后的脸色黑一些。
用膳时癫痫,只怕会引发呛咳窒息,游泳时癫痫,只怕遭遇溺水,至于骑马怕不是轻者摔落,重则惨遭践踏。
琪琪格沉声道“只怕都会遭遇死亡风险。”
太皇太后摁了摁眉心,神色怅然“按你说岂不是只能让永干老老实实在屋子里呆着怕是咱们愿意,永干还不乐意。”
琪琪格秀眉蹙起,心情颇为沉重。
她低低叹道“永干调皮,又爱跟着奇绶隆禧。不说稍稍大些的奇绶,隆禧和永干的岁数相差无几,这两年还好,等到入学以后差别待遇,怕是永干受不了。”
偏偏癫痫又是脑部问题,最是受情绪牵引。
等等琪琪格忽然想起一件事,她猛地站起身来,在院子里转了好几个圈。
琪琪格喃喃着“是儿臣糊涂了永干的癫痫乃是天花引发,并不是先天带来的指不定养好身体,未来就不会再复发”
继发性癫痫在去除病因,并超过两年没有出现癫痫症状就可以宣布痊愈。
太皇太后眼前一亮。
她喃喃自语“竟是如此”
婆媳两个相识一眼,齐齐生出些许希望。
琪琪格立马精神百倍,她握紧拳头“儿臣先重新安排下宫人,得教会他们如何急救处理才是。”
太皇太后颔首“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当然见着琪琪格风风火火的站起身就走,她又是一阵无奈。
太皇太后将琪琪格喊住。
她板着脸,没好气的念叨“做事不要一惊一乍的,一步步认认真真,踏踏实实的做,老天爷定然能看到咱们的努力,定然能让永干恢复健康的。”
这可不是求老天爷看努力的时候
琪琪格想说又不能说,只好板着脸应是。她矜持的走至门口,等离开正殿立马撒开蹄子一溜烟跑了。
太皇太后尽数看见了。
她扶额叹气“瞧瞧这孩子,哪里有点皇太后的德行”
说是抱怨,实则得意。
苏麻喇闻弦知雅意,她的面上露出笑容,顺着太皇太后的意思夸赞道“皇太后仁厚重情,是诸皇子公主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