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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京都的冬夜,料峭寒风卷着厚重的云层,月光朦胧拂过梢头。

    亥时已过,宵禁,万籁俱静。

    千禧南街的永昌侯府,大房二房的各个院落灯渐次熄了,唯有偏北一隅的小院厢房里尚还亮着一盏烛火。

    丫鬟桃枝顶着凛冽的夜风进屋,轻声催促坐在桌前的少女“小姐,时候不早了,明日还得早起出府,先歇了吧”

    少女听了她的话,从跳跃的烛灯下抬起头,脸上有些绯红的颜色,似春日最娇嫩的一朵芙蓉,眼睛更是像润着一汪清泉,澄澈又明亮。

    只可惜齐眉的刘海过于厚重,一下便将姝好的颜色掩去,叫人乍一看,又好像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闺阁少女了。

    桃枝看着自家小姐在暖色下还来不及敛好的笑,又一次在心里叹了口气。

    哎,小姐明明长得很好看,在这个府上却得想方设法的遮掩着,明明已经十七了,额前的刘海依然没有束过。

    桃枝掩好门,瞧着沈梨脸色有些红,忍不住关切了一句“小姐的脸怎么红了可是有哪里不舒坦”

    沈梨轻轻抿唇,把手里刚刚看完的信重新叠起来放进信封里,摇摇头“没事,你刚刚去看姨娘,她咳嗽好些了么送去的梨汤可有看着她喝了”

    “喝了的小姐,”桃枝去了里间给沈梨铺床,又道,“姨娘让您不用担心,大夫也看过了,是老毛病,姨娘怕您太惦记她,到时候叫夫人知晓了怕是要对您不满。”

    “嗯,我知道了。”

    沈梨指尖抚过信封上墨色的字迹缓缓应声,她知道主母是不喜她们这些庶子庶女跟姨娘太过亲近的,若不是沈家祖上后院一直有这么条不成文的规矩,一位妾室可孕一子,只怕主母连他们这些孩子也是要拿掉的。

    不过现在也没有多好就是了,姨娘们生下一个孩子后都要喝下绝子汤,孩子四岁后便也不能养在自己身边了,或到主院由主母管教,或得老夫人喜欢,被带在身边。

    沈梨觉得自己还算幸运,在老夫人身边待了些年头,毕竟在永昌侯府,老夫人可能是待他们几个庶子庶女最好的人了。

    前年她及笈后老夫人给了她这个小院子让她自己住着,虽然院子不大,在府里也有些偏僻,但沈梨还是万分高兴。

    在府里老夫人能做到一视同仁,但主母赵氏却不同,嫡庶有别,妾为奴,所以妾的孩子,在她眼里也是草芥一般的小奴隶,要仰着她,仰着侯府的鼻息过活的。

    在老夫人面前她或有收敛,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如今的后院,已是赵氏掌家。

    永昌侯府大房嫡出的三个孩子自小被赵氏娇纵,对待他们与对待下人无异,沈梨有了小院后就极少出院子了,尽量不去触他们的霉头。

    大抵也是因为她这个院子实在太偏,他们也不稀得到这儿来,所以这两年她暗地里要受的委屈倒是比小时候少了许多。

    沈梨竭力在降低自己在侯府的存在感,谨小慎微,她有自己的小心思。

    桃枝铺好床又叮嘱她一句“早歇息”后就退下了,沈梨不用人守夜,在桃枝走后她将桌上那封信拿进了里间。

    掀开床头的软垫,在靠里的一个角落里摸到一个小小的环扣,沈梨打开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

    锦盒的大小刚刚够放一封信。

    打开锦盒,她将信放了进去。

    盒子里已经有了一摞信件,沈梨又摸了摸信封上笔墨勾勒出的那朵祥云,笑的轻轻软软。

    “盒子要放不下了啊”沈梨喃喃,“不过没关系,长云哥哥说他马上就要到京都了。”

    将锦盒重新放好,她下床熄了灯,安安稳稳的进入梦乡。

    窗户关的严密,屋外的冷风擦过窗棱,渐渐也没了声响,然而京郊的军部大营,此刻还灯火通明,喧闹的紧。

    又一个副将给坐在最高主位上的男人敬了一碗酒,男人微微抬了抬手中的酒碗示意,然后将酒一饮而下。

    清清冷冷的一双眼被酒碗里的酒染了层薄光,却更像淬了寒利的冰棱,深邃的眉眼轮廓更添锋锐。

    如月下隐隐出鞘的剑,不经意便会泛出冷寒的光。

    他身边侍卫模样的年轻男人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问“王爷,您酒已经喝过两轮了,但我看韩将军好像还没有散场的意思,您要不要先回屋”

    陆陵天今晚确实喝了很多,他轻轻眯了一下眼睛,漫不经心的靠着椅侧,即使是在这样热闹的场景里一张脸上也是惯常的冷然。

    捏了捏眉心,男人从椅子上起身,一撩衣袍,往身后的营房走,走前又吩咐了一句“让他们再过半个时辰就散了,你看着韩叙,人别醉了,明日皇上要在宫门亲迎。”

    竹一应下,看着王爷的步履平稳,肩脊挺拔如山峦,与平日里无异,这才放下心来,早前将士们一水儿的过来敬酒,这酒烈,王爷却眼都不眨一碗干了,他都怕王爷要醉。

    不过今日大家都高兴,北境十年,谁不是盼着这一天如今终于大胜夷狄归京,王爷今晚特意开宴,为的就是犒劳众军,自然也没什么好约束的。

    见陆陵天已经进了屋,竹一也赶紧去盯人了,韩少将军人菜瘾大,明明酒量一般却心里没数,要是醉了明天在宫门前出岔子,只怕会被韩老将军打死。

    屋子里,陆陵天随意的靠到了床上,也没有睡下,只是这么轻慢的靠着,缓缓闭上了眼。

    他确实有了些醉意,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冷峻的眉眼有那么一瞬却柔和了几分,薄唇勾出一个浅淡的笑来。

    尽管微末,但也已是要叫竹一看见了都要吃惊的程度。

    片刻后,陆陵天重新睁开眼,从怀里拿了一封信出来,信封上的簪花小楷他已看过许多次,里头的信件是在今年秋日收到的,那时正是与夷狄的最后一战,所以他耽误了些时候,算算日子,回信应该也是近期才到京都。

    好在,这场仗经过漫长的十年,终于是结束了。

    陆陵天垂眸,将信封里的信拿出来又看了看,之后才重新放好和衣躺下。

    闭上眼前他恍惚想到,当年拜韩将军为师离开京都,没想到再回来,竟已是十二年后了。

    翌日,卯正之时桃枝就进屋来叫沈梨起了。

    沈梨揉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打了一个哈欠,还有些睡意朦胧。

    她是个不擅早起的人,平日里除了去给主母和老夫人请安的日子,她都会偷偷在小院里睡到差不多辰正才起,今日已经是比平日里早起了一个时辰了。

    桃枝叫起了人后就去外头叫小丫鬟打水进屋,自己伺候着沈梨换衣裳。

    永昌侯府庶出的孩子身边都只有一个贴身丫鬟,连嬷嬷也没有一个,剩下的便是院里一些粗使洒扫的丫鬟小厮。

    桃枝是跟沈梨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亲厚交心,沈梨觉得这已经是她在府里的大幸事了。

    她的衣裳很素,除了几件主母赏了让撑场面的料子款式好一些,每年做衣裳时给他们剩下的便都是次品了,带些灰调的老沉素色是她故意选的,让人做的款式也尽量简单宽大,不露半分少女娇俏。

    府中已经有一位貌美得宠的掌上明珠了,不需要一个姿容更出众的庶女。

    主母赵氏对沈梨这点倒是满意,久而久之都不用她再去挑布匹,直接派人送来的就是些灰扑扑的颜色。

    但今日要出门的场面不一般,还会有许多其他家的小姐,赵氏虽然在后院不把庶子庶女放在眼里,但一出了门,他们也是永昌侯府的一员,穿的不体面会平白叫人看轻,连带着也会觉得永昌侯府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沈梨想了想,让桃枝拿了一套场面穿的牙色衣衫出来,这件颜色低调但料子却不错,是雪云缎的,款式也大方得体,穿出去挑不出错处。

    在收拾好出门前,桃枝又拿了一件灰色的裘衣来,如今深冬,早晨更是凉意刺骨,就是衣裳有夹棉也顶不住的。

    沈梨批好裘衣,领口的软毛掩住她小小的下巴,轻轻呼了一口气,她看着浅浅的白雾散在眼前,轻声嘀咕了一句“真冷啊。”

    不过听说今日耀王领大军归京,连皇上都带着一众朝臣在门口亲迎,他们这些京中世家怎可怠慢,当然是多冷都要去等着的。

    更何况,这可是守了大启北境十年的战神,是他们的大英雄,沈梨想,他和将士们理应有这样的殊待。

    紧了紧领口,她将手缩进裘衣里走进瑟瑟的风中。

    等到了主母赵氏的院子,沈力低着头进了前厅,规规矩矩的行礼请安。

    彼时在厅里,赵氏的几个嫡出孩子都已经来了,世子沈文清在跟赵氏说话,没有看沈梨一眼,二少爷沈文轩和四小姐沈念筱瞥了她一下,看到她今日里头穿的衣裳,沈念筱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满“你今天怎么穿这件”

    赵氏听了终于将目光看过来,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沈梨一番,没说话。

    沈梨低眉敛目,头也未抬,只轻声道“我怕今日穿寻常衣服失了侯府的体面,所以才挑了去年母亲给过来这件,若是不合适那我这就去换了,是阿梨考虑不周。”

    “行了,换来换去平白耽误功夫,能考虑到侯府,你也算没白在老夫人面前待着。”

    赵氏发了话,与此同时轻轻拍了拍沈念筱的手,好言好语的安抚“今日皇上早就有吩咐,京中几个世家爵府都要去街上相迎耀王,你爹好生叮嘱过万不可在外头落了侯府的风头,筱儿暂时莫要跟他们计较。”

    沈念筱轻哼一声,但还是听了赵氏的话没再说什么。

    沈梨静静的在一旁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她们说的没有遮掩,完全当她不存在,身为庶女她也习惯了,永昌侯府嘛,惯常是这样的。

    没多久侯府的五小姐和六少爷都来了,两人也是庶出,还是半大的孩子,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在赵氏面前唯唯诺诺,规矩问安后也是不敢多说话的。

    比起沈梨在挑衣裳时的思虑,这两个孩子显然就没人帮着想到了,赵氏不满,训斥一番后打发人带走去换衣,耽误了的早饭也不会再让用了。

    沈梨一直敛眸安静喝粥,只是在大家都吃好离开时偷偷用帕子包了两个小馒头塞进了袖子里。

    下人将早饭碗碟撤下,赵氏领着他们几个小辈,并着一众服侍的丫鬟往前院走。

    永昌侯早就出门,他身有爵位,是要去宫门口迎的,老夫人年事高了,这种情况是特许不去的,而侯府里剩下的二房一家子这个时候已经在前院等着了。

    二老爷沈庆远是永昌侯的弟弟,如今老夫人还在,他们自然也没分家,二房住在侯府西苑,二夫人王氏跟赵氏还算亲近。

    见赵氏来了,王氏迎上去寒暄了几句,她身后跟着的四个孩子都问了赵氏好。

    二房如今三个嫡出的少爷,只有一个庶出的女孩儿,明年及笈,但已经许好人家了,待年纪到了就可过六礼。

    赵氏每每看到二房这个定了亲的庶出不免想起自己女儿,沈念筱十六了,急倒是不急,但也总要相看起来了。

    而前几日老夫人还特意找了她说这件事,除了催着她些,还说到了沈梨。

    沈梨明年很快就十八,虽然庶出的孩子在年纪上不那么讲究,但是就永昌侯府的规矩来说,嫡女未出阁,庶女就要永远压着。

    老夫人当真是还挺喜欢沈梨,替她操了这么一嘴心。

    赵氏面上应下,心里却并不当回事,沈梨再怎么耽搁她也不在意,日后大不了许个小户人家或者做个填房做个妾,总能推出去。

    她女儿的亲事,自是要好好挑着,不能马虎的。

    作者有话要说开文啦为了凑一个榜单所以才把开文时间从3月挪到了4月初,卑微qaq

    这一篇是娇美庶出小姐x冷面深情王爷

    写这章的时候其实是3月初,我开始存稿的时间可真早啊哈哈哈哈哈

    应该也是篇日常小甜文,节奏不会太快,可能没什么波澜壮阔应该

    这篇之后的更新时间应该是每晚21点,到时候我挂文案上

    总之,新的一段旅程也请大家多多指教3

    s卯正是6点,辰正是8点,因为一个时辰是两小时,“初”是前一个小时整点,“正”是后一个,比如卯初是5点这样

    我看书上这么说的所以我就这么写了没错,这次我特意买了本古代文化常识来看

    s再说一下时间,陆陵天离京是十二年,在北境待了十年

    最后,放一个新预收文案王妃离家出走后

    沈良沅父母过世那年她尚才十三岁,不得不过寄人篱下的生活

    偏偏她生得美,难免叫人觊觎

    在用藏在枕下的匕首将半夜偷偷进她屋里的表哥划伤后

    沈良沅看着屋子里的血,紧紧握住了那柄匕首

    最后终于在这个雨夜偷偷离开了小舅家

    这日宁北王陆赐从常州回来,突然得知自己府上来了个姑娘

    她带着陆家的一样信物,说与他有婚约

    横眉冷眼的陆赐差点要将人赶出去

    结果一看信物,当真是他已经远游的父母给他说的亲

    再一看姑娘,她有些怯怯的看着他,纤瘦柔弱,一张脸却美得惊人

    想起管家说她是独自一人从理县来京,一个这样的姑娘家,倒是让人侧目

    于是没过多久,京里最最叫世家贵女们惦记的宁北王突然就成亲了

    而大家连个中缘由都还没探清,成亲第二日,宁北王突然就要出征了

    王府门口,陆赐看着沈梨道“这门亲事是父母之命,如今我要出征,王府无人,你去哪儿都行。”

    陆赐本意你在王府里自己自在便可。

    沈良沅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惶惶啊,他不是自愿娶我,现在又这样说,是在叫我走么果然还是嫌我了吧

    于是半年后,等陆赐再回京,发现,他夫人没了

    陆赐

    他不明所以,向自认风流倜傥的好友不耻下问,好友听闻他离别时说的话,拍拍他的肩

    “我有一本与夫人的说话之道,赠你吧,我看看你需要。”

    陆赐

    陆赐派人去寻沈良沅,寻着寻着发现自己多了个毛病

    某日,下属看着威风凛凛站在城墙上的王爷,默默又熟练地递上了一块帕子

    下属王爷,今日您也迎风流泪了,要不咱就别站这儿了吧,风大。

    陆赐

    就是说,他这突然就红眼眶到底是哪儿来的毛病以前明明没有啊

    正因话本子太感人而落泪的沈良沅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