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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任意符
    一年四季, 竹中小筑里的绿竹长青。

    谢长明轻扣了几下院门,青姑提着盏灯,打开门, 领着他往里走, 又道“他喝了几杯热酒, 在里面等你。”

    将谢长明送到门前, 青姑也不进去, 转身离开前又忍不住叮嘱“他身体不好,现在又是冬天, 你们不要聊的太久。”

    谢长明推门而进,屋内只点了一支蜡烛, 昏昏暗暗的, 许先生握在软榻上,身上披了软被,满屋的酒香。

    青姑只允他喝一点, 许先生自顾自地贪杯了许多。

    许先生问道“前些时候的事, 你查出结果了”

    谢长明点头,开门见山道“过几天要出门一趟。”

    上次搜魂找到时发现一个消息, 秦籍正在追杀自己的妻弟,谢长明已经寻到了大致的方位。谢长明大海捞针似的找了两辈子的鸟,于找人一道上是很精通的, 又在死去的人身上得到了许多线索, 找起来不算太难。

    许先生道“你要出去,又来问我做什么”

    顿了顿, 又道“不会是又想带小长明鸟偷溜那位良征长老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要看好他们殿下,要是出了事是要找书院麻烦的。”

    谢长明道“不带他去。只是他身边的人, 我不放心,要你费心照看。”

    许先生闻言“哼”了一声,又歪歪倒倒地饮了一杯“你的人,你的鸟,托我照看,总要付些托管费。”

    谢长明没理会他的趁火打劫,只是道“这几年,我去过几次深渊”

    许先生并不知道他是受自己之托要去,更是为了盛流玉不得不去。

    许先生屈服了“好,也行。”

    过了片刻,又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太看低他了。盛流玉是长明鸟,三年前便能一箭射穿阵眼,不是什么人随意能伤的到他。”

    谢长明半垂着眼,静静地听着“我知道。只是要出门,总归不太放心。”

    许先生沉默了片刻,露出怔忪的神情“也是。”

    又慢慢道“当年下山历练,师兄一路把我送到百里外。我那时候很贪图自由,不要别人管束,又要面子,觉得他是看轻了我,不许他再跟。”

    许先生平日的也很多话,口风却紧。兴许是今日喝醉了,所以很想说那些从前的,不敢提起也不会和人提起的事。

    谢长明很少会听这些,但许先生要说,他也没有转身就走,只沉默地听着。

    “他走后,我一个人继续上路。才开始很自由,后来又有点寂寞,忍不住给他写信,说一切都好,让他不用担心,他实在是多虑了。谁料到我会那么倒霉,正好碰上大魔降世,可能就要死在那了。临死前,我想自己给师兄写的最后一封信竟然是让他不必费心。而我死在这次游历里,他该有多自责难过。”

    “师兄却忽然来了。杀了那大魔,带我去了安全的地方。他说师弟,世道太乱,你又太小,我实在放心不下,是师兄的错,可还是要跟着你。”

    他问师兄,什么时候能独自出门。

    师兄总说是下一次。

    一次又一次,下一次仿佛永无尽头,却又忽然来到了那个尽头。

    他也曾很精心地被人照养过,知道什么是放不下。

    就像如果师兄知道他现在练了这样的功法,可能要打死他。

    那倒是他现在的希冀了。

    想至此,许先生在微微抬头,灯火恍惚,他又承诺道“他在书院里,我还是看得住的。”

    几日后,谢长明练完刀回来,进门时碰到要出去的陈意白。

    他一脸发现了大秘密的神情,凑到谢长明身边,言语窃窃道“谢道友,你知道吗石犀前几日忽然突破了大境界,正在闭关巩固境界,如今已经是化神了。”

    谢长明淡淡道“知道。”

    石犀才过二十,已经是化神境界,堪称百年来之最,书院里传的沸沸扬扬,连谢长明都不可能不知道。

    陈意白偷偷摸摸道“听闻他是输了一场比试,大家都在猜测书院里究竟有谁能打败他。还能让他能在这场失败中突破心境,实在是不普通。”

    声音压的愈低,近乎耳语了“据说已经加码到上千灵石,我看他剑上的痕迹与谢兄你的刀似乎有些吻合”

    实际上石犀用的是天下一绝的太一剑,谢长明也并未用多少灵力,陈意白不可能看到剑上的痕迹。

    谢长明看着鬼鬼祟祟,只想要套话的陈意白,沉默地抽出不久前才收回的刀,不紧不慢道“我还听闻他说过,如果有什么秘密千万不要告诉某陈姓室友。”

    陈意白赶紧溜了。

    石犀也太不厚道了,告诉他那么多谢长明的消息,转身就把自己卖了。

    回去后,盛流玉才醒,不太清醒,歪着脑袋坐在床上玩猫。

    猫软软地叫着,被主人抚摸着,一声接一声地喵。

    谢长明站在门前,静静地看着他们。

    盛流玉忽然抬起头“你在看什么。”

    看你。

    谢长明走了过去,照例端出果子,喂小长明鸟吃早饭,一边道“明日有事要出门。”

    盛流玉果子咬到一半,停住了“去哪冷不冷,要是暖和的地方,好像也不必带厚衣服。”

    实际上他出门从来不需要收拾任何行李,一切都由谢长明准备,他也从没觉得不对过。

    谢长明拿毛巾替他擦去嘴角的汁水,轻声道“你不去,待在书院。”

    盛流玉怔了怔,似乎是想问他为什么,终究没有问,只是道“是去找鸟吗”

    小长明鸟一贯是这样的。他的愿望和主动是很稀有的,每一次都要被珍重,被回应,否则会很快消失,再也不会有下一次。

    因为他是骄傲的神鸟。

    只有谢长明是那个例外。

    总是例外。

    谢长明半垂着眼,不去看他,继续喂果子“和鸟有关。”

    和你有关。

    盛流玉“哦”了一声,不再继续问下去,只是重重地咬了一口果子。

    屋里很安静,只有小长明鸟咀嚼时发出的细微的响动。

    谢长明有点后悔了。

    也许不该在吃完饭前和盛流玉说这件事。

    他沉默地拿出一个掌心大小的符咒,很陈旧的模样,递到盛流玉面前。

    盛流玉想了想,还是认出来“是任意符”

    准确来说,任意符不是符咒,而是一个法阵。修道之人大多只是清心寡欲,并不是断情绝爱,也有道侣,也有子孙后辈。虽然自身修为高深,却难以护佑所有在意之人。于是,一个修为极高的前辈便研究出了这个阵法,一般的阵法需要依托场地所构建,难以移动,越复杂的阵法对启动者的要求越高,后辈的修为难以为继。于是他创建出一张可以承载在纸上的阵法,便于携带,只要撕开就可以立即使用,并且没有任何方法阻拦。而这个阵法唯一的用途是传送至一个事先设定好的的地方,可以于瞬间逃脱得无影无踪。

    由于这个阵法的构建堪称逆天而行,所以非渡劫巅峰不能绘制。

    而修仙界已有千年未有渡劫期的修士了,这些先人遗留下的宝物都被仔细珍藏着,当作最后救命的法宝。

    谢长明道“知道用么”

    盛流玉没有接“你给我了,自己要怎么办”

    谢长明轻松地笑了笑,意有所指“一只小鸟而已,还能去什么刀山火海我要这个做什么。”

    又道“不要让我担心。”

    他很少会说这样的话,譬如担心,譬如不能放心,这样似乎在他能力之外不能做到的事。

    谢长明可以很多事,每一件都可以,为了保护他的小鸟设下无数道屏障,也怕他会受伤。

    因为盛流玉只是一只小鸟。

    盛流玉轻轻皱眉,终于从温暖的被窝中伸出手,指尖颤了颤,将任意符接了过去。

    谢长明叮嘱了句“不要离身。如果有危险,就立刻撕开。”

    仿佛任意符是什么很随意的玩意似的,实际并不是的。

    谢长明没办法动用渡劫期的修为,即使精通阵法,将原来的阵法改进了一番,却也不能如原版一样,而是有距离限制。给盛流玉的这张是从别的修真世家里买的,价值甚至不能用最常用的垂栀绸换算,因为太庞大了。

    当然,这样的事不必告诉小长明鸟。

    谢长明偏头看了眼天色,今日是个阴天,似乎有小雪,雪还未下,应当启程了。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也没有很多要说的话,毕竟叮嘱小长明鸟要小心不如给他完全的保护。

    在谢长明身边,小长明鸟永远都会是最安全的。只是这次实在不能带上盛流玉一起。

    盛流玉仰头看着谢长明,他的眼神很温和,漆黑的瞳孔深不见底,有隐藏的、很难被看到的不舍。

    他听到谢长明道“不要太相信周围的人,要保持警惕。”

    于是,他很小声地问“那你呢”

    谢长明似乎被这句话问住了,停顿了片刻“你可以永远相信我,也要永远保持警惕。”

    这是一句很矛盾的话。

    但在这个变幻莫测,说不清道不明的世界,似乎没有没有一件事是说得准的。

    许先生的师兄莫名其妙地被降临,唯一来得及做的事大概就是强迫自己忘掉师弟,以求这个占据自己身体的恶灵不要伤害他最在乎的人。

    没有征兆的降临,无数不可见光的秘密。

    也许在下一瞬谢长明就会被燃烧着火焰的金色血液吞没,很多事,很多没有理由、难以明了的事。

    由死至生,谢长明自始至终都在独木上前行。

    盛流玉怔怔地听着,本能地咬了口果子,近乎透明的淡色汁水消失在他的唇齿间,他轻轻道“我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像很在意感情进度,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啦,本卷结尾就会在一起了,虽然吃不到,很快就能尝到甜甜的小鸟了哦

    任意符留作搞事用,这次不搞下次搞。

    总感觉前文写的线索太多了,到时候揭示真相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记得把每个线索全都串联上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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