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宅离开后的柳淮,刚到新开张的以食为天酒楼便遇见了江瑶谨。
想着今日苏箐箐说的话,踟蹰片刻后,他还是决定跟江瑶谨谈谈。
在他看来,江瑶谨有知情的权利。
江瑶谨看到他来很高兴,噙着淡淡的笑容来到了楼上的厢房,“近几日累了吧”
柳淮下意识摇头,“不累。”
喝了一口茶,鼓足了勇气道“谨儿,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看着他严肃的神情,不知为何,江瑶谨的心略紧了一些,“什,什么事”
柳淮有些紧张,担心江瑶谨不会同意,微张着唇,“我,我觉得我不适合走仕途。”
江瑶谨眼睛都瞪圆了,什么叫不喜欢走仕途
不喜欢当初又为何要费力考科举
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柳淮侧身对着她,“我,我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江瑶谨起身,来回在柳淮跟前踱步,好一会儿才问道“那你想做什么做生意”
听见这话,柳淮眼睛都亮了。
可在对上江瑶谨看不出喜怒的双眸时,他又弱了几分,“天下之大,总有一条路会适合我。”
说不生气是假的,可江瑶谨也不傻,她方才明明看到他有瞬间是雀跃的。
无奈的叹息了一声,“这事你跟箐箐说过没”
担心江瑶谨会埋怨苏箐箐,柳淮并未说这就是苏箐箐提及的,但还是点了点头,“她说支持我的决定,也说后续会给我新的方向。”
闻言,江瑶谨心底唯一的担心便消除了。
在她看来,既苏箐箐都同意了,那就说明柳淮不是心血来潮。
况且,以苏箐箐灵活的小脑袋,若真的一些点子给柳淮经商,也未必不能走出一条路。
只是爹娘那一关
唉,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还是建议你再想想,今时不同往日,有林首辅在你的仕途并不会太过坎坷。”江瑶谨说得很轻,她并不要求柳淮一定要走仕途,她只是担心柳淮有朝一日会后悔。
也不知是哪一句话触动了柳淮,竟露出了一抹哭笑出来,“谨儿,你真的认为我能跟他一样吗”
他不蠢,已经殡天的皇帝也不蠢,即便林润谦会为他铺平路,最后的结果呢
他可没忘记刚到皇城时发生的大动荡。
那不正是权臣的势力太过庞大,从而引起了忌惮吗
最关键的是,他隐隐觉得苏箐箐今日之所以会提出他放弃仕途这句话,是在为林润谦留后路。
为何要留后路,必然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江瑶谨怔愣在了原地,仔细思忖着柳淮的话,好一会儿才想明白,试探着道“你是担心。”微松开了捂着的嘴,“走那些人的老路。”
柳淮没有说话,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并非真的只有黑白,还有一种人擅长伪装,只要触及到了自己的利益,那就会张开血口大牙。
苏箐箐给了他第二次命,他必须用半条命去守候她。
至于另外半条,一半用来还债,一半用来守护他所爱之人。
已经默认她自己说中的江瑶谨,轻抿着唇,“这事我会跟我爹娘好好说,你只管按照你自己的计划走。”
走过去鼓足勇气主动握住了他的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柳淮的心受到了撞击,他在来时就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包括看到江瑶谨失望的眼神他都预想到了,不曾想他的谨儿竟会这般的善解人意。
反手握住她的手,坚定道“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苏宅。
恍过来的苏箐箐正在翻看医书,却瞧见墨菊一脸慌乱的跑了进来,“小,小姐,有个姓姜的老妇人来了,老夫人已经过去了。”
偷偷看了一眼苏箐箐微拧着眉头的脸,小心的道“我瞧着有些来者不善。”
听此,苏箐箐哪儿还坐得住放下书就朝正院走去。
刚走近,她便瞅见姜老夫人正坐在右主座的位置。
虽她没有古人这么多讲究,却也知晓左尊右卑的道理。
若是她记得不错的话,这姜老夫人是来做客的,客人坐主座已是对主人的不敬,竟还去坐右侧。
难怪墨菊会说后面的那句话,她看着也很来气。
迈着碎步缓缓朝里走去,微弯腰算作对姜老夫人行礼,正要开口为宋氏找回场子,就听见姜老夫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就是润谦的嫂子老身是润谦的外祖母。”
苏箐箐略带诧异,“那怎么从没有听润谦提过”
宋氏张嘴想要说什么,却收到了她投递过去的眼神,只好住嘴。
姜老夫人听见这话,脸色有些不好看,“你这规矩可不行,现在润谦史无前例的首辅。”嫌弃了扫了一眼苏箐箐和宋氏,“你们这样只会给他丢脸。”
一向以儿子为重的宋氏,脸色有些惨白。
见此,苏箐箐半眯着双眼,毫不客气的怼了回去,“我跟娘确实没有去学什么无用的规矩,但有一个道理却懂,那就是做客人要有做客人的觉悟。”
微欠身,啧啧了两声,“谢过姜老夫人让晚辈开了眼。”
这话宛若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了姜老夫人身上,抬手指着苏箐箐,怒视着坐在一旁的宋氏,“你就是这么教导人的”
宋氏可以忍受姜老夫人数落他,但却不容许姜老夫人一二再再而三的数落苏箐箐。
一改先前的惭愧,硬气了几分,“我并不觉得箐箐说得有什么不对,若这就是您说的规矩,那不学也罢。”姜老夫人简直气疯了,来到皇城已有一两日,这期间她一直都在等,等林润谦来拜见她。
可别说见着人,就是一句话也未曾听见。
虽心里有些窝火,但念及那也是自己的外孙,如今又位居高位,便主动寻来。
谁料迎接她的竟是宋氏这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妇,念及这个村妇对她外孙子有恩,她便耐着性子打算提点几句。
这一切都好好的,竟突然冒出个苏箐箐来。
这苏箐箐她也听过,据说她外孙就是看上了这么个仗着有几分姿色的小寡妇。
她才不信她外孙的眼光会这么差,所以十有就是这个小寡妇对她外孙做了什么。
颤抖着手指着苏箐箐,眼里燃烧着熊熊烈火,怒拍了一下桌子,“放肆。”
“姜老夫人,您莫不是又忘了,这是苏宅。”苏箐箐直接无视掉姜老夫人的怒意,“我们苏宅可没那么多规矩。”
若姜老夫人态度还算和蔼,她可能还会多几分敬重之意,毕竟是林润谦的外祖母。
可这老太婆从一开始就不是个善茬,说教她也就罢了,竟还对娘指手画脚了起来。
姜老夫人在家从来都说一不二,也习惯了运筹帷幄,可今日苏箐箐这个小寡妇竟再三的打她的脸。
离开椅子起身站了起来,“我告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毒计,只要我在一天就你就休想进我姜家的门。”
苏箐箐扑哧一声笑了,“姜老夫人,您莫不是糊涂了,我可没有兴趣进你们姜家的门。”
姜老夫人险些气得一口气没上来,还是站在身旁的婆子及时扶住了她。
“苏小姐。”婆子一边给姜老夫人顺着气,一边侧眸看着苏箐箐,“老夫人是首辅大人的外祖母,你今日所为不仅寒了老夫人的心,也会损坏你跟首辅的情谊。”
宋氏紧张的起身,想要辩解,却被苏箐箐抢先接过了话,“外祖母又怎么了这些年这个外祖母可曾为他做过什么”
直接装作没看到宋氏的眼神,继续道“既什么都没做,又有什么资格一上来就指手画脚,你们姜家那么能耐,如此会让他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本她不想将话说得这么直白,可这主仆二人说话做事的态度实在是气人。
外祖母了不起了娘还是辛苦抚养他长大的养母呢
姜老夫人和婆子被呛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扔下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落荒而逃。
见她们走远,宋氏满是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箐箐,你不该这般对她这么说话。”叹息了一声,“她到底是长辈。”
“她说的话做的事,哪样像长辈了”苏箐箐不满的噘起了嘴,看着宋氏欲言又止的模样,又安抚道“娘,您放心,润谦他不会为难的。”
“可,可那还是润谦的外祖母。”想到什么,又侧目看向了苏箐箐,“姜大人不是帮衬了润谦很多。”
“娘,那不是帮衬。”对上宋氏疑惑的眼神,苏箐箐开口解释道“不可否认,他的确帮他扫平了一些障碍。”话锋一转,“但是娘,他也有私心。”
敛下了双眸,“在这段关系中,利用的成分占据得多。”
当初林润谦为何会深陷囫囵,与姜永安我必然逃脱不了关系。现在他们的目的倒是达成了,但林润谦呢又得到了什么
本她对姜永安的维护也心存几分敬意,可一想到林润谦如今命悬一线,她就忍不住去责怪。
若这是成为权臣需要付出的代价,那她宁肯背负林润谦对她的恨意,她也不愿意让他涉险境。
听见她的解释,宋氏微紧的心终于舒展开了一些,抬手怜爱的戳了一下苏箐箐的脑袋,“那你也不该让她下不来台。”
苏箐箐这次没有接话,却在心里补充道若还敢再来指手画脚,那她还要气她。
毕竟是一国之君,很快皇城的人就都知晓了皇帝殡天的消息。
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原本就蠢蠢欲动的藩王也开始有了一些动作。
他们自以为做得隐秘,殊不知自他们进皇城的那刻,就已经在贤王的眼皮子底下。
本贤王是不愿意插手此事的,可架不住他这个身份背负的使命。
知道有人盯着,林润谦也就更加安心处理皇帝殡天的一切事宜。
可碍于礼部的人说近期无下葬的日子,只能将日子延后。
至于皇帝尸身的保存,则听从了大家的意见,将其停放在皇陵的一处冰室中。
等觐见大典结束后,再丰厚下葬。
先人走了,接下来就让八皇子登基了。
好在,有皇帝的诏书在,也无任何人出来反对。至于那些心存异心的藩王,只能将心思常在心底,只等着万事俱备后,再来制胜。
接连忙碌了好几日,林润谦终于得闲回到了苏宅。
回到苏宅净身完毕后,他便直接到了苏箐箐的院子。
此时的苏箐箐正在陪妹妹看书,觉得也有疲累的她,刚想起身活络一下身体,就见一颀长的身影正站在亭子里,深情的注视着自己。
嘴角不自觉扬起了一抹弧度,悄悄侧目看了一眼还在看书的妹妹,特意放轻了脚步缓缓朝林润谦而去。
确认苏青青看不到后,林润谦便再压制不住心底对苏箐箐的思念,将她揽入了怀中,“箐箐,我好想你。”
苏箐箐抬手抱住他的背部,感受到他身上传递来的温度,“我也想你了。”
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在听见这句话时,瞬间风消云散。
好一会儿,两人才不舍的松开对方,“那日的事我都听说了,箐箐做得对,不能让她欺负了娘。”抬手轻轻刮了一下苏箐箐的鼻梁,“还有你。”
若姜老夫人安安静静,或许他还会看在姜永安的份上去看一眼。
可姜老夫人千不该万不该,竟跑到苏宅来端长辈的架子,并对娘和箐箐说教。
本这件事苏箐箐已经忘了,现在又听见他提起,难免又问了一句,“那姜家,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跟姜家没有关,以前是,以后也是。”说他凉薄也好,哪怕是知道了自己身上可能背负着血海深仇,他也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所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姜家扯上关系。
况且,在上一辈人的关系中,姜家也未必真的如自己说的那般无私。
知晓他的打算后,苏箐箐暗自松了一口气,虽她只见过姜老夫人一次,却也知晓那不是个善茬。
更何况还是诺大的姜家,里面存有的纷争与算计必然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