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学音乐, 尤其是学乐器的人,体能一般不会差,住在月见岛时, 孟回养成了环岛慢跑的习惯, 生物钟定时在每天五点半唤醒她, 今天是个例外, 醒来已经过了九点。
身侧男人还在沉睡,一只手搭在她腰间,气息轻匀地喷洒下来, 彼此像两柄瓷勺相叠,严丝合缝,密不透风,窗帘没完全拉拢, 从缝隙里透入一束光, 斜斜地印在床角。
孟回感觉像跑了场马拉松, 酸软无力不说,还有点疼, 丁菱果然说得没错, 尽管他已经温柔得不能再温柔,但破茧总和疼痛如影随形。
另一方面,心理上是满足的,尤其在经历之后, 还会有某种微妙的变化,就像他说的那句“我也只属于你”,这个男人,是真正地成为了她的,落了印, 盖过章,除了爱情,他给她的还有归属感。
此时此刻,她就在他的港湾里。
从此以后,无需风雨兼程,再去远航。
又躺了片刻,孟回在脑中过着细节,察觉到什么不对劲,条件反射地动了下,他也醒了???
沈寂本来还睡着,被她的动作扰醒了,没睁眼,下巴轻压她肩上,嗓音微哑地问:“还好吗?”
孟回一动不动,眼神却飘来飘去,轻咬着唇,支支吾吾,答非所问:“别……了。”
沈寂低笑,吻她发红的耳根,同时别有用意地……:“别什么?”
他是存了心想逗她。
孟回险些喊出声,羞恼地捏了下他的手,被他反握住,十指相扣,她轻哼道:“明知故问。”
静了好几个瞬间后,他还是无动于衷,她又问:“不用管吗?”
“你觉得应该谁来管?”
孟回怔了怔:“当然是,是谁的就谁来管。”
“哦?”沈寂尾音微扬,“那你管吧。”
热意霎时遍布孟回的脸,管就管,她没有带怂的,找准了关键点,实施管辖权,降妖除魔。
十点整,孟回重获自由,她走进浴室,用洗手液洗了手,开始刷牙,没多久沈寂也进来,和她并排而立。
两人的眼神在镜子里相会,默契一笑,浓情蜜意。
洗漱完,沈寂把昨晚换下的床单放进盆里浸泡,手洗干净小团的血迹后,丢进洗衣机。
孟回则是站在穿衣镜前,发现了锁骨下方,蝴蝶骨中间,以及腰后,他留下的痕迹,肌肤白皙的缘故,看得格外清晰,像失水后微枯的红玫瑰花瓣,又像一幅随心所欲的画作。
孟回找了件能遮住吻痕的T恤,刚套上,男人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镜中,睡衣扣子解了两颗,春`光泄露。
等他来到身后,孟回拨开他衣领,果然在肩上找到了她咬的牙印。
好在伤口不算深,可她分明记得当时是用尽了全力的,转念一想,好像也没剩下多少力气。
昨晚他全程都在照顾她的感受,肯定没有尽兴的,但至少两天内,孟回不想再试了。
她和他交流想法。
沈寂薄唇微抿,初涉陌生领域,总有东西会超出控制,当时她吃的苦头,他再清楚不过,本就打算让她好好休养,何况他也不是Y念很重的人,不至于为了一己私欲让她难受。
他这么爽快答应,孟回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使小性子胡搅蛮缠:“是不是得到后,我就对你没什么吸引力了,你这个渣男。”
沈寂默不作声,开始从上往下解扣子,她从他的表情判断不出,他是不是要动真格,连忙按住他的手:“我开玩笑的。”
主动献吻后,这一页就算翻篇了。
两人都不会做饭,午餐还是点的外卖。
午后阳光很好,清风不燥,房间里荡漾着旋律优美的钢琴曲,沈寂刚结束了个电话会议,孟回慵懒地躺在他腿上,捧着本黑色封面的书:“沈叔叔,我给你念首德语诗吧。”
“Du bist ,,ich b de……”
这是德国最早的一首情诗,中世纪时一位修女写给情人的,国风版的翻译她记不清了,只记得钱钟书先生翻译的版本。
“难道我监`禁你?还是你霸占我?你进入我的心,关上门又扭上锁,丢掉锁上的钥匙。
是我,也许是你,再也无法开门,永远,你被关进我的心里。”
孟回念完原文和译文,笑眯眯地合上诗集:“礼尚往来,你也要还我一首情诗。”
沈寂垂眸,捕捉到她视线,浓密睫毛掩映下,一双杏眼在水里濯洗过般,纤尘不染,清澈透亮,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她的心。
风轻轻地撞开窗帘,他的瞳色在光影交织中显得越发深邃,压低了声,喊她:“孟回。”
“嗯?”孟回竖起耳尖,静待后文。
沈寂微侧坐着,手臂搭上沙发靠背,调整了坐姿,目光仍不离她,指腹在她颊边摩挲:“念完了。”
什么意思?
孟回有刹那的茫然,心念一动,忽然懂得了他的意思,她名字“孟回”就是他所说的情诗。
比我爱你简短,从他口中说出,便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动人情话。
他真的好会啊,还是说男人在调`情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沈寂,”孟回轻扯他衬衣袖子,莫名地感慨道,“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看来她是真的忘记了他,隔了十年之久,他当时还戴着口罩,准确来说,她应该是没认出他。
沈寂笑了下,顺着她的话问:“如果早遇见,会怎样呢?”
孟回也说不准,以她三分钟热度的心性,加上难以避免的异国恋,他们现在还会不会在一起?
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才是一种幸运。
“早遇见的话,”这个角度他睫毛好长啊,孟回抬手拨了拨,“你就不用单身这么多年了啊。”
她眼波流转,意有所指道:“可怜的……也不用这么辛苦。”
沈寂危险地眯了眯眼,某些深藏不露,属于男人的劣根性被激发出来:“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
孟回立时坐直身体,退到安全范围,把新添了褶皱的睡裙裙摆往下抚平:“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
“不然,”男人问得意味深长,“你希望我动哪里?”
孟回不甘示弱,轻拍了拍她的管控区域,撂下狠话:“过两天再收拾你。”
说完,一溜烟儿地跑开了。
她停在门边,邀请他:“要下去走走吗?”
沈寂站起身,整了整衬衫:“走吧。”
没有夜色和灯光点缀,酒吧一条街的魅力在白天大打折扣,倒是广场挺热闹的,小孩学滑板,年轻人谈情说爱,老人们说说笑笑回忆往昔。
入口处摆了架钢琴,孟回坐上去弹了首肖邦的《夜曲》:“沈叔叔,你会弹钢琴吗?”
她在别墅二楼书房有看到相关书籍,但不确定是他的,还是皓皓爸爸的。
“只会一点。”好多年不练,生疏了。
旋律早已熟记于心,她指尖在琴键上轻盈跳跃:“很简单的,我教你。”
然而事实证明,他说的“只会一点”纯属谦虚之语,要么就是天赋异禀,都不用她教,就能和她四手联弹了。
琴声吸引了一个年轻帅哥,他手执盲杖,坐在离他们几米远外的树下长椅上,湖水般幽蓝的眼睛平静无澜,空洞,又有种毫无生机,死灰破灭般的美感,他手指跟着节拍在膝盖轻敲,很享受的样子。
孟回无声叹息,惋惜地喃喃道:“长了这么好看的眼睛,为什么会是个瞎子呢?”
她若有所思:“以前我在你家小区的某栋别墅里,也遇过一个坐着轮椅,眼睛看不见的帅哥,但是他好像从千年北极风雪里出来的,我坐在他旁边,冷得直打哆嗦。”
“是吗?”沈寂饶有兴致地挑眉,他倒觉得那时她挺淡定的,而且很自来熟,不仅主动教他弹琴,还让他去倒水。
振翅声传来,孟回望过去,只见一群白鸽飞落椅面,犹如花环或者勋章般簇拥着那个年轻男人,其中有一只落在他腿上,他温柔地抚摸它脑袋。
也许他从未见过光明,更不知道此刻掌心下的生灵长着什么模样,但他一定有一颗明亮干净的心。
孟回即兴弹了另一首曲子,是盲人钢琴家克里斯的成名曲,节奏欢快,积极向上,充满了阳光,他收到她的问候,朝着钢琴所在的方向,微笑着点头致意。
她相信,在某个瞬间,他们的灵魂产生了共鸣。
终究还是曲终人散。
不知不觉黄昏来临,天边晚霞烧得轰轰烈烈,广场上的人更多了,胖嘟嘟的鸽子从四面八方飞来,憨态可掬地接受大家的投喂。
路过广场中央的喷水池,孟回停住脚步,朝身侧的男人摊开双手,她心血来潮想入乡随俗许个愿。
沈寂从钱夹里取了枚硬币放到她手心。
孟回双手合十,闭着眼,虔诚地许下心愿:“希望往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能一起回到这里。”
她将硬币掷出去,溅起小串晶莹的水花,落入水底,成为了许愿池中的一员。
愿望的载体多种多样,有打火机、子弹壳、口红和钢笔等,孟回看到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纪念币,上面刻着的是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她想起某个被忽略的问题:“沈叔叔,你之前为什么要送我612杯咖啡?是不是那时就喜欢我了,欲擒故纵,嗯?”
晚风吹来,鼓起沈寂腰后的衬衫,昏昧灯光下,他面容清隽,笑得格外撩人:“因为十年前欠了某人一杯温水。”
孟回先是愣住,半晌后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既惊又喜地冲上前,跳到他身上,用手遮住鼻梁以下的部分,紧紧地盯住他眼睛,蓦地笑了:“原来是你。” w ,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