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说的,哪有这么夸张。”
“哪里夸张了”燕晨不满地为自己辩驳“姐你写的故事这么有趣,以后肯定可以成为大作家,我相信你”
也不怪奶总是对晨晨多有偏爱。
就连看着性子比谁都冷的林琼,不也被弟弟这张抹了蜜似的嘴收服了吗更何况她这个朝夕相处的家人。
可是,自己真的可以吗
燕淑捏着纸张边角,上面铅笔留下的娟秀字迹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能够看得出写作者对这个故事的态度之用心。
投稿、发表文章、成为大作家这些都是燕淑从未想过的事。
但不可否认,她心动了。
这时候的文字传播载体,以报纸和杂志为主。倘若她的故事真能被选中,不仅会有稿酬那些习惯读书看报的人,也都能看到她写的故事。
想到那种情形,燕淑的心底好似点燃了一把火。
分明是寒冬腊月,她却觉得热血沸腾,甚至有种埋头再怒写三千字的强烈冲动。
燕淑按捺下这股冲动,将本子收了起来,天色一暗,再写就伤眼睛了,她可不想浪费灯油。
“那这样,等我写完,一定第一个给你看。”
“到时候你要是还觉得好看,我就拿去投稿试试,好不好”
燕晨满口答应,又把人给天花乱坠吹了一遍。
当事人羞得脸都发热,好不容易才制止住他“可以了晨晨,这还都是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呢”
唯恐弟弟说漏嘴,燕淑叮嘱道“等我真能收到稿酬了,咱们再告诉家里人,给奶他们一个惊喜,好不好”
制造“惊喜”对小孩来说,显然是个新鲜事,燕晨兴奋点头“好”
“那咱们说好了。”燕淑十分欣慰“你可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就算是奶也不行。”
“嗯嗯,姐,你放心。”
燕晨眼睛布灵布灵地“姐,等你收到稿酬,是不是就有钱了可以买好多花生糖吃了”
虽说心里抱的期望不大,但望着弟弟可爱的模样,燕淑还是不忍扫他的兴,甚至忍不住给他画了张大饼
“对,到时候,不仅可以给你买花生糖吃,还可以买好多国营饭店的肉包子,给咱们家里人都尝尝。”
“太好了”燕晨拍掌道
“那这样大伯娘就会相信我说的话了三姐做的肉就是比国营饭店的包子好吃。”
“包子什么包子”
燕晨话刚说完,房门就被人推开,在外面听燕奶奶、方氏他们唠家常的燕小溪走了进来。
她看向在桌前一坐一立的姐弟俩,书桌上放着一些摊开的报纸,燕淑手边还躺着根铅笔。
燕小溪似有所悟“我又听错了你们在说报纸”
啊燕淑一愣,赶在弟弟解释之前应声“对对,我们在说报纸大伯他们回来了吗”
“回来了。”
燕淑扭过头“那晨晨,你也该去睡觉了。”
“我不”燕晨还想说什么,但燕淑已经起身按着他的肩膀往外面推了。
堂屋里燕奶奶和方氏等人都散了,只剩下刘氏刚关上门,回头看见姐弟俩,她脸上露出笑来
“晨晨,怎么跑姐姐房间里去了快来,我带你去洗漱,一会儿该睡觉了。”
“来了”燕晨有气无力。
看着他小尾巴似的跟在刘氏身后,燕淑笑了笑,转身回到房间里,将书桌收拾好,也爬上床。
她跟燕小溪一起睡,姐妹俩躺着聊了会儿天,不约而同回想起了白天赵金花来说亲的事。
“她就是一恶心人。”燕小溪下定论
“还有那个高晓肃也是,我看他们高家就没一个脑子正常的,上梁不正下梁歪,呸”
“二姐,你别把这事放在心上。”
燕淑明白她的好意“嗯。”
这事论起来,奶的态度放在那里,有她在,她们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就是纯属恶心,想起来就令人作呕的那种地步。
任谁被当枪使,还被xxj当成傻子、想骗你帮他写寒假作业,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还好有奶在。”燕淑说道。
半晌没人回应,她扭头一看,燕小溪已经睡熟了。
燕淑替她拉了拉被子,有些睡不着地翻了个身。
她倒不是还在想赵金花带来的困绕,而是在心里细细构思那个故事接下来的剧情。
之前只是自娱自乐、写给自己看。现下既然决定要拿去投稿,她就更得倾注十二万分的用心。
毕竟刚刚,她可是给弟弟画了张不小的大饼。
为了把这个大饼实现,燕淑甚至心想赵金花算什么就算奶明天就要她结婚,她也得把这个故事写完再结。
燕淑辗转反侧的同时,燕晨也没睡着。
他怀里揣着个热水袋注热水的那种橡胶袋,身上盖了一层自己的小被子,另外还有一层爸妈的被子。
并不觉得冷,甚至还有点热。
之前燕晨本来是找燕淑,想跟她再重点强调一下,“不准跟高晓肃结婚”这件事来着。
结果看到她写的故事,就给忘了。
后来想想,其实有奶在,又没有像故事中那些种种铺垫,他完全可以不用担心,还是安心睡觉吧。
可是好热哦。
听着燕爸燕妈逐渐平稳的呼吸声,燕晨缓缓睁开眼睛,缓缓挪动手臂,缓缓将热水袋推出被窝。
经过据理力争,现在他不睡父母中间,而是挨着燕爸睡,刘氏还为此伤心了两天。
冷空气顺着缝隙钻入被窝,燕晨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但很快他缩紧自己的小被子,就感觉不太到冷气了。
舒服
燕晨得意一笑,闭眼睡觉。
第二天,他就光荣地感冒了。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呢”刘氏是又气又急,作势去点燕晨的脑袋,虽然等真碰到他,实际用力大小还不如蚊子叮咬一口。
燕晨再次被包成球,心虚地垂着脑袋“我错了。”
“错在哪儿了”
“我不该把热水袋拿出去”
“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越说,燕晨越委屈,忍不住抬头看向燕奶奶,祈求她解救自己。
然而这次,向来宠溺他的燕奶奶也没帮着他,而是别过头,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就算知道错的是自己,可燕晨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批责家里最凶的燕奶奶,对他也从来都是和风细雨的。
燕晨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下轮到燕奶奶心疼了。
她赶紧上前一把揽住孙儿“好好好不说你了,不说你了,乖宝不哭,都怪奶,是奶让你受委屈了。”
刘氏“”
不是,刚刚不是您示意,要让他好好长个教训吗怎么现在又变成给他委屈受了
刘氏觉得这样不行,儿子自小体弱,若是习惯了把眼泪当做武器,怕是以后更不好约束。
她欲言又止,被丈夫拉住。
燕爸小声说道“差不多可以了,咱妈就是想让晨晨长长记性。”
“你看晨晨都哭了,他以后肯定不会再这么干了。”
刘氏
什么意思怎么她就很过分吗
刘氏不服气,但也说不出旁的话来,其实她看见晨晨哭,也是心里一咯噔。
毕竟从落水醒来之后,小孩看着是一天比一天懂事,已经好久没哭过了。
可能真的是自己刚刚语气太重了点刘氏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
燕晨这场感冒,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
抛开身体上的不适,以及最开始挨的那顿批评,他过得其实还是挺滋润的。
燕奶奶给他开小灶,江老师给他开小灶,林琼给他开小灶
离过年越来越近,外出去大城市的村民也都赶回来了,整个村子四处都洋溢着欢欣的笑声,燕家自然也不例外。
马上过年,燕奶奶将之前采购的那些花生瓜子、糕点啊什么的,也都摆了出来。
燕晨彻底化身掉进米缸里的小老鼠。
就是高家人动不动给他们家找事,高晓肃时不时来他面前晃两圈,都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直到除夕前日。
燕奶奶拿出裁好的新衣让他试,摸了摸他的肚子,若有所思地问刘氏“晨晨最近,是不是胖了”
“是吗”刘氏也过来比划两下。
然后两人十分惊喜地、全然不顾当事人的心情,笃定地下了结论“还真是胖了。”
燕晨“”
当天下午,他吃下林琼投喂的糖,并痛定思痛告诉他“林琼哥哥,你以后不要再给我吃零食了。”
“奶说我胖了,最近我要减肥。”
林琼“好。”
第二天,他举着烤好的兔腿,跟燕晨大眼瞪小眼“这个不算零食。”
燕晨含泪接过兔腿。
燕淑坐在一边笑,好奇地问了句这兔子是哪儿来的。
林琼“山上打的。”
燕淑点点头“山上雪这么厚,你去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些。初三我们要出去拜年,你跟林爷爷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列个单子交给我。”
“嗯。”林琼道了声谢。
时间过得飞快。
初三。高家村该去拜年的人家都去过了,剩下唯一没去过的,就只有燕晨大姐,也就是燕小花嫁去的马家。
马家所在的大山村离镇上进,不像高家村,去一次镇里要花大半天时间。
所以每次去看完燕小花,燕家人都会顺便再去镇上逛一圈。
燕淑特意在这天前赶完了稿子。
她准备等今天拜完年,就去镇上邮局把稿子寄出去高家村只能收信,不能寄信。
路上,燕淑满心期待。
燕晨也满心期待。
燕小花的丈夫、也就是他姐夫马超兴,是个继承了父亲手艺的木匠,为人还算和善。
之前燕晨被批评哭,燕奶奶不得以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他想要自己一个人睡。
一个人睡,首先得有床。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次过来拜年,燕奶奶打算顺便找孙女婿给燕晨打张床。
她照顾对方的生意,对方给她打折,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