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间很大的会议室，但厚重的长形木桌、配套的高背木椅还有半人高的瓷器花瓶组合在一起，让我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参加毕业答辩，而非由前神盾局专员的“意见咨询”。

    正如我想的那样，咨询过程中他们问了许多问题。不过，也许用“他们”这个词不太准确，因为主要是“她”在问玛丽亚希尔，神盾局特工。

    我一眼就认出她了，虽然我只在复联系列里见过她。复仇者中有美国队长和黑寡妇在场。我想别人要么太忙，要么根本不在乎我会何去何从。不过克林特的不在场终究还是让我有些失望。也许他有任务毕竟他们的工作不是全天候二十四小时给我当保姆。

    也许我应该停止像小鸡追着鸡妈妈一样依赖他。

    “什么”希尔特工应该是问了我什么问题，但我一个字都没听见，“不好意思，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你妈妈对你的情况不完全了解，目前最好保持这样。未来情况如果有所改变，在得知事情真相之前她仍需要签署一些保密协定。”希尔看起来没有不耐烦，语气也丝毫未变，“但她知道你很安全，知道会有人照顾你。”

    “我很安全吗”我问。吉莉安会在乎吗

    希尔反问“你觉得自己安全吗”

    “不知道，”我回答，“不过我听说你是这方面的专家。”

    “你觉得呆在复仇者大厦并不安全。”希尔沉吟地看着我。

    我耸了耸肩，“我可没这么说。这地方挺好。”就是与我格格不入。那么大、那么空，自从和队长夜谈之后，我甚至没在遇到过任何活人，同我说话的就只有贾维斯。

    有时我仍会梦想自己能融入这里，成为超级英雄什么的，也许还能参与有趣的团队活动。但只要看看自己皮包骨头、发型糟糕，并且没有一技之长就知道这是怎样的天方夜谭了。这样一来，呆在这里反倒很糟糕，身处一群熟悉的陌生人中间。

    可又有什么别的地方好去呢

    “好吧，我觉得情况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希尔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夹，“对于过去一个月所发生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摇了摇头。

    “那就谈谈未来吧。”她同情地看着我，“恐怕送你回家不是个好主意，别有用心的人会找到你，不费吹灰之力。”在我没有做出反应之后，希尔继续问道“听说过证人保护计划吗”

    “像犯罪心理里那样的”我反问，“fbi”

    “并不是只有fbi才有证人保护计划，”希尔回答，“也许不是同一种叫法，但理念是一样的。新的身份、新的环境，低调的生活。”

    我向后靠上椅背，抿紧了嘴巴。

    真奇怪，在决定自己长达几年的未来时，竟连一点激动人心的感觉都没有。一切都以这么平淡的方式发生。如果我告诉他们，在有限的未来选项中我一个都不想鸟，又会如何

    我看了看坐在桌子斜对角的美国队长和黑寡妇，前者认真地注视着我，后者则低头玩着手机。队长与我对视片刻，打破沉默说道“如果你不想参加，我们就想个别的方法出来。没必要急着做决定，时间仍旧充足。”

    “派人24小时跟踪保护也是个方法，”黑寡妇头也不抬地说，“至少能回家和你妈吃饭。”

    就在我以为她是在说反话嘲讽我的时候，黑寡妇继续淡淡说道“决定权在你。没人会阻止一个女孩回到她妈妈身边，也没人会因此嘲笑你，或者有别的意见。”她始终没从手机上抬起头，“你的人生，你做主。”

    可惜能跟吉莉安吃饭的人生根本没那么吸引我。我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几乎记不起来她的模样，但并不遗憾。

    “如果我同意这个证人保护计划，”我双手交握在膝盖上，叹息了一声，“又怎么样呢”

    希尔平静地回答“那么，我们会找到合适的人来保护你。”她看了一眼黑寡妇，后者微微颔首示意。“事实上，这个人选已经差不多确定了。”

    “我能问问是谁吗”我好奇他们会告诉我多少。

    “鉴于你们将来要一起生活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当然会介绍一下他们的情况。”希尔大方地说。

    我狐疑地看着她，然后问道“你说他们”

    究竟有多少人牵扯进保护我的计划里这可并没让我觉得受宠若惊，而是开始思考自己是否真的身处什么巨大的危险之中，而不只是这帮人嘴上说说而已。

    “事实上，是一对夫妻。”希尔说，“安东尼马斯特斯，还有他的妻子中村雪穗马斯特斯。马斯特斯是前神盾局员工，半年前退休。我们已经排除了他和他妻子是九头蛇成员的可能性。但在你同意之前，我不能告诉你更多情况了。”

    我缓缓点头，想了想那位妻子的名字。“nakau yokiho日本人”

    “是啊。”希尔点了点头，她意有所指地看着我，“这样更容易说得通，有两张东方面孔，而不是一张。”

    紧张的感觉仍在，我不安地在光滑的木头椅子上面扭动着。跟陌生人去生活听起来不该这么可怕的，因为实话实说，在这个世界里我已经很久没跟熟人打过照面了，但我觉得自己肚子都开始疼了。

    “你可以先考虑考虑。”希尔说，“一周的时间怎么样”

    “不用。”我张开嘴，舔舔嘴唇，“我同意。”

    “真的”希尔只是扬起眉毛，“这可是很重要的决定，你可以好好思考。”

    我摇头，“不了，我想好了。”我看了一眼队长和娜塔莎，“就这样吧。”

    队长和黑寡妇交换了一个眼神，后者施施然站了起来，走向希尔，“来吧，给队长几分钟。”她说着挽起希尔的手臂，离开前还回头冲队长嫣然一笑。

    我疑惑地看着队长，“怎么了”

    “没什么，”队长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这个证人保护计划进行得不顺利，如果负责保护你的人出了什么问题，你随时可以到这里来。找我，或者克林特，或者任何复仇者都行。我们会帮助你。”顿了顿，他又问道“你已经知道复仇者大厦的地址了，对吧”

    我顿时紧张起来，“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是那两个人有问题吗”问题像连珠炮一样从我嘴里吐出来。

    “不，当然不是。”队长尴尬地挥挥手，“别误会我，这只是”他叹了口气，又摇摇头，“我的意思是，也许目前回家对你来说并不容易，有太多要顾虑的了，但复仇者永远是你的朋友。我知道什么困难都吓不倒你，但人总会遇到力有未逮的麻烦，所以在需要求助时请不必犹豫，你没必要一个人承担这一切。”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铿锵有力，我听得都惊呆了。什么时候，我竟和复仇者成好朋友了也许他指的其实是盟友

    但显然这种问题当面质疑也太失礼了，而且人家很可能是例行客气，所以我保持缄默，只是点了点头。

    然后美国队长给了我他的号码。

    “呃，”他在我接过那张纸条之后说道，突然看起来有点犹豫，“为了紧急情况，你知道吧。没有别的意思。”

    我狐疑地看着他，有点被冒犯的感觉，“我不会没事骚扰你的。”我说。

    “好的，好吧。”队长说。于是这场咨询就正式结束了。

    后来，我在大厦的公共区域游荡了一阵，觉得在离开之前多少该好好记住这个地方，也暗暗期盼着自己能够遇上什么人。但显然白天是复仇者的工作时间，他们又不会像老友记里那群人一天到晚呆在咖啡馆似的，成天呆在休息室看电视、打游戏。

    结果我又撞上了托尼史塔克。我还以为他是复仇者里唯一一个有体面工作的人呢。也许是因为当老板不需要打卡吧。

    “嘿，瞧瞧猫把谁叼来了。”他的态度漫不经心，“听说你就要去俄亥俄了，那可是个好地方。祝贺你，小屁孩。”

    “俄亥俄”我纳闷地重复。史塔克瞥了我一眼，“你不是要参加神盾局的证人保护计划吗”他顿了顿，“哦，那本来应该是机密的。算了，当我没说。”

    “俄亥俄在哪儿”我瞪大眼睛，四顾想要找幅地图。天啊，我还以为希尔说的计划会在纽约执行。但仔细一想，这地方的确容易吸引火力，当然要选个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了。

    原本，史塔克是朝厨房走过去的，听到我说话，他头也不回地弹了弹手指，一副全息地图就在我面前出现了。

    纽约州的南边是宾夕法尼亚州，再往西才是俄亥俄州。我攥紧口袋里队长留给我的号码，希望能压下再次涌起的不安。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陌生的日子。

    “所以你能精准预见到弗瑞被人刺杀的方式，却连俄亥俄在哪儿都不知道”史塔克若有所思地问我，“还是说你只能预见到别人的未来”

    我对着地图皱眉，不高兴地回复“我不是预言家，罗杰斯队长没把我那天晚上说的告诉你们吗”

    “美国队长不是个爱分享的人，谁知道呢。”史塔克耸了耸肩，“要么就是我忘记看备忘录了。怎么着，你又告诉他什么惊天大秘密了是关于他那个刺客老战友的吗”

    “没有。”我说，“巴基巴恩斯是个混蛋，他把我从车上扔下去。”对此我时至今日，仍耿耿于怀。

    “好吧，要我说，他可是名声在外呢。把小女孩扔下车算什么。”史塔克说着喝了口咖啡，“真难相信我就要把大厦留给这么一帮住客了。不过我猜这就是参加秘密男孩乐队的代价。”

    “男孩乐队”我有点鄙视这说法的幼稚，“娜塔莎都不是男孩。稍等，你刚才说留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住在这儿吗”

    “我住加州，你都不看维基百科的吗”史塔克说着往门外走。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来钢3的剧情。

    “喂”我喊道，看着史塔克停下脚步，心里算着时间线12年是复联1，紧接着美队2和钢铁侠3。我眨了眨眼，心生迟疑。多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更何况就我所知，就连无限战争那样的死局都被他们解开了，这帮人根本不需要我的警告。

    “你是打算说什么吗”史塔克回过头，皱眉看着我，“要知道，我的时间可是很值钱的。”

    “小心圣诞。”我想想欠史塔克的衣服、吃的，还有高昂到买了我都付不起的住宿费，“我不确定是不是今年圣诞，但很可能就是今年。”

    史塔克脸色不怎么好看，大概是他听了太多死亡预告，能闻出字里行间隐藏的不详。“怎么，圣诞老人今年不打算送礼物了”他不着痕迹地重新扫视我，“打算给我换成刺杀惊喜礼包”

    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但说得多了，没准会引发洪水。我想起曾经透露的事情，以及后来如同蝴蝶效应一般引发的改变。如果此时此地，我告诉托尼未来会发生的事，那些事还会发生吗

    “你的前女友，玛雅汉森。”我最后说道，“她有麻烦了却不自知，她认识的一些不好的人会带她误入歧途。”

    史塔克长时间注视着我，然后耸耸肩，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