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

    交换日在夕阳的映照中,终于落下了帷幕。

    白杺的人鱼公主裙是所有小朋友中最闪亮的，在顾泽拿出来的那一刻，几乎所有的小朋友都围了上去,发出了小小的惊叹。

    顾泽脸上的表情也是难得的懵，大概从来没想过会收到一条裙子，无意识睁大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的茫然,不知道该拿这条裙子怎么办。

    不过好在交换日是有期限的,大家在一周后就可以换回自己的东西,顾泽也就直接将裙子又放回了柜子，打算一周后再还给白杺。

    而除了交换玩具和吃的，糯糯和庄柔不约而同地交换哥哥这件事,才是最令小然老师头疼的。

    在橙红色的夕阳洒进湖面，波光粼粼地将人的倒影都染上霞光,小然老师终于和其他老师商量好了做法。

    费寒抱着穿着浅蓝色幼儿园校服的糯糯，走进餐厅,眼眸微沉，神情还透着几分复杂。

    而糯糯则是晃着小短腿坐在椅子上,抬着小脑袋看着哥哥,揪着小指头问

    “哥哥,你不开心呀”

    费寒垂眸看了眼这个还在状况外的小家伙，只是微叹了口气。

    “没有。”

    想到在幼儿园门口老师说过的话，费寒也实在生不出责怪小家伙的心理。

    毕竟是糯糯心里「最喜欢」的，费寒就是有再多的拒绝,也说不出口。

    当时在幼儿园大门口，夕阳还未彻底消退的余晖的照耀下,费寒冷着一张脸,在庄杰以为对方会毫不留情地说「不行」时,轻点了下头。

    大概没人知道那时庄杰心中翻滚起的滔天巨浪，尤其是看着糯糯搂着费寒脖子撒娇、而费寒也给出了反应时，庄杰只觉得这个世界的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

    各怀心思地回了家，费寒想到「交换哥哥」的事情，脸上的表情比平常还要冷硬。

    夜色悄无声息地侵吞了光亮，繁星依次登场，明月也高悬夜空。

    在微风的阵阵清凉中，费寒敲了下费洛的门。

    “大哥”

    费洛正写着自己的作业，看见一向也不怎么熟的大哥敲门进来，小脸微怔，赶忙从椅子上跳下来。

    “怎么了大哥”

    费洛抬着脸，浅栗色的头发蓬松地垂落在脸颊两侧，大眼睛里满是疑问。

    费寒坐在小沙发上，看了眼费洛懵懂的表情，轻咳了一下，才避过对方的眼神说道

    “糯糯的幼儿园有个活动，明天需要一个人当庄柔的「临时哥哥」，带她出去采摘果子。”

    这是老师们想出来的办法，哥哥无法交换，那就只好交换哥哥们一天的时间。

    所以明天，糯糯和庄柔的哥哥都要陪着对方去做一件令他们开心的事情。

    庄柔是要去郊外的果园采摘甜甜的果子，糯糯则是要去之前没能去成的游乐园玩。

    听到大哥的话，费洛的表情依旧透着几分的茫然，微微侧过脑袋，小卷毛也跟着晃悠了一下

    “为什么庄柔她没有自己的哥哥吗那不如我们把二哥送给她好了”

    费洛这么说着，还觉得这个提议十分不错，眼睛里都流露出了几分的欢快。

    费寒被费洛的话给说的一噎，心说费荆要是听见你这话，指不定又要用藤蔓抽你。

    抬手扶了下额，费寒仔细地和费洛解释了一遍，等费洛明白过来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明天你能陪庄柔去吗”

    费洛眼神猛地瞪大，使劲地摇晃着自己的小脑袋，小卷毛也被晃得左右纷飞，表达出了自己的意愿。

    “我还小，大哥去。”

    费洛眨巴了两下眼睛，又噔噔蹬地跑去床头，将自己的小玩偶拿过来递给大哥。

    “大哥拿去，小玩偶是我的替身，就让他代替我和你们一起去摘果子吧。”

    费寒看着同样是小卷毛的玩偶，心说倒是也没白陪糯糯看那么多电视剧，替身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费洛这都跟着糯糯都学了一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边忧心着弟弟们的学习，一边沉着脸被迫拿着玩偶，费寒脸色冰凉地从费洛的屋内走出来。

    在晨曦微冷的凉风中，费寒穿着一身休闲风格的衣服走下了楼。

    刚刚到家的费荆，看着换了身衣服气质都收敛了不少的大哥，不禁歪着头笑了下。

    “大哥，啊不对，今天你不是我们的大哥。”

    看热闹从来不嫌事大的费荆用手撑着下颚，浅色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戏谑。

    糯糯的小勺子啪嗒一下就掉在了盘子上，小嘴微微张开，傻愣愣地看着费寒，忍不住瘪着嘴问

    “为什么呀大哥是糯糯的大哥呀”

    伸出小手，糯糯还想摸一摸大哥的脸，眼巴巴地望着今天气质格外休闲的大哥，小嘴叭叭地继续说

    “大哥你和二哥说呀，你是呀”

    差点没惹哭糯糯的费荆挨了费寒一记冷眼，费寒只好垂着头，轻哄糯糯道

    “你二哥瞎说的，你忘了今天我要陪庄柔去摘果子了吗”

    糯糯还真忘了，他脑子好像就只有那么大一点，记住一件事，就会忘了另一件事，是典型的没心没肺还傻。

    “我想起来啦，那我们一起去呀”

    糯糯又被放进宝宝椅里，扒着自己的小桌板期盼地看着大哥。

    费寒这次算是明白了，昨天在幼儿园门口，糯糯是真的什么都没听懂。

    毕竟老师说的「交换彼此哥哥的时间」等等的一大串话，对于小朋友来说，确实有些难以理解。

    就连庄柔，也是一知半解的，只是大概知道今天费寒会陪自己去摘果子。

    于是在糯糯吃饭的中途，费寒就直接骑上车，一路飙着到了庄柔家的小区楼下。

    庄柔今天穿了一身漂亮的田园风小裙子，头上还被妈妈戴上了一顶编织好的蕾丝小草帽，穿着小凉鞋，被庄杰牵着手等在楼梯口。

    庄杰则是万年不变的黑白灰配色，在微风袭来时头发被吹起遮盖住眼睛。

    再抬眸时，就看到穿着一身浅色系卫衣的费寒，正摘掉头盔，朝他们这边望来。

    在阳光闪耀之下，费寒额间的汗珠晶亮，眸中也映照着一点微光，浑身都透出一股肆意洒脱。

    他脸上的冰凉疏离，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也消融了大半。

    如果不是庄杰和费寒相处了足足快二十年，或许也会被费寒这副模样骗到，觉得对方是个性格还不错的人。

    但尽管如此，庄杰还是不可避免地愣住，看着机车上的费寒，感觉自己曾经的认知都发生了模糊。

    费寒，是会骑摩托车的吗

    一个沉浸在实验中的冰块脸，原来也会和摩托这种疯狂刺激的事情扯上关系

    庄杰忍不住回想，上辈子，费寒是个什么样子来着

    那时候的费寒，似乎永远都是冷着一张脸，见到自己时嘴角都在微微下压，语气警惕且冷漠。

    甚至费寒都不会喊他的名字，永远都是一个单字的「你」，听的人火气都不自觉的往上窜。

    可现在曾经过往的形象，也在费寒侧眸看过来的动作中，一点点被打破。

    脑海里忽地就想到昨天校门口，费寒抱着小小一只的糯糯，淡漠又恭敬地和小然老师说「谢谢照顾」时的模样。

    和费寒斗了这么多年，庄杰太了解他。

    但他那时望着糯糯的眼神中透出的温和，却依旧是庄杰从未见到过的。

    费寒居然是真的在乎费糯这个弟弟

    庄杰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心情，肿胀又酸涩，就算沉呼了一口气，都没能将心中翻涌着的波动压下来。

    而费寒则是停下车，面无表情的朝着他们走过来。

    “你们好。”

    庄柔见到陌生的大哥哥，拎着自己的篮子，抓着哥哥的衣角往后躲。

    庄杰看着费寒在外人面前冷漠的表情，好像是无法融化似的雪山一样，和昨天面对糯糯时温和的表情，简直就是天差地别。

    毕竟现在来说双方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费寒也只能尽量礼貌的问

    “叫你们庄杰庄柔可以吗”

    庄柔轻轻点了下自己的小脑袋，嗫喏着说“可以的。”

    庄杰眼神复杂地点了下头，看到妹妹眼底的期盼，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目送着他们走远。

    将摩托车停在小区停车场，费寒带着庄柔，坐上了去往郊外采摘园的汽车。

    采摘园最近正是人多的时候，秋季是很多果子的成熟季节，又恰逢周末，不少家长都带着小孩过来体验游玩。

    遥遥望去，成片的果树仿佛没有尽头，金秋的颜色都缩入了其中，变成了压在枝头沉甸甸的果子。

    爱美的女孩们大都带着各色的草帽，还有叽喳闹腾的小朋友，热烈欢闹的氛围几乎是在人一走进去就能感受到。

    费寒有些不适应这种太过热闹的场所，他寒眉紧皱，眉间似乎都压出了一道浅浅的褶子。

    庄柔虽然腼腆，但内心却是个向往一切美好的小姑娘，看着周围漂亮的风景，也就顾不上害羞，眼神亮亮的跟在费寒后面，抬头望着枝头红红的苹果。

    费寒和小姑娘没有太多的话题，为了避免聊天的尴尬，紧抿着唇，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站在一旁看着庄柔摘果子。

    这里的树木并不算高，有些只需要一踮脚就能够到。

    庄柔努力踮着脚伸长胳膊，可惜这棵树有些高，她尝试了好半天都没有够到。

    女工作人员见状笑着上前，轻轻抱起庄柔，将她举高了一些。

    在对方的帮忙下，庄柔也总算磕绊地摘到了一个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