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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荣婳见江淮神色这般认真,心间也警觉了几分,不由问道“什么事这么严重”

    江淮长身立于她面前,微微低眉,随后抬眼看向她,道“小姐恐怕得先回京城,尽快走,越快越好。”

    “为什么”荣婳眼露诧异“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进了岐州什么都听你的,我也没食言,为什么让我走”

    这几天他们之间不是好好的吗他不是也承认喜欢她了吗

    江淮不愿荣婳知晓那些可怕的事,只得找了个借口哄劝道“并非小姐做的不好,只是这些日子我调查岐州的事,发现些端倪,前四位知州,许是死于谋杀,若当真如此,我的身边恐怕很不安全。”

    “谋杀”荣婳愣住,她坐在椅子上身子都觉有些僵硬,大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

    荣婳愣了好半晌,思维才一点点的回来,她似是反应过来什么,蹭一下站起身,对江淮道“那我更不能走衙门里的这些人如果够用,之前那四位知州也不会死。”

    荣婳眼里的惊惧仍然未褪,喃喃道“不成,我去找李直,让李直给荣峥传信,我得再调些人过来”

    说着,荣婳就要往外走,江淮忙伸手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拦下,复又将她拉回来,说道“你别怕,我能应付。当务之急,是不能让更多人折在这里,听我话,你先回去,岐州事情一解决,我就以述职之名回京,第一时间就来见你,可好”

    “你说的轻巧。要是能那么容易解决,之前四位就解决了。”荣婳反驳道。

    开口之前,江淮就已经想到,她不会那么轻易答应离开,他冲她抿唇一笑,高大的身子挡在她的身前,对她道“我是能考上状元的人啊,我很聪明的,他们解决不了的我能解决。相信我,嗯”

    荣婳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道“不是不信你,你来岐州都是因我之故,眼下凶险在前,我怎么能因为你身边不安全,就抛下你”

    他外放岐州,此事是她一手造成,荣峥许她来岐州,也是想让她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这个节骨眼,她怎么能走

    江淮还欲再劝“可是”

    “别可是了。”话音未落,却被荣婳打断,她走去卧室,拿出自己的剑,放在桌上,在江淮面前站定,对他道“你知道的,我会武。而且当时在河口村,也是你自己亲口告诉我,遇到事情与其害怕,不如去面对它,解决它。”

    荣婳仰头看着他的眼睛“上次在河口村,我是第一次遇到那种事,所以有些慌乱。但是这次不一样了,再遇上事,我会用我手里的剑保护自己,我不是没有自保能力。而且玉骨功夫也很好,还有李直他们。这不比你一个人在岐州强。”

    江淮看着她神色坚定的双眼,心间当真动容。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在他明确告知荣婳他身边不安全的情况下,她还会坚定不移的选择留下。

    来京城之前,舅舅给他安排过几次相亲,都是借着家里聚会,请人家一家人来,借口相见。

    但他对那些初初见面的姑娘,当真没有半点别样的想法。甚至有些不能理解,爹为了娘亲,不顾家中反对,独自回到江南,也要迎娶娘亲的那种感情。

    那时面对那些姑娘,他无法想象自己会做出爹爹那样的选择来,也深觉没有人会让他生出那样深厚的感清,能让他抛下一切义无反顾。

    他想,他做不出来,也不会拥有。

    但是面对今天的荣婳,江淮感觉自己似是有些理解了。甚至感到格外荣幸有一个人喜欢他,喜欢到面临险境也不会抛下他。

    除了爹娘,他想不出还会有谁会像荣婳这样对他。

    江淮心里像是被荣婳注入了一汪温热的水,整颗心都跟着动容起来。

    但感动归感动,他还是得让荣婳走。

    可是荣婳这么坚持,用哄得,恐怕是不行了。念及此,江淮轻叹一声,还是说实话吧,对她晓以利害,想来她会理解,听他的话回京。

    念及此,江淮对她道“小姐,今日我们虽然没有救出王启兄弟,但是拿到了王启送出来的信。”

    “信什么信”荣婳愣住,为什么李直没有告诉她

    江淮将赤赭石矿的事跟荣婳说了,接着道“所以我现在怀疑,怕是京里有权势滔天之人,在策划篡位,若是如此,岐州的凶险,就不仅仅只是灾民动乱而已。”

    荣婳闻言大惊,怔怔的看着江淮。

    江淮见有效,趁热打铁道“这件事,已不是你多调来一些人保护我就能解决的。如果对方要杀我,暴民,问责,甚至捏造罪名都能杀我。如此一来,你留在我身边,百害而无一利。听我话,明日就和荣忆回京城,先把你自己和荣家摘出去,以免被牵连。”

    他的声音一字字的入耳,语气平静而又温情脉脉,婳却听得胆战心惊。竟是有人策划谋反她从小到大,大越一直繁荣安定,怎么会有人谋反

    荣婳颓然坐回椅子上,愣了半晌后,眼泪忽从眼眶里大颗大颗的掉下来,低头哭出了声。

    江淮一惊,怎么还哭了呢

    他忙俯身单膝蹲下,蹲在荣婳面前,也不敢上手去帮她擦眼泪,只得关切道“这是怎么了”

    怎知却听荣婳道“对不起”

    她哭声未止,又连连跟他说了几声对不起,方才哭着道“要不是我在武定侯府争一时之气,你就不会被外放,你肯定还在翰林好好供职,又怎么会到岐州,遇上这么可怕的事情,江淮,对不起”

    荣峥和爹爹骂她骂得对,她真的不该争一时之气,她真的没想到会给江淮造成这么大的影响。早知会害江淮至此,她当时绝对不会胡说。

    她哭得是真的很伤心,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往下掉,眼里全然是对他的愧疚和心疼。

    可这些泪水,落在江淮心里,就像滴在火苗上的油料,将他心里之前那因荣婳而来的些许温暖,全然点燃,浓郁的翻腾在心间。

    江淮唇角含上笑意,放在膝盖上修长的指尖微动,复又放回去,但半晌后,他终是抬手,捧住了荣婳的脸颊,拇指擦去她眼下的泪水。

    他语气半哄的宽慰道“你不必自责,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当日在武定候府,你说你已和状元定亲的时候,并不知晓我会因此被外放岐州。”

    听罢这话,荣婳哭得更伤心了“你怎么这么好,这都不怪我。”

    江淮失笑,只能另一只手也上去,双手捧着她的脸给她擦眼泪,哄道“跟好坏有什么关系,我说的是事实啊。”

    江淮边擦她泪水,边道“不是常说塞翁之马,焉知非福若不是你当日争一时之气,又何来如今你我二人之间的缘分”

    荣婳听他这般说,抬着泪眼看了他一眼,目光复又垂下,虽然眼泪还在掉,但是哭声倒是没了,只还在抽噎。

    江淮见有用,复又宽慰道“其实我还挺感谢傅明赫转投武定侯府,若非如此,恐怕他考上后不久,长辈们就会安排你们的亲事,我现在哪儿还能遇到这样一个你。”

    说起来,她当初和傅明赫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没详细了解过。之前他没放心上,但现在不同了,这事儿他得打听打听,若是她被欺负了,那他可不能忍。

    荣婳眼泪渐停,抬眼看向他,目光落在他俊逸的脸庞上,颇为感慨道“江淮,你真是个好人”

    江淮“”

    见她不哭了,江淮放下手来,无奈道“这是个好人这四个字,小姐就不要随便跟男人说了吧。”不然总觉得他像个冤大头,下一刻就要被踢出局。

    “江淮”荣婳复又唤他。

    江淮抬眼看向她,投去询问的目光。但见她眸中泪光粼粼,望着他,眼里复又爬上不容拒绝的坚定“我不走。”

    江淮心间一震,她已震惊至此,为何还说不走她就不怕吗

    荣婳似是看出了他的疑虑,对他道“我说了我要嫁给你,那就该和你同甘共苦,怎么能因为你遇险就离开你我祖母从未离开过我祖父,我娘也从未抛下过我爹。我自然也不能抛下你。”

    这番话,宛如浪涛般席卷进江淮的心,他感动震撼的同时,亦觉得不真实。

    就好像话本子里描述的那种情深不悔,忽然来到现实,降临到他的头上。

    可是再觉得不真实,却也就这么真实的发生了

    有一个姑娘喜欢他,喜欢到愿意和他同甘共苦,甚至遭遇如此险境也不肯离开他。

    甚至是在他编出家贫,负债几万两的谎话的前提下,不在乎他的出身,他的家世,也这么义无反顾的说要陪着他。

    江淮看着眼前的荣婳,心间百味杂陈,既有动容,亦有惊喜。这一刻他深切的觉得,他好像真的遇到了,遇到了那个命里注定的人,给他一腔欢欣与深情,予他一生的幸福和满足。

    他若是与陆家真的无关该有多好

    江淮轻叹一声,对荣婳道“你不愿抛下我,我也不愿你受伤啊。你若是回京城,我会更放心一些。”

    荣婳摇摇头,伸手扯住他的袖子,攥在手里,对他道“这些日子你也看见了,我没有拖你后腿是不是我能帮你,真的。你不用叫我走。”

    二人目光交缠,对于此话,江淮确实无法反驳。自入岐州以来,她确实给了自己很多帮助,姑且不说快到岐州那天,他被暴民围堵,若是没有她,他想要脱身,恐怕要废九牛二虎之力。

    还有曼陀罗花中幻的那个晚上,如果没有她,毫无防备的他,肯定早就像之前那些知州一样,死在了深山里。

    还有王启舍身入矿送出真相。

    若无荣婳,若无她带来的人,他不仅无法从曼陀罗花田中脱身,更无法这么快就得知矿场中的真相。

    思及至此,江淮问道“真的不走吗”

    荣婳点头“真的不走”

    也罢,江淮伸手擦去她脸上残留的泪水,他会武,而且不俗,若是遇险,他也有能力保护住荣婳,且她身边还有李直等人。若她执意留下,也无不可。

    念及此,江淮站起身,俯身看着她,对她道“好,那就留下。明天就让李直等人,搬到知州衙门旁边。”

    荣婳见他终于松口,这才笑了,拽拽手里一直没松开的袖子,对他道“你也别太忧心,从前河东道未收回时,祖父日日和突厥人对峙,对峙了几十年,那么险,祖父不也顺利撑下来了吗我们也可以,你说是不是”

    见小姑娘还反过来安慰他,江淮唇边不由有了笑意,不得不说,荣家的几位长辈,真的给自己的后代树立了很好的榜样。

    她刚哭过,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上也挂着残留的泪水,现在这样拽着他的袖子,仰头看他,烛光印在她的眼中跳跃,显得眼睛晶亮晶亮的,活像只刚睁眼的猫崽子。

    江淮心间一软,实在没忍住,修长如竹的手盖住了她的脑袋顶,并趁机揉了两把,随后道“对,我们也可以。”

    荣婳笑了,就这般仰头看着他,江淮忽地问道“你有小名儿吗”

    “绒绒。”荣婳答道。

    “荣荣”江淮不解,“有用姓做小名的吗”

    荣婳摇摇头“不是,是毛绒绒,绞字旁那个绒。”

    “哦”江淮了然,趁机又在她头上揉了两下,挑眉道“贴切。”

    荣婳忙松开他的袖子,两手抬起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拉起来,愤愤道“头发要乱了。”

    江淮失笑“马上要睡了。”说着,紧着又抓了两把,这才悻悻松开手。

    荣婳瞪了他一眼,嘟着嘴,伸出手整理自己的脑袋顶。

    就在这时,江淮隐约听到打更的声音,心知李直快来了,忙正了神色,复又半蹲回荣婳面前,对她道“我还有件事,可能需要镇边候帮忙。”

    荣婳点点头“你说。”

    江淮道“山中赤赭石矿的事,还有堤坝糯米被替换的证据,衙门中的内鬼。这三样必须递到圣上面前,不能过任何人的手。我现在认识的人当中,能面见圣上的,唯有镇边候。”

    荣婳听罢道“小事,递个东西而已。而且关系朝廷安危,我大侄子定会义不容辞。”家国大事上,荣家什么时候含糊过

    江淮摇摇头“你听我说,今晚李直会来,我会让他安排人,今晚连夜送人证物证上京,但需要你写一封信给镇边候,切记让他递完东西后,不要再参与这件事,圣上若委任他做什么,务必以身体不适为借口回绝。”

    荣婳并不太能理解江淮的意思,递个东西,在她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懂江淮为什么一副如临大敌的神色。但看他这么认真的交代,还是应了下来,准备了笔墨,给荣臻写信。

    书信写罢,荣婳似是想起什么,对江淮道“若不然,这次送人证物证回京的事,就交给荣忆吧,让他带人回去。”

    江淮将荣婳写好的信,装进竹筒中封存,明白她的意思,轻叹道“你担心荣忆在岐州出事,不担心自己吗”

    荣婳放下笔,坦然一笑“他是我侄子,我做姑姑的应该保护他。而且他不是找你要事情做吗把这件事交给他,他肯定很开心,顺道让他回京。”

    江淮笑,收好封存书信的竹筒,对她道“我也会保护你。”其实真的很想应下和荣婳的婚事,这样的话,他现在就可以说,你是我未婚妻,作为未婚夫自是也会保护你。

    但是面对对他这么好的她,他却还无法应下婚事,不能坦然的接过这些象征俩人关系的身份。

    若日后查出,荣陵之死,真的是定国公府之过,他该如何面对荣婳,因此而失去她,又该是多么大的遗憾

    江淮心间瑟瑟,他看时辰差不多了,对荣婳道“你先睡吧,我去找李直。”

    荣婳点点头“一切小心。”

    江淮应下,转身出了门,到了前院,不多时,李直带着人,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而来,与门房人说时,也是按照今日江淮所言,只说是来谈生意。

    江淮见他们被门房拦下,朗声道“是我请来的,放他们进来吧。”

    门房的人了然放行,李直进来行礼道“拜见知州大人,不知道知州大人让我们送的是什么”

    江淮道“是我的一些私物,不值钱,但有几样长辈遗物,所以得劳烦你们护送,随我来。”

    江淮引了他们进院,见到了少人的地方,江淮方将自己的打算都告诉了李直,并让他安排人,由荣忆带领,以最快的速度送信回京。

    李直应下,对江淮道“我留下,照看您和小姐,大人放心,我会从镖局中,挑各方面都可靠的兄弟,护送人证物证以及二公子回京。”

    江淮道谢,而后道“让他们今晚连夜就走,他们走后你们好好休息,我们得准备开始挖河道的事。”现在就得在对方对他动手前,抓紧抢时间。

    江淮亲自带李直,去牢里提了刘卞,将他交给李直,并将直芶村条石上刮下的碎米粒以及王启送出的黑布,都交给了他,只待这三样呈到皇帝面前。

    只盼着皇帝决策抓紧下来,越快,他和荣婳就越安全。

    刘卞被堵了嘴,装进提前准备好的大口箱子里,被李直伪装成货物抬了出去。

    他没有再回镖局,而是命人去唤了荣忆,安排好护送的兄弟,将荣忆等人直接送到了主城门外。

    路上李直已将江淮拜托荣忆的事跟他说了,荣忆郑重应下,离开前,对李直道“你让江淮照顾好我姑姑,等办完事我就回岐州陪她。你让江淮放心,我一定会将所有东西都安全送到哥哥手上。”

    说罢,荣忆和李直道别,带人驾马离去。

    江淮安排完一切,回到自己院中,正见屋里的灯还亮着,他以为荣婳已经睡了,专门给他留了灯,心下不由泛起一阵暖意。他小心翼翼的推门走了进去,又轻手轻脚的将门关上。

    净室在卧室里,荣婳已睡,他也不好再进去梳洗,便打算就先这么睡了。

    怎知才走到罗汉床前,却听里间传来荣婳的声音“事情都办完了吗”

    “你没睡”江淮脱衣的手停下,复又将衣襟拉了回来。

    里间传来脚步声,不多时便见荣婳掀帘,站在月洞门处,烛光下,颇有“太真入帘来”的婀娜之态。

    江淮看着她笑笑“都办妥了,你怎么还没睡”

    荣婳手撑着帘,对他道“想着你还未洗漱,就等等了,进来吧。”

    说着,荣婳冲他一笑,松开帘子走进去。看着刚落下,尚还在微晃的帘子,江淮忽就忍不住想,若是已经成亲,她怕是就不用等自己可以先睡了。他回来梳洗完,挨着她睡下便是。

    思绪流转间,他已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荣婳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催促道“你快些呀,我困了。”

    “哈”江淮失笑,转身进了净室,以最快的速度洗漱。

    待他洗完出来,正瞧见荣婳捂着小嘴打哈欠,越看越可爱,江淮对她道“我出去了,你快些睡吧。”

    荣婳迷迷瞪瞪的“嗯”了一声,也转身朝榻上走去。

    江淮回到罗汉床边,脱了外衣坐下,询问道“我熄灯了”

    里间传来荣婳的声音“嗯。江淮,明天见。”

    江淮浅浅一笑,吹灭了烛火,“明天见。”而后在罗汉床上躺下。

    他忽就觉得,“明天见”这三个字,有种说不出的美好,大概是因为,睁眼便能见到想见的人吧。如此想着,他唇含浅笑,闭目睡去。

    第二日一早,江淮还是卯时起,他得去净室梳洗,本想唤了荣婳起来,但想想她昨晚睡得也很晚,又舍不得叫她。

    江淮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再吵她。他悄然进了里间,目不斜视,直接进了净室。梳洗后换上官袍,又悄然出来,同样目不斜视,出来去了前院。

    今天再让赵林去找一些梳洗用的东西,放在外间吧,这样以后就吵不到她了。

    又是一上午的忙碌,快到晌午时,有位捕快忽然跑进来,他分明神色焦急,但到了江淮面前,又有些踟躇,犹豫道“大人,州里出了些事,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