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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荒原本来没有“风景”二字可言。

    放眼望去,是乱石铺就的无边无际的荒凉,植物会将绝大部分身体藏在很深的地底,只在地表冒出一点轻易无法察觉到的藤蔓,苟延残喘。

    天空压抑,冷闷。

    地平线是模糊的,没有明亮的光,它像一条孤直的暗影。

    秦端阳的改装越野车行驶在荒原上,车头钢蓝色的涂漆虽不夺目,却难得不同,车轰鸣着划过,声音远去,尾气留下一道很长的细线。

    给这片沉寂的土地增添了活气,便偶然地构筑成一道风景。

    陈兔从车窗里探出一个小脑袋,眼睛亮亮的,在兜风。

    坐汽车对陈兔来说很新鲜,尤其是这种开得飞快,车座硬邦邦,久坐会硌得他屁股有点痛的汽车。

    不用担心路障或者红绿灯,油门给足,车速能比飞鸟还要快。

    在奇幻设定的剧本里,陈兔的日常出行工具是轿子,如果有新的剧本,故事背景设置到近现代,就有了近现代的交通工具,他偶尔会坐坐那种加长版的豪车,车子开得缓慢,相当平稳,坐在车里和坐房间里的感觉没什么差别,往往给他一种,他根本没有在坐车的错觉。

    更多的时候他干脆就不出门,他的家是一个巨大的城堡,足够他消遣。

    陈兔已经全副武装过了,兜帽的松紧带拽得很严实,面罩、围巾、防风镜,可秦端阳仍怕陈兔冻坏,只许他探出去半分钟,就得把脑袋缩回来。

    可别兜着兜着,再兜出感冒来。

    陈兔扒住车窗的边缘。

    往下看,地面的景物嗖嗖掠过,似乎看到个小动物,一眨眼就不见了,被甩到了视线后方,看后视镜都来不及。抬起头,风呼呼刮过来扑打着他,有点小刺激。

    陈兔表现得很乖,刚过去三十秒钟,他就摇上车窗,摘下面罩,揉揉自己有点痒的粉红鼻尖儿,朝秦端阳露出个甜甜的小笑容。

    秦端阳并不爱笑,他的浅笑是出自随和,而不是源于他的心情。

    但现在不同了,陈兔一旦高兴,秦端阳也会发自内心地愉悦,整个人的表情和气场都柔和起来,不知不觉流露出笑意。

    秦端阳的心思细腻,问陈兔“以前很少坐车”

    陈兔重重点头。

    犹豫了下,秦端阳接着问“你怎么一个人住”

    陈兔料到会被问起这件事,他也知道该怎样回应。

    他低下头摆弄指甲,小声回答“以前和好多家人住在一起。”

    然后就不再说下去。

    秦端阳瞬间脑补到了陈兔的遭遇本来与家人们其乐融融住在一起,同时也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陈兔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至某日遭遇了大危机,命悬一线,家人里只有他一个活下来

    辗转,流亡,到了最后,陈兔便成为一个可怜无依、身边只有一只史莱姆相伴的独居流浪者。

    秦端阳的神态倏凉下去,眉头皱起,嘴唇不自觉抿紧,想着陈兔该是吃了多少苦。

    然而,实际上,他所脑补的一切,正是陈兔希望他脑补的内容。

    意识到自己揭开了陈兔的伤疤,秦端阳很自责“抱歉。我不该问。”

    陈兔摇摇头,眼睑轻微发红“没事的。”

    伤心不失大度。

    实则在欣喜自己一句话就引导成功。

    过了一会儿,发现秦端阳居然还沉在其中,闷闷不乐,陈兔就主动扯开话题,“小秦哥哥,你教我开车吧,我帮你开,这样你就可以休息了。”

    秦端阳一直在单手开车,受伤的右臂不怎么动,估计是伤口有崩裂的危险,经不起大幅度的动作。

    听到陈兔表示要帮忙开车,秦端阳的脸色果然缓和下来,心头升起一股经受关心的暖流,比冷夜的篝火还要令他舒适。

    可是,如果这点伤痛都不能忍耐自如,还需要陈兔来帮他开车,那他也就趁早别混了。

    “我教你。”他很爽快地回答。

    秦端阳不指望陈兔能真的帮到他什么,他只是乐于和陈兔保持住亲密良好的关系,并把他所知的有用事物告诉陈兔。

    想想陈兔的经历,实在让人揪心。

    许多亲人突然离世,谁都不会好受,而陈兔又是这么娇小柔弱

    秦端阳忽然感到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去好好照顾陈兔。

    教会陈兔一些有用的生活技能,就在他的责任范围内。

    这些技能,也许会在关键时刻派上大用场。

    想到这里,秦端阳开始认认真真教陈兔怎样开车。

    白天一整天都在赶路,偶尔遇见几只游荡的怪物,它们没有对越野车产生兴趣,顶多驻足观望一会儿,秦端阳也就没有射杀它们。

    临近夜晚,秦端阳已扎好帐篷,还亲自动手做了一顿晚饭。

    陈兔什么都不用干,只负责坐在旁边撸史莱姆。秦端阳根本不让他插手。

    香喷喷的食物刚出锅,陈兔把帽子摘掉,把他捂了好久的银发痛痛快快披散开,接过筷子,正准备开饭。

    一只硕大的黑蝴蝶突然冲过来,冲向陈兔。蝴蝶有蒲扇那么大,经历过变异,整个头部都是眼睛。

    陈兔下意识要拔出兜里的手枪射杀黑蝴蝶,但秦端阳抢先一步,用匕首把半空中的蝴蝶劈成两半。

    断掉的翅膀浸在流了一地的腹腔浓液里扑棱,秦端阳用检测仪检测了蝴蝶的异常数据。是暗系。

    陈兔便告诉了秦端阳,他总是被一些暗系异形猛扑或追逐。

    秦端阳也立刻想到了是趋光性的原因,陈兔亮眼的外形,被疯狂渴求着光亮的暗系异形,当成了光源。

    “小秦哥哥,你怎么了”

    看到秦端阳突然愣住,愣了很久,饭都快要凉了,陈兔忍不住开口。

    秦端阳回神,竟然面色凝重。

    “小兔,答应我,等我们到了新的家园,你一定要听我的话。”

    感染了黑暗因子的他,只是觉得陈兔分外亮眼,不可思议地标致漂亮,却并没有因黑暗因子的躁动,而产生趋光性。

    所以到现在,他才发现了这件事,以及问题的严重性。

    陈兔俏皮回答“可是小秦哥哥,我本来就很听你的话呀。”

    每次陈兔表现得过分可爱的时候,秦端阳就很想揉揉陈兔的头。很难说清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总之就是很想揉。

    但是他忍住了。

    “小兔,你应当还没遇到有趋光性的暗系异能者。无脑的暗系异形只会追逐或扑上来,可是一旦强大的暗系力量拥有了智慧,并且智慧体还将你视作目标,那就糟了。”

    陈兔听懂了秦端阳的意思,被盯上当然不是件好事,他板紧小脸说“我会把脸捂住,头发包起来。”

    秦端阳欣慰于陈兔的懂事。

    如果不是事态紧急,加上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真的不想把陈兔带去那个地方。

    未来的两天多的时间,他们都在赶路,从最荒凉的荒原核心区,驶向范围更广的荒原内部区。

    期间,秦端阳教了陈兔几招防身术,与射击训练不同,防身术属于近战的范畴。

    在第三天寂静的午后,秦端阳载着陈兔抵达了目的地。

    聚居的流浪者们,大多都是根据天气变化、寻找食物和捕获异形便利,随时调整住所,集体搬家。

    少部分流浪者们长期聚居在特定的地点,修建好家园可以生活好几年。只要家园不受到毁坏式的袭击,他们还可以继续定居下去。

    他们的目的地属于后者。

    车尚未驶近,从远处就能看到一面旗帜,深红色的长方形旗帜上,绣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每个家园都有自己的旗帜吗陈兔问系统。

    有点酷呢。

    不。我也是头一次见到。

    在家园的外围,流浪者们修筑了防御冰墙。这种冰墙很好修建,只要在垒起的墙体上每天泼水,水会结冰,就能从普通的砖墙石墙,冻成更厚实的冰墙。

    车刚停下,家园里听到动静的几个流浪者也出来了。

    两男两女,一个男人有着粟色头发和小麦色的肌肤,块头很大,而他的眼睛却异常得大,像猫头鹰一样,占据了近半的面部,跟在他身后的女人,部分皮肤被鳞片所覆盖。

    那四个人,黑暗因子全部超过了70。

    他们正在经历异变。

    异变这个词,并不是用在人类身上的,用在人类身上的词叫做异能或进化。可现在,从这个家园里走出来的四人,身体已有一部分,变得不像人类。

    果然是,危险的家园。

    提前约定好了一些事,秦端阳冲陈兔点一下头,陈兔亦然,表示他不会忘记。

    秦端阳率先下车,和这几个流浪者一阵交谈。

    当流浪者们的视线再度落到车内时,秦端阳才走过来,替陈兔把车门打开。

    陈兔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视野都很不清晰,跟包粽子差不多,被秦端阳隔手套牵着手往前走,他才不至于找不到方向。

    几个流浪者连他的一根头发丝都看不到。

    “就像我刚才说的一样,我们受到了袭击,住所被毁,我还受了伤,我们不得不寻找新的落脚点。希望你们可以接纳我们,请考虑一下。”秦端阳很淡定地说。

    “这是我弟弟,小兔。他生病了,不能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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