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天气预报今日有雷暴,晴了整个白天,趁着落日熄灭,蓄谋已久的黑云层层叠叠堆积,眨眼间侵占了大片夜空,如同末日来临,狂风乍起,呼啸而过,席卷着地上的落叶,为它们重新注入生机,一群枯叶蝶在风中轻盈起舞。
海面上波涛汹涌,在礁石上撞碎,泊在港口的渔船晃动不止,唯有那座灯塔岿然不动,在暴风雨来临前夕,保持着矗立的姿态。
孟回像坐在一团烈火中,为数不多的酒意早就被蒸发干净了,喉咙也失去了水分,她轻轻地、小幅度地咽着咽着,无疑杯水车薪。
真正让她迷醉的,不是杨梅酒,而是眼前这个男人。
亲自验证后,她可以负责任地得出结论,他和柏拉图完全不沾边,她先前的猜测属于跨银河系碰瓷了。
岂止是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比她想象过的,还要出众,和他的脸一样,确实远超标准。
怎么办孟回有些开心地想,她好像闯了大祸,骑虎难下了。
当然,她很乐意为此买单,并善后到底。
然而灯塔的主人,除了她能自己感受到的并没有给她其他更多的反应。
稍稍冷静,孟回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装醉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另一方面,以他的风度修养,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乘人之危,欺负醉酒的她。
失算了。
她确实想错了。
纵然少年时就心性沉稳,但喜欢的女孩子就在怀中,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压制得住原始和本能的反应,沈寂也不会例外。
一道闪电撕裂黑云,狰狞跃出,天地间亮如白昼,紧接着,巨雷猛地炸响,附近民房的一扇扇窗户被震得砰砰颤动。
亮光短暂地映照出男人俊挺的侧脸,额角和脖间暗绿色山脉般起伏的青筋一览无余,越是隐忍,越是无法克制,越是覆水难收。
闪电消失,一切重新浸入昏昧的黑暗中。
车厢里的空气渐渐变得稀薄,察觉到他动了下,孟回下意识地闭紧双眼。
沈寂单手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往两边拨了拨衣领,她的脸埋在他右边胸口,好闻的柠檬清香溢出,越过萦绕周遭的荷尔蒙气息,一股清流般,侵入了她的嗅觉。
来自他身上的两种气息,被体温融化后,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裹住,呼吸似乎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沈寂垂眸,视野尽头,是她半掩在乌黑发丝间的脸,白皙清透,暖玉质地,透出浅浅的红晕,妩媚动人,自以为掩饰得好,殊不知蝶翼般轻颤的长睫,刻意的屏息,乱透的心跳声,一一暴露了她。
轰隆雷鸣后,暴雨来势汹汹,以银河倒倾之势,开始屠戮整座海岛。
车外,散步的人匆匆折返,一个个地从旁边跑过,雨珠噼里啪啦砸落,智控式的雨刮器开始运作,把原本被雨水浇得模糊的挡风玻璃扫清晰。
沈寂伸手在控制面板上轻按,雨刮器停止工作后,挡风玻璃成了暴雨的狂欢圣地,密集水痕斑驳重叠,迅速淌成了小河,经过的行人再也无法窥见里面分毫。
他不想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看到她此刻的模样。
车内也有一场暴雨,正在下着。
沈寂额头浮着一层细汗,几缕短发凌乱垂落,他目光不偏不倚地锁着那玫瑰色的红唇,闻出了她呼吸里淡而清甜的酒味,眸底涌现复杂的情绪,但再没有隐忍克制之色。
他喉结重重耸动,车窗上晶莹水珠颤抖着滑落。
感觉到上唇有他的温度靠近,孟回原本绷着的心弦瞬间绷紧到了极限,神经末梢似过着电流,酥麻感四处乱窜,如坠深海般,被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淹没,她一动不动,甚至分不出心去想象,他在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
然而,男人的热息止步于唇间,似乎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打算。
孟回暗暗感到失落,轻抿了抿唇。
沈寂把她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无声地扬唇笑了下,眼神淬出炽意,像荒野里燃着的火,是属于男人的那种火,也是孟回心心念念想看的,他为一个女人动`情的模样。
沈寂瞥了眼腕表,七点四十三分,还很早,他往椅背靠去,直白地以实际行动表明态度,无论她想做什么,任何事,他都奉陪到底。
今晚以后,他们是什么关系,由她来决定。
孟回心脏失了控,疯狂地撞击胸腔,险些要跳出来,他上半身往后靠,但某部分却是往相反方向排山倒海,天旋地转,她总觉得不真实,可又那么真实。
倾盆大雨还在继续,蛰伏深海的野兽冲破禁锢,海面上,灯塔已经摇摇欲坠。一辆车打着双闪开过,照出朦胧的光柱,雨丝细密,染着橘黄的光,被风吹得斜斜飘落,唯美又浪漫。
孟回从来不是有贼心没贼胆的性格,都到这地步了,断没有后退的道理,她故作迷离地睁开眼,抬头就要去亲他。
前方有户人家,搭了塑料棚,边角积了雨水,凹陷进去一大块,塑料膜承受不住重量,破了,雨水瀑布似的倾泻而下。
孟回突然脸色微变,不是下周才来的吗怎么不打招呼就提前了而且来得这么不是时候
这两天又是菠萝沙冰,又是红豆椰子冻的,关键时刻就坏事了。
孟回一边懊悔,一边不甘心地停下全部动作,偃旗息鼓了。
同时,沈寂也心照不宣地垂睫,深眸微敛,驱散眼底的y色,恢复了惯有的无波无澜,他调整好副驾座椅,把怀里的人抱放过去,系好安全带,重启雨刮器,挡风玻璃外的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过了第一个红绿灯,孟回悄悄地放出余光,透过车窗倒影,观察他。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扣子解开了一粒,露出半截锁骨,腰部位置的衬衣折了些褶皱,是她的杰作。
视线再往下,灯塔还没消失。
孟回不由得面红耳赤。
她想和他待久点,可出现紧急情况,又想快点回家处理。
本来路程就不远,加上道路畅通,月巷很快就到了。
孟回打算装醉到底,男人稳稳地抱起她,撑着伞往巷里走,绕过路面的一滩滩积水,停在她家门前。
他握住她的手,解了指纹锁,抱她进屋。
他把她保护得很好,全程,孟回没有感觉到有一滴雨落在身上。
沈寂熟门熟路地进了主卧,将人轻放到床上,他弯腰脱掉了她的鞋子,鞋尖朝外摆好,人也摆成舒服的睡姿。
孟回心想,居然不给盖被子,也不怕她着凉。
念头刚起,薄被就搭到了腰间。
做完这些,沈寂轻掩上门,在门彻底合上之前,他看了眼梳妆台,花露水不见了,6盒套还在。
原封不动。
孟回确认他已经离开,急忙翻身下床,拿了卫生巾进浴室,谁知亲戚根本就没有提前来,让她产生误会的是
她把湿透的小团布料丢进水盆,倒入专用洗衣液浸泡。
孟回望着镜子里的人,颊边红云密布,眼眸里漾动着不加掩饰的媚意,看起来像极了院内刚被雨露濯洗过的蔷薇花。
她百分百确定,在车上那会儿,他是想对她动真格的。
唉,要不是没经验混淆了和大姨妈的区别,如今就该是他们的良辰美景时了。
当晚,音乐比赛的主办方官网发表声明,通过具有说服力的真实数据澄清蒲嘉念没有通过任何违规手段空降积分榜的误会,再次引发热议,有图有真相,大多数选手还是信服的,倒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群众,跳脚得特别厉害,口口声声称主办方故意包庇,开挂小公举必须滚出决赛
蒲嘉念并不关注外界的议论,专心准备比赛的歌曲,蒲信南则是左手手机,右手电脑,唾沫横飞地和键盘侠,网络黑子们大战三百回合。
转眼就来到了音乐节的决赛之夜。
举办地点在海岛的露天广场,观众们陆续就坐后,暮色还只是薄薄的一层,主办方请来的乐队表演嘉宾就已经把现场气氛炒得火热,在令人热血沸腾的摇滚节奏里,尖叫声如雷贯耳,响彻云霄,有些观众还往舞台上扔花束和荧光棒,被保安及时制止。
今晚将由500名大众评审和10位专业评审,折合票数权重3比7,共同决定今晚的冠亚季军将花落谁家。
孟回的座位在前排角落,周围坐着的都是年轻女生,她们一起举着某个知名乐队的荧光条幅,高声跟唱,眉眼间洋溢着青春和热情。
孟回刚划开手机,就听到她们齐齐发出“哇”声“好帅”
她没在意,以为她们说的是台上乐队的吉他手。
直到听见“他居然在评委席坐下了,我天,他是评委”
孟回的心忽地跳快了一拍,抬眼看去,铺着红色绸布的长桌后,男人坐姿挺拔,白衬衫被灯光染成了浅黄色调,像春日夜晚的毛边月,五官棱角分明,戴着细金丝框眼镜,气质更显清冷矜贵,尽管刻意低调,但在一排西装革履的评委中,存在感依然格外强烈。
不是说抽不出时间吗
镜头从评委席扫过,他的身影出现在大屏幕上,吸引了现场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和欢呼。
灯火阑珊,男人回头,在人山人海里找她。
很快,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框住了她。
角落这片区域的女生们激动疯了“天啊天啊,他在看我”
“他看的是我好吗”
热风拂面,人声鼎沸中,孟回站起了身,芙蓉面上笑靥如花,心里藏着隐秘的欢喜,有个声音说
“他是为我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寂寂我怎么舍得让老婆失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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