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汀眼中只能看见乐骨，他自然不会把一个人类闯入者放在眼里。
林柔水看见哥哥，下意识以为对方是来帮忙的玩家，顿时松了口气。乐骨现在安全了。
乐骨侧首望去，略有些讶异。没想到无限游戏竟然已经对大众玩家开放进入，难道剩下的人全被奥斯汀砍了
羽燃毫不犹豫，挽弓送弦，汇聚着光能之力的箭支呼啸而来，直取
乐骨。
穆凌对各种武器太熟悉，在羽燃抬手的一瞬间就已经冲了出去，可乐骨离他太远，光箭从他眼前掠过，耀目的辉光几乎一瞬间致盲了他。
嗤。
乐骨睫毛轻颤，缓缓低头。
光箭洞穿了他的胸口，殷红的血一点点在白衬衣上晕染开。
身体崩溃倒计时1分钟。
系统惊怒不已主人
乐骨吐出一口血，唇色染得血红。
守墓人瞳孔收缩，伸手只够到乐骨的衣摆。他紧紧攥住那一角衣料，双唇微张，喉中发出濒死的咯咯声。
场面惨烈至此，林柔水完全愣住了。
穆凌顾不上羽燃，奔向乐骨。
可就在这一瞬，穹顶轰然倒塌，野兽的怒吼响彻宫殿。
砖石飞溅，一头巨蛇从穹顶裂隙中冲出，长尾卷起乐骨，直扑羽燃。
羽燃不动如山，挽弓又是一箭。
尤金尖啸，侧身闪过，光箭射入它的腹部。
羽燃轻啧一声，想要逃开已经太迟，毒蛇狠狠咬住他的肩膀，毒囊倾尽，足以将上千个人类杀死，溶血反应会一寸寸腐蚀人类的肌肉骨骼，痛苦至死。
尤金不待他反应，扭身冲回裂隙中，消失不见。
尤金在裂隙中快速爬行，冲出地面。
乐骨艰难地呼吸着，此时竟然已经入夜了。
倒计时40秒。
尤金停在城堡后的一架马车前，巨龙一般的体型轰然坠地。
默文稳住马，翻身下车，“怎么回事”
尤金举起尾巴，将乐骨小心翼翼放在马车旁。
“主人，主人。”它哀切地呼唤着。
巨蛇鼻尖破碎，光箭带有圣属性，正将它的生机耗尽。神话传说中的恶兽如今却沦落到将死的地步。
放下乐骨后，它的尾巴快速石化，崩坏。
乐骨面无表情地看着它。
尤金拼尽力气爬到乐骨身边，脑袋搁在它最爱的主人膝头，“主人，对不起，尤金是没用的小蛇。”
如果它胆子大一点，不怕艾德里安的人，就能早一点儿把主人带走，主人就不会受伤了。
尤金的瞳孔也已经完全石化，白茫茫一片，即便如此依然能看出它的悲恸。
倒计时30秒。
乐骨垂眸，手掌落在尤金的额头上，温柔抚摸。
“你很棒了，宝贝。”他轻声道，“累了吗”
尤金流泪不止，就连泪水都在落下的瞬间化作石灰。
“对不起主人，我动了坏心思，希望您能原谅我。”尤金咧开嘴，露出它心中蛇类最威武最迷人的笑容，“我想睡了。”
乐骨闭上眼，抱住巨兽的头，在尤金眉心落下一个吻。
“睡吧，还是一样，做个好梦。”
“您爱我吗”尤金饱含期待地抬起头，声音微弱，“您，爱过我吗”
乐骨轻声耳语“爱的。”
尤金露出满足的微笑。
旁人看不见的金色星芒从尤金眉心升起，汇入乐骨体内。
崩溃已停止，当前恢复值05
鳞片彻底变成石头，手心的触感是如此粗糙冰冷。乐骨疲倦地睁开眼，怀中一空，巨蛇身体寸寸碎裂。
就像被丢弃的雕塑，再也没用了。
乐骨记住了那个人的脸。
“他会死得干干净净，我保证。”乐骨轻语，笑意温柔。
默文扶起乐骨，道“我带你离开古堡。”
“蠢货。”乐骨没心思继续在这些人面前装可怜，懒散道，“奥斯汀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默文“我不在乎。”
乐骨挑眉“死也不怕”
“对一个收藏家而言，死亡与错失珍宝相比，毫无可怖之处。”
乐骨歪歪头，笑说“我以为你是医生。”
默文扶起乐骨上车，“医生也可以有爱好。”
他见到乐骨的真实一面后，似乎也放弃了维持一个完美医生的形象，道“我喜欢收集骨架。”
乐骨挨着他坐下，夜色从身边流过。
“怪恶心的。”
默文“骨架”
他侧首道“那是人的本质，最美的一面。”
默文以为乐骨会露出厌恶的神色，然而青年却勾唇一笑，凑近了他，道“有品位。”
血腥味混杂着青年沐浴留下的玫瑰气息。
默文喉咙滚动，“谢谢。”
马车并没有离开城堡的范围，停在一处偏僻的小圣堂。
默文刚刚下车，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就把门从里面推开了，见到是默文回来，警惕的神情立马变成了欣喜。
“默文医生”小女孩飞奔到车前，“你终于回来了。这几天又病死了好几个人。”
乐骨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个营养不良的小姑娘。
这么小的年纪，却将死亡说得如此轻松随意。
默文“都按我说的做了吗”
“嗯嗯，”她点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想要得到夸奖，“都烧掉了”
默文道“很好，去把马拴好。”
“交给我”
小女孩蹦蹦跳跳走到马车前，一抬头整个人愣住了。
乐骨对她笑了笑，“你好。”
“你、你好”女孩儿磕磕绊绊地问好，突然把手藏到背后。
“手上是什么”
她扭捏道“没什么”
默文提起行李，对乐骨伸出手。
乐骨没兴趣一直逗小姑娘，借力跳下马车，“你在做实验”
“是。”
乐骨看见女孩儿牵马时手上密密麻麻的痘痕，“天花”
默文点头，“病人都在大厅。”他带着乐骨从院子里的地窖口进去，里面装潢精美，完全看不出是个破烂圣堂的地下。
默文放下行李，给乐骨倒了一杯水。
“病人死得很快，也很痛苦。”默文道，“我在尝试用血肉诅咒的理论医治他们。”
乐骨转了转水杯，斜斜乜了眼默文，喝下水，“你可是医生。”
默文脱下外套，摆弄起他箱子里各式各样的小刀，“医生也需要求助神明。”
“你求助的不是魔鬼吗”乐骨视野忽然模糊起来，他坐下，懒散地闭上眼，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柔纱似的光影。
白衬衣堪堪遮住大腿，纤长双腿上都是那些怪物弄得乱七八糟的痕迹，像是用充满爱意的血涂上去的禁咒纹路。
默文戴上手套，在乐骨面前单膝跪下，虔诚地问出残忍的话
“我可以剖出你的骨头吗”
麻醉药生效，乐骨呼吸清浅，似乎已经睡着了。
默文屏住呼吸，靠近他的双腿。
刀刃落在膝上，战栗顺着刀尖一路传进默文心底。
他后悔了，同时也在恐惧。拥有乐骨的代价太高，即便再渴望见到鲜活的乐骨，默文此时也只想彻底毁了他。
变成骨架，然后被他放回那满是珍宝的棺中，永远珍藏。
“魔鬼听到你的诉求了。”乐骨蓦地睁开眼，握住默文的手腕，笑容甜美动人。
默文只觉得那双灰眸在直视他的灵魂，心灵震颤，忍不住偏开视线。
“这种把戏嗯”乐骨笑着倾斜水杯。
水流从默文头顶浇下，将他得体的打扮弄得狼狈不堪。
“一条落水狗。”乐骨轻笑，“滚开。”
默文连连后退，这才发现自己从乐骨开口的那一瞬开始就忘记了呼吸，空气重回肺部，胸口针扎一样细密的疼痛。
但他却松了口气。
乐骨注视他时，默文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抽离了身体。
魔鬼捏着卑微的人类灵魂，放上秤盘，漫不经心地衡量价值。
然后看见了里面污浊的谷欠望，随手扔开。
默文心中是如此冲突又矛盾。他不愿意被夺走灵魂，却又憎恨自己的灵魂不被魔鬼青睐。
乐骨双腿交叠，问“你对诅咒知道多少”
“表面。”默文推了推眼镜，“奥古斯特并不告诉我全部。”
“看看这个。”乐骨拿出羊皮纸，随意叠成纸飞机，扔向默文。
默文打开纸张，略一扫视，眼底便闪过精芒。
乐骨“告诉我破除诅咒的办法。摧毁骸骨和杀死奥斯汀都不可行。”
默文抬首看着他，心间战栗。
青年很弱，默文比谁都清楚。略一用力就能在对方的肌肤上留下痕迹，他可以轻易掐断乐骨的生机。
但他不敢。
如此可怖的、让人退却的气势。
乐骨明明没把他放在眼中，甚至没有用半点威胁，就让默文兴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默文点头“给我时间。”
“十分钟。”
默文回到桌前，拿起纸笔快速勾画。
“诅咒的原理很简单。”默文道，“抽取活人的生命力注入死者体内，以维持生机。”
“继续。”
“可按照玫瑰古堡死者的数量来看”默文沉吟，“远远超过维持奥斯汀生命需要的力量。”
乐骨眯起眼“所以奥斯汀不是唯一的受益者。”
“对。”默文道，“也许，找到真正的受益者，从生命力循环的终点破坏诅咒，是最有效的办法。”
“杀了这个人”
“是。”
乐骨伸了个懒腰，起身笑道，“我知道了。”
他猫咪一样走近默文，轻巧无声。
默文放下纸笔，垂首而立。
“魔鬼对你的行为表示失望。”乐骨伸出手，暧昧轻柔地抚上默文心口。
默文“我会忏悔。”
乐骨讶异地睁大眼睛，随即愉悦地笑起来，“再见。”
他对默文挥了挥手，像是与一位好友告别。
乐骨离开了。默文拿起本该杀死乐骨的小刀，露出古怪而满足的笑容。
乐骨打开地窖口，那个接他们的小姑娘正在喂马，院子里还养了一头奶牛。
她看见乐骨，羞涩问好“默文医生睡了吗”
“嗯，”乐骨笑说，“他明天就会离开这里，不会再回来了。”
“可病人怎么办”女孩儿沮丧道，“我好怕妈妈也会染上这种怪病。”
乐骨悠然走向圣堂口，他等的人想必已经到了。
“让你的家人多养一些奶牛，勤恳工作，每天亲手挤奶。这样神明就会宽恕他们，不降下神罚。”
小女孩儿不解其意，但还是乖乖点头，“我会的。”
锵。
铁锹声比之前更加沉闷。
对方身受重伤，步履艰难，但仍是如此坚决地向乐骨走来。
冰蓝双眸中是不可更改的偏执炙热。
无论有多远，他都会找到乐骨。
乐骨快步上前，“我给你带了礼物。”
守墓人静静看着他，生命力正在流逝，但他不在乎。
他只想见乐骨。
乐骨指尖闪耀着星芒，他对守墓人一笑，将星芒含入唇齿。
即便是如此明亮的灵魂星光，在青年面前也黯然失色。
乐骨搂住守墓人，在对方唇间落下饱含爱意的一吻。
“谢谢你保护我。”
圆月被火的影子遮蔽，骸骨战马掠过天空，奥斯汀沐浴在烈火中，曾经臣服在他剑下的玫瑰古堡再次迎回了它的主人。
双唇分开，乐骨红唇湿润，他抿了抿嘴角，脸颊泛着淡淡的烟霞暖色。
断臂重生，生命力逆流。
守墓人将乐骨按在怀中，眼眸直视天空的影子。
“死于战场是艾德里安的荣耀。”守墓人声音微哑，“但我不是正统继承人。”
“我只想为你而战死，乐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投喂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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