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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月光似水,静静洒在锦被的绸缎上,映出道道竹影,夜晚的风格外阴冷,而沈怀君一身的寝衣略薄,双肩暴露在外,衣衫微微发凉。

    墨砚寒又将鸦羽大氅扯过来盖上,虽然已经深夜,但他的精神异常亢奋,一动不动地盯着怀中人的面容。

    这张脸清冷偏瘦,消瘦令下颌的弧度有些锋利,像是位严师,不过他知道,这人的心如海棠花瓣般柔软温和。

    他身为鬼主,从未想过未来的道侣之事,波舍从人间带回来不少话本,里面描述着不少情情爱爱的故事,他也爱看,可都当成了乐子看。

    可等到他亲手将这人抱在怀中时,他真正体会到酸甜交加的感觉,心头麻麻的,像是有只小鹿在乱蹦。

    墨砚寒的手臂又紧了又紧。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泛起鱼肚白,山间朦胧浮起一团雾气,空气中含着冷意。

    怀中的人忽然动了动,在他沉静的注视下,眼眸轻抬。

    “砚寒你、你怎么在这里”沈怀君呢喃着问。

    墨砚寒心头又忽地漏了一拍,沈怀君的神识尚处混沌,语气柔弱迷茫,像一只迷路的小猫在喵呜喵呜地叫。

    “弟子是奉命前来啊,师尊不记得了么”墨砚寒心虚道。

    “哦”沈怀君尚未清醒,但听到砚寒的声音,下意识信任。

    墨砚寒又轻轻道“师尊,天色尚早,不如再歇息一会儿不然早起又头疼了。”

    沈怀君含糊地应了一声,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一会儿。

    墨砚寒本不想惊扰他,沈怀君在睡梦中的呢喃声还是让他忍不住心潮起伏。

    “师尊,以后我保护你好不好”

    那人回过头后,长久地没出声,墨砚寒望着他的后背,以为是睡着了便不打算再问,正好是清晨,他也想回卧房。

    可他刚起身的一刹那,后背却传来了一声懒懒的轻音。

    “好啊。”

    这一刻,墨砚寒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那人轻轻掀动被子,他才意识到方才不是幻听。

    墨砚寒猛然抽过身,凝视着这人沉睡的面容,不敢相信“师尊”

    身为徒儿,他胆大包天地凑了上去,牵住这人柔软温热的手掌,令修长如竹节般的手指被迫展开。

    十指相扣。

    天色大亮,沈怀君从睡梦中醒来,身侧的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下床,披上简单的外袍推开房门,见到砚寒的身影像小兔子似的跳来跳去。

    砚寒在准备晨餐,不知从哪里摘来了荔枝,瞧着很是新鲜。

    “师尊”砚寒笑着冲他挥了挥手“师尊再不起床,荔枝可要被我吃光了”

    见到少年重新恢复了活泼,沈怀君欣慰一笑,看来话本成功打开了少年的心扉。

    他回屋净面穿衣,再度走出屋舍时,外面站着几个送饭的小弟子,小弟子没瞧见他出来,几人正在一边摆菜一边说八卦。

    “你昨天可瞧见了秦门主和灵曜真君打得天昏地暗。”

    “昨天我在厨房磨板栗粉,没见到,却听到了好大的声响。”

    “是呢,生生将清霄大殿砸出了窟窿,柳斋大人骂了一早上呢。”

    “还不是为了沈仙君。”

    “沈仙君灵曜真君情有可原,秦门主又是怎么回事啊”

    “嘿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沈怀君在门口停住了脚步,昨日他的确听见打斗声,万万没想到是这两人,他还记得昨天的清霄大殿里有望雪楼的阁主

    他眉头一皱。

    荔枝新鲜甜美,沈怀君和砚寒尝了个新鲜,饭毕,沈怀君让砚寒去书房看书,自己则吩咐小童子。

    “让高灵曜和秦明彻过来一趟。”沈怀君淡淡道。

    “啊”小童子愣住,这两人昨日刚打过一架,仙君确定要让他们聚一起

    “你只去告知一声,他俩会来的。”沈怀君道。

    小童子满腹疑惑地走了,没过多久,两人竟真的齐聚在竹林小院的门口。

    高灵曜脸上挂彩比较多,毕竟他是御符之人,比不得剑修直接拿剑来砍,但秦明彻也没好到哪儿去,脖颈处有道血痕,是符咒划过留下的伤。

    两人互相打量了一眼对方,鼻腔发出不屑的声音。

    “嘎吱”一声,竹林小院的门开了,沈怀君从里面走出。

    “师尊”两人齐齐喊了一声,又随即顿住,目光热切。

    沈怀君扫了一眼两人,眉头紧皱。

    “我已听闻昨日之事,叫你们来便是提醒一句。”他冷声道“你们不要脸面,清霄门还要,望雪楼的阁主盛产话本,你们就不怕他传扬得九州皆知”

    一番训斥,两人都如同百年前的小弟子般,犯错低头,不敢顶嘴。

    沈怀君着重看了看高灵曜,他目光悠然,望向远处的天际“毁仙池一跳,我是抱了死念的,你们权当之前的三百年都化作飞灰吧”

    “师尊”高灵曜猛然抬首,不敢相信,这话分明是一点同门之谊都不留

    “你喊着什么师尊”秦明彻不敢冲沈怀君问,反倒将气撒在了高灵曜身上“你当年不是信誓旦旦说师尊用功法伤了你的手指头么怎么,到底伤没伤啊”

    高灵曜面容狰狞,嘴角狠狠抽动。

    这句话简直如同刀子般生生插在了他的心口,沈怀君耗费半身修为为自己挡下了鬼主,而自己竟然恩将仇报,背叛了师尊。

    身为高家庶子,从小没人在意他,没人待他好过,他也便生出一副铁石心肠,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而这也令自己抛弃了这世间唯一待他好的恩人

    “你还说我”高灵曜大怒“你瞧瞧你干得破事,还好意思说我”

    “好了”沈怀君皱眉打断二人的话“叫你俩过来,不是来吵架的”

    两人瞬间噤声。

    沈怀君立在门口高声道“门派内丑闻太过,会将弟子驱逐,即便是门主,清霄门也开过先例。”

    他扫了一眼秦明彻“若是你们再争执不休,灵虚仙尊怕是要动手了。”

    高灵曜和秦明彻同时沉默,二人齐齐附身,恭敬道“是。”

    沈怀君摆摆手“好,你们回去吧。”

    秦明彻却高喊着“沈仙君,我有事要同您商议,事关仙门。”

    沈怀君脚步一停。

    秦明彻继续道“还请进到院中商议。”

    沈怀君沉默了下,点点头同意了。

    高灵曜眼睁睁地看着秦明彻对他挑衅一笑,抬脚向竹林小院方向走去。

    而自己已经不知多久没进到竹林小院内了,现在没有资格,以后更没有希望,秦明彻起码有门主的职位作幌子,而自己呢自己什么都没有。

    他低下头,暗暗握紧了拳头。

    在院门即将关上的前一秒,高灵曜忽然大喊一声“沈仙君”

    院门停住,露出一丝缝隙。

    高灵曜噗通一声重重跪下,附身叩首,朗声道“师尊,您这三日内一定要留在清霄门,我届时会有要事找您。”

    门内的沈怀君轻轻嗯了一声,不知是答应还是没答应,随即院门合上。

    高灵曜郑重起身,目光坚定仿佛做下了重大的决定,转身离去。

    而竹林小院的茶桌前,秦明彻坐在客座处。

    “说罢。”沈怀君落座。

    秦明彻没说话,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包灵草,搁在桌上,道“这是南海金羽玲,是上品灵草,可修补经脉。”

    说着小心翼翼去看沈怀君的脸色。

    沈怀君只皱着眉头不说话。

    秦明彻急忙补充“清霄门的仙君、真君,每年都有份例可从药库中拿灵草,我见您今年的份例还没动,自作主张拿来了它,反正平日泡水喝,聊胜于无么”

    他的话越说越虚,到最后已经失去了信心,咬着牙根才讲了出来。

    而沈怀君竟意外地点点头,收下了灵草。

    秦明彻欣喜若狂,今日收灵草,明日便肯收下他的道歉,未来大有希望他美滋滋地想着,没注意到沈怀君眼中划过的一丝倦怠。

    “所谓仙门之事,到底是何事”沈怀君问道。

    秦明彻镇定了些许,正色道“是琼花秘境。”

    沈怀君有些不解“琼花秘境,传言里面有许多双修功法你讲这个做什么你想和白笙一起去”

    “不不不不。”秦明彻摆摆手“仙君误会,我几番推脱,但陆族长坚持要邀请我去,我不打算去寻双修功法,但对方是陆族长不好推脱,便来问您的意思。”

    “我年纪轻,不知道陆族长和清霄门的渊源,而陆族长去秘境前要开场动员宴会,您说是去宴会亲口拒绝,还是一封信直接婉拒呢”

    沈怀君点点头“陆族长是仙族遗脉,声名颇广,自然应该出席宴会。”

    这陆族长也是好心,想着双修功法,便是秦明彻现下用不到还有以后,所以坚持邀请秦明彻,但不知白笙和秦明彻出了什么问题,竟然坚持不去秘境。

    陆族长清霄门有上百年的交情,理应去一趟周全礼数。

    秦明彻嗯了一声,正要再说,忽然,沈怀君感觉后脊骨一阵刺痛般的疼痛,一股寒意直冲心口,他捂着胸口,重重地咳了几声。

    “您的身体”秦明彻立即起身。

    “无事。”沈怀君摆摆手,“这几天下大雨,有些凉到了,我去一趟卧房取大氅。”

    说罢离开了茶桌。

    秦明彻则不安地在木椅上张望,忽然,门嘎吱一声开了,可开得不是沈怀君的卧房,而是书房。

    是砚寒。

    而令他最为注意是,砚寒腰间竟系着一条腰封,这纯白的腰封正是沈怀君的常系的那条。

    秦明彻一惊,眼睛都看直了,但他不动声色,默默观察少年的动静。

    不多时,沈怀君自卧室而出,砚寒捧着一碟奶酥卷跑上前去,乖巧道“师尊,这是晨时小童子们送来的糕点,再不吃就凉了。”

    沈怀君嘴角露出温柔的笑意“难为你想着为师,你且放到茶桌上,我一会儿慢慢尝。”

    砚寒一歪头“好的。师尊。”

    随即少年一路小跑着,将碟子放上茶桌,却像没见到秦明彻似的,未曾附身行礼。

    “师尊,您看您寒症又发作,这寝衣务必换成厚些的。”砚寒大声道“您昨天的寝衣薄得同这酥卷一般,太薄啦”

    沈怀君偏过头,深思着“倒也是。”

    “什么”秦明彻猛然起身,心中又是一惊。

    这少年先是穿错了腰封,又直言寝衣之事,难道、难道昨晚两人宽衣解带、睡在一张床上沈怀君何时与砚寒这般亲近了

    虽说是徒弟,可当初自己是徒弟时,也没爬上师尊的床啊

    而墨砚寒转过身,故意挑挑眉头,示威。

    他微垂眼睫时,眼眸狭长,里面仿佛蕴着一颗润黑的灵石,闪烁着星光,如今看来,竟有几分魅惑的意味。

    这少年不简单,竟魅惑沈怀君秦明彻一顿,起身问道“沈仙君,您昨晚和这少年同住”

    沈怀君点头“是啊,怎么了”

    “您和徒弟同床共枕,若是”

    秦明彻很想说,您和徒弟同床共枕,若是传到外面,不知怎么编排您呢,可话到嘴边又沉默了,外界曾盛传沈仙君欺辱徒弟、勾结魔族,这区区的和徒儿同床共枕,似乎也不是大事。

    可即便如此,他胸口还是闷闷的,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今天本想找借口和沈怀君说说话,如今他也没其他借口了。

    “我去处理陆族长的事了。”秦明彻恭敬道,随即离开。

    在院门关上后没多久,沈怀君拿着茶叶回到茶桌前。

    “可算走了,硬找借口同我说话,偏我还不能拒绝,生怕漏了仙门重要的事。”沈怀君说着。

    他指了指少年的腰带,语气稍稍责备“这腰封我清早便看到了,记得还回来。”

    “晚上就还给师尊。”砚寒笑嘻嘻道。

    沈怀君笑着摇摇头,未再责怪,这若搁在以前,他注重规矩礼节,定然不会出现这等事,可如今他看开了,什么声名,都是大梦一场空。

    如今他只想宠着少年,区区一条腰封,要就要了,又不是要他这个人。

    “对了师尊。”砚寒抬头满眼单纯“秦门主在说什么琼花秘境啊,还说双修之类。”

    沈怀君神色严肃“你刚入门,还没到双修的时候,别乱问。”

    可墨砚寒瞧了瞧自己的个子,近日修行后,他身量疯长,快要超过师尊了。

    “怎么没到双修的时候我觉得正是时候呢。”他嘀咕着。

    而沈怀君若有所思,以手支头道“世人只看到了双修二字,殊不知琼花秘境极为有趣,便是当作云游也十分畅快啊。”

    这日,秦明彻回到屋舍,刚一进门,双膝一软当即倒下。

    “门主”身边的侍从当即走过来扶住。

    “进屋。”秦明彻脸色苍白,流下冷汗。

    侍从赶紧将人扶进屋,熟悉的侍从直接撩开了秦明彻的下摆,露出沁红的白布带。

    “高灵曜,你真敢干狠手”秦明彻怒骂着。

    那日的大战,他看似没吃亏,可高灵曜飞来的符咒击伤了他的腿,引发了旧伤。

    “快拿止血药来”秦明彻命令。

    而此时的侍卫纷纷后退,他疑惑之时,一人从角落里走出,是白笙。

    白笙拿着药瓶,眼里泛着泪“明彻,这是治疗腿伤的药粉。”

    秦明彻见他一阵烦躁,甩开茶杯喊着“谁允许你进来的你来干什么滚出去。”

    白笙瑟缩站在角落,小心翼翼地上药瓶“给你,你之前腿伤总用这药,我今日才听闻你受伤的消息,特地赶来送来的。”

    秦明彻看到药瓶,顿时沉默了,这是白笙特地为他配置的药粉,能止血解痛,里面有一味药极为难得,生在雷山山顶,白笙去寻时差点丢了性命。

    这些他都知道,也不想辜负白笙的好意。

    “放这儿吧。”秦明彻轻声道,话语也不忍苛责。

    白笙重重点头,放下药瓶,擦擦眼泪转身离去。

    白笙一路走着,回到居所,紫雾灯正在密室里等着他。

    “这回秦明彻没有吼我。”白笙已经擦干了眼泪,表情有些得意“我实打实为他付出了真心,感情不可能立即就断。”

    这几日紫雾灯一直讥讽他,说他连下药这点小事都完成不了,今日他特地去送药试探。

    一番关切的话,翻出旧恩,秦明彻果然心软了。

    “只要心软就有突破口,以后我还能爬上清霄门第一人的位子。”白笙颇有信心。

    而紫雾灯却幽幽道“我劝你莫要得意,高灵曜时常消失,我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他”白笙摆摆手道“我与高灵曜算是恩断义绝了,以后各过各的。”

    反正高灵曜是他的徒弟,在外也能充充面子,还算有用,他也乐得轻松自在。

    “荒唐你是他师尊,你俩的身份始终是绑在一起的”紫雾灯骂道。

    白笙刚想看开口反驳,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暴怒声。

    “白笙,在下高家家主,前来拜访”

    白笙满脸震惊。

    “高灵曜的父亲他来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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