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河只是听别人说过,像他们这种家境显赫的人,很早就会把婚事定下来。比如新闻报道的那样,某家和某家进行了家族联姻。
虽然对此有所耳闻,但当面听到又是另一回事,他很难想象一个才十九岁的人,已经有所谓的“婚约”在身上了,而且听起来他好像还是自愿的。
他心里有点诧异,又有点唏嘘。
还有点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李星河不知道该说什么,绞尽脑汁想了句客套话“你长这么帅,她肯定愿意的,那什么我提前祝你们幸福。”这句祝福听起来并没有很走心。
赵卿北却愣住了,仿佛第一次被人夸长得帅一样。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两侧微微发红。
这时候,隔壁慢慢安静了下来。
李星河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我好困,先睡了,晚安。”
赵卿北的嘴角弯了弯,低声道“晚安,明天见。”
他长得这么帅,他应该会愿意吧
第二天上午,众人坐上了返程的大巴车。
李星河认床,昨晚睡得很不安稳,上车后倒头就睡,也没注意自己旁边坐了谁。
一路颠簸,他足足睡了两个小时,才被耳边的对话声唤醒。
“就买这只吧,上次我没听你的,跟风买了半导体,绿得我想死。”
“基金就是这样,心态要放稳。”
“这回我买跟你一样的,十有八九稳了。”
“嗤,别信我,我瞎买。”
“狗屁,瞎买你一年赚一台保时捷谁信啊。”
李星河皱了皱眉,将鸭舌帽从脸上拽了下来,全程他只听懂了保时捷,其他一概没明白。
赵卿北看向他,“我们把你吵醒了再睡会儿,还没到。”
李星河看见他坐在自己旁边的座椅上,他们前排的白骤正探出半个身子,拿着手机和他讨论。
“那我明天就买这个啦你再看一眼,确认一下。”
“嗯。”赵卿北看也没看屏幕道。
车身颠了两下,窗帘露出一条缝隙,正午的阳光隔着玻璃窗,洒在李星河的手臂上,将他整个胳膊都晒得发烫。
赵卿北伸出手,动作熟练地把窗帘再度合拢。
李星河这才发现,他这一侧的窗帘已经被拉上了,难怪他睡了一路都没觉得晒。
“我不困了,”他揉了把脸,坐直了身体,“你们在聊什么,谁买基金赚了一辆保时捷快让我听听。”
白骤咧嘴笑了起来,“还有谁,不就你身边这位。”
赵卿北淡淡地说“别听他胡扯,没那么多。”
“这一点,我还是信任白哥的。”李星河看着他笃定道。
白骤马上和他隔空击了个掌。
“星河,好好抱他大腿,反正你是他直系学长,这家伙不敢不敢教你。”白骤趁机坑队友。
李星河摆了摆手,脸上万分拒绝“还是算了吧,我不是搞这行的料。上股票投资课的时候,我都坐最后一排睡觉来着。”
他羡慕嫉妒地看着赵卿北道“你真是什么都会,上一个这么牛逼的人,还是我男神。”
“你男神”白骤不明所以,“谁啊”
赵卿北的眼神变了变。
李星河说“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u摄影师,他也玩基金股票来着,而且看他朋友的语气,赚得好像还不少。”
白骤立刻来了精神“啊,对,我想起来了,那次我就想问你了,他叫什么名字没准儿我和老赵认识呢,毕竟是u的。”
赵卿北轻声咳嗽,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然而白骤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李星河一提到自己喜欢的人,声音羞涩了许多,“你在u有认识的人也对,你经常接触这行,路子肯定恨广。他是这两年才加入的,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圈内名字叫atrick。”
他说完这句话后,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白骤扒拉着座椅,表情看上去有些呆滞,“你说他叫什么”
“atrick。”李星河重复了一遍,“atrick,你要不要看看他的作品你绝对会喜欢的。”
白骤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看那样子像是被什么东西踩到了尾巴一般。
他看看李星河,又看看赵卿北。
再看看李星河,又看看赵卿北。
脑袋像个雨刷,动来动去。
李星河积极地掏出手机准备安利偶像,看见他的样子,面露疑惑“你怎么了,没事吧,白哥”
赵卿北略偏过头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个眼色。
白骤反应过来,大喘气地干笑道“哈,哈,没什么原来你喜欢的是他啊。”
“你认识他吗”李星河期待地眨巴眼睛。
白骤瞄了眼赵卿北,咽了口口水,“算是认识吧。”
李星河马上两眼放光“真的吗太好了,能跟我讲讲他吗他是什么样的人在哪里上学啊”
白骤尴尬得不行。
李星河怕他误会,忙解释道“我不是窥探隐私,你要是不能说的话,就不说好了。我只是好奇,毕竟关注他这么多年了,见他拍过很多城市,但就是没有说过他是哪里的。”
“我我也不太清楚,下次帮你问问。”白骤含糊其辞,满头冷汗地转身坐了回去。
他立即拿起手机给赵卿北发消息。
一碗白粥我操,不是吧老赵,什么情况啊
一碗白粥他不知道你就是atrcik
bz我正在考虑怎么告诉他。
一碗白粥你打算告诉他等等,你得想清楚了,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老姜,上一个知道你身份的人,还想趁机威胁你来着你忘了
过了好一会儿,赵卿北才回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况且即使公布了身份,也不会有影响。
白骤哼,是不会有影响,只会让你爸再次动念头,把你那倒霉哥哥接回来。
白骤兄弟,我不是在挑拨,只是想提醒你别太冒险。
赵卿北我打算比赛之后告诉他。
白骤好吧,既然你都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你为什么现在不说
赵卿北怕吓到他。
白骤扭头看了看,李星河正在用牙齿撕扯辣条包装袋,那架势怎么看也不像赵卿北口中那么柔弱。
白骤你魔怔了吧,这小子哪里是会被吓到的样子
赵卿北笑了笑,收起手机,将纸巾递给旁边的人。
“唔,谢谢。”李星河吃的满嘴油,顺手接过来擦了擦嘴。
赵卿北望着他道“哥哥报名参加绿色地球摄影大赛了吗”
“那个啊,我打算报犬科动物组来着。”李星河点头道,“你也要报”
白骤转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道“他每年都报哦。”
赵卿北歪了歪头,表情很是认真“我也想报犬科动物,不如一起去找素材。”
“好啊好啊,要不我们去拍藏獒吧,我喜欢那种威风凛凛的狗。”李星河说。
白骤出声道“哎,你不是对狗毛”
赵卿北轻声打断他,“可以,我认识一个獒犬养殖基地的老板。”
“哇,可以在那里买一只小狗吗啊不对,市区好像养不了。”
白骤“”
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坐好,好像有点明白赵卿北的意思了。
外拍回来后,李星河火速在官网报了名。
第一轮筛选在十一之后,他打算十一期间多找找灵感。
赵卿北说要带他去藏獒基地,但在看了基地的照片之后,他总觉得关在笼子里的狗拍出来很束缚,似乎达不到想要的效果。
这件事暂时搁置了下来,因为除了比赛之外,他还要忙着应付学分和宣传部的事。
赵卿北也不比他轻松,有次闲聊得知,他大一修满了上限学分,预备在两年之内完成四年的学业。
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只偶尔在微信上说两句话。
夜深人静的时候,赵卿北会分享几首歌给他,都是助眠的钢琴曲。
李星河刚开始还懒得点开听,后来发现这玩意儿简直是催眠利器,放上三分钟他必睡着,于是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分享。
转眼到了十一假期。
李星河带着行李箱,以及他的怨种表哥,怨种发小,一起踏上了回家的高铁。
他被秦涛和夏绮左右夹击,两个脑袋重重地压在他肩膀上。
他艰难地在夹缝中打字妈,我上高铁了。
丁慧珊我在公司,你回家后洗个澡,打扮得像样点,晚上带你去见个阿姨。
李星河不是见钻石王老五吗
丁慧珊我把他甩了,以后都不用见了。
李星河
李星河甩锤子甩,我看了钻石叔叔的照片,你怎么可能舍得甩他。
丁慧珊少废话,晚上不要给我丢人。
李星河
他吃力地推开秦涛的头,又给赵卿北发了条消息我回家了,五号返校,到时候可以一起讨论比赛的事情。
过了十多分钟,赵卿北才回他不着急,我也要回老家一趟。
李星河握着手机睡着了。
到达s市后,三人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李星河回去冲了个澡,把沾满那两人口水的衣服换了,按照丁慧珊的指示穿了件白衬衣。
他平时在学校都是t搭短裤,很少穿得这么端庄。
浅色的休闲衬衣配上黑西裤,衬得他愈发唇红齿白,像个家教良好的乖乖公子。
李星河准时赶到酒店,恰好碰上丁慧珊和一个女人迎面走来。
那女人穿着一身旗袍,黑发低低地挽了个发髻,耳朵上的钻石铛铛响。
李星河心想,这才是真的钻石阿姨吧,难怪丁慧珊特地叮嘱他。
待她们走近,他才看见那女人不仅衣着光鲜,长得也堪称画里走出来的,眉目典雅婉约,妆容精致得体。
“星星,这是你尤敏尤阿姨,我以前的老上司。”丁慧珊介绍道。
尤敏侧身看向他,一双丹凤眼自带笑意。
李星河被这双眼睛看的怔了怔,好熟悉的眼神
“阿姨好,我是李星河。”他躬身礼貌道。
尤敏笑道“是星星啊,你今年多大了看起来和我小儿子差不多。”
“二十了。”李星河规矩地答道。
尤敏“我家那个比你小一岁,也在a省上大学。”
丁慧珊对他这幅人模狗样的打扮很满意,趁着尤敏进酒店,给了他一个夸赞的眼神。
李星河小声道“这是你那个十几年没见的闺蜜啧啧,女人攀比起来真可怕,连孩子都要扯出来一起比。”
丁慧珊掐了他一把“你给我好好表现,小敏这次要和我们公司合作,嘴甜点多哄哄人家,知道吗”
李星河“切”了一声,还是依言跟了上去。
席上,她们先是聊了会儿工作的事情。
李星河乖巧地给她们倒酒,安静地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话题扯到了他身上。
尤敏说“星星和小时候不一样了,现在内向了很多。”
听见“内向”这个词时,李星河和丁慧珊的嘴角同时抽搐了几下。
丁慧珊笑道“得了吧,他可比不上月月半点文静,你家月月才是真的静得下来。”
尤敏噗嗤笑了,“等以后你见着他,千万别当他面叫月月,他会不高兴的。我还记得这是我怀孕的时候乱取的,当时你说你家宝宝叫星星,我家就叫月月好了,刚好凑成一对。”
李星河听了半天,颇为困惑。
他抬起头问“阿姨,你还有个女儿吗”
他本以为会得到回答,谁知那两女人一同大笑起来。
尤敏甚至笑出了眼泪,抹了抹眼角道“星星,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执着地想娶他当小媳妇儿呢。”
李星河一脸茫然。
尤敏说“你忘啦,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家花园,后来有一阵子玩的可好了。”
李星河眨了眨眼睛,好像想起来月月是谁了
很小的时候,他跟着丁慧珊去她家里玩,当时有个特漂亮的小孩坐在花园里荡秋千。
有多漂亮呢,大约就跟丁慧珊给他买的瓷娃娃一样。
雪白雪白的皮肤,莲藕般的小手,眼睛黑秋秋的,像两颗葡萄似的。
瓷娃娃安安静静地坐在秋千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李星河立马撒开丁慧珊的手,跑过去和她玩过家家。
他扯了张餐巾,想让瓷娃娃戴上头纱,当他的新娘子。
瓷娃娃特别生气,气得脸都红了,闷不做声,只是拼命推拒那块“头纱”。
李星河威胁她“你戴不戴,不戴我揍你哦。”
瓷娃娃更愤怒了,一头冲向他,两人在草坪里干了一架。
说来也奇怪,那家人居然没有保姆来照看她,打架也没人管。
李星河本以为她是个娇弱小女生,没想到竟然打不过人家。
眼见到手的媳妇儿飞了,便撒泼打滚地在草地里哭。他从小最擅长哭,每次犯错了丁慧珊要打他,他都能哭到哽咽,哭到脸颊通红。
泪珠一串一串往下掉,嘴角耷拉下去,似乎极度地伤心,伤心得喘不上气来。
瓷娃娃冷脸站在旁边看着他,但是他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从下午一直哭到黄昏。
最后,瓷娃娃烦了,蹲下身把餐巾塞到了他手里。
李星河止住了哭泣,打着嗝问“干、干嘛”
瓷娃娃默默地拽过他的手,将“头纱”披到了自己头上。
李星河顿时不哭了,他连忙绕过她的头,笨拙地在她下颌处打了个蝴蝶结。
“嘿嘿,是我的啦。”他笑得露出豁牙,拍了拍人家的脸蛋道,“小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