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西贝货之所以是西贝货,总归和正主有几分相像。
迎棠回过神来,当即恼怒地拍开他的手。
伞从他手心滑落掉在地上,折成两段。
她突然发狠“不许你给我撑伞。”
朝冽强忍住怒意,顿时觉得方才担心她被晒的自己甚是荒唐“让你想到了他”
迎棠难得不想和他斗嘴,沉默地转身就走。
朝冽看伞在地上转了几圈,眼里渐渐阴沉。
他一步踏上去,将伞又踩折一段,徒剩一地残木。
迎棠率先站上传送阵,朝冽紧随其后。
二人站着互瞪了一会儿。
迎棠
“你传送啊。”
朝冽眉头一锁“传送阵失效了。”
“哈”
空气中原本散漫的灵气骤变,重重杀气从隐秘的角落里发散。头顶突然升起了什么东西,网一样的阴影打在迎棠脸上。
迎棠觑起眼睛抬头看。
酆都上空不知何时布满了金色麻绳编织的大网,密密麻麻的缚灵阵层层密闭,将网撑起来,小蝇也难飞入。
迎棠在万物志中看到过,那是索仙绳,是魔尊祭繎发明的灵器,专用来捆仙。
没玩了是吧
到底是谁一直给他们使绊子。
迎棠银牙咬得咯咯响。
朝冽始终没有动作,发现索仙绳上的金光竟是生命力。
迎棠细看下来,也发现了端倪。
恐怕是天上有人要臭猫死,还要整个酆都的人陪葬。
所以冥界的事,也是因为有人要杀他,她只是误入了这场狩猎。
其他人像是看不见这网似的,有的修士浑浑噩噩,走着走着竟昏死在路上。
迎棠试着朝外围打出一道灵力,被无情反弹回来。
倒是街边的本地百姓们,各个脸色苍白,精神不济,瘦削无比。
她初来此处便发现这个问题,却没放在心上,如今细想,应是那索仙绳早前隐秘在酆都,一直在吸食酆都人民的生命。
她赶紧掏出玉简“小人精,小人精”
玉简滋啦滋啦的,信号不良。
看来整个酆都都与外界隔绝了。
对了,早前她跟着一个叫雏阳的小女孩的时候,不就窥见过一个庞大阵法
这么看,又是青渺从中作梗。
她到底图什么
一会儿来臭猫跟前卖笑,一会儿又要他死。
当务之急,是破坏索仙绳。
迎棠下意识和朝冽互看一眼。
在“莽”这方面,她俩可谓默契十足。
二人只一眼就心领神会,同时一跃飞上天,朝索仙绳和缚灵阵就是一顿狂轰滥炸。
酆都城外,雏阳放下手,因为灵力透支累得跪下来。
冷汗从她苍白的面颊上滴下来。
她吞咽几番,弱着声音,不敢瞧身旁的人“小仙回静天宫复命”
“嗯。”他以帕子掩唇,咳了几声,帕子染上一片殷红,“你且先回去吧,他还在找你。”
雏阳点点头,逃似的往树林里跑。
男子坐在轮椅上,指腹的的敲着扶手,他把唇上的血擦干净,把帕子往旁边随意一扔。
“迎棠”他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像讨债鬼。
瘦弱的手拿出一枚铜元,往空中一弹。
“若正面,则你我还可再续前缘,若反面,我便亲自送你一程。”
那铜元在空中翻转,达到一个高点,旋转着落下。
反面即将朝上时,一抹虚弱的灵力拖着它在空中悬停半刻,竟硬将正面翻上。
男子满意地点点头,轻笑起来“看来,你我是天注定啊”
迎棠打了个喷嚏。
她瞪向朝冽,断定是他在心里腹诽她。
二人方才往那索仙绳下打了足足一炷香,也未见它松动分毫。
不,准确说是她打没用,朝冽打,那索仙绳和缚灵阵立刻散了,但又瞬间被酆都百姓的生命力接上。
迎棠悟了这是个拿整个酆都做活祭的阴毒阵法。
这个阵法,和冥界的阵法一样,蓄谋已久,且针对臭猫。
朝冽打得烦躁了,差点就要犯起邪火要屠掉整个酆都的百姓,切断它的来源。
但仔细一想,百姓死了,阵法依旧在,吸食的是他的生命力,这阵法不破,他二人便会被逼死在这里。
二人同时冷静下来,回到地面,发现经过方才的造作,酆都的凡人、修士,至少半成都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迎棠听到身边人的呼吸断断续续,逐渐深重。
眉眼如画的天尊面色惨白,仿佛被抽了魂似的。
他又又又怎么了。
迎棠有一种如果现在恢复修为,能吊打他的错觉。
她逮着机会嘲笑他“你不是说没有阵法能拦住你么。”
朝冽的嘴唇都白了些“我可以轰平整个酆都,不过是四十九道天罚雷劫罢了。”
说罢,还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她。
四十九道杀戮道金仙巅峰期的天罚雷劫罢了,他也许能抗住,刚刚化神期的迎棠估计会被劈成黑炭。
她若魂飞魄散,他俩还是一起死。
她恨得牙痒痒“你讽刺我拖后腿你也不拿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活老鬼似的。”
朝冽别过头去,不与她争吵“此阵与冥界阵法异曲同工,布阵千年,启阵一瞬。如此阵法,定有不止一个阵眼支撑,你我只需寻出主阵眼,便可破阵。阵法由外至内吸收生命,如今主阵眼周围才是最安全的。”
作为一个千年大阵的阵眼,周围不仅要有足够的生命銥誮力,还要有足够的灵力。
迎棠心念微转她知道一个地方,有不少仆人,还有灵力。
但她不告诉他。
她浅笑“那我们各自一边,找阵眼。”
他凝视她那弯弯眉眼好一会儿,阗黑的眸子深不见底,仿佛看穿了她。
迎棠被看得心虚,又想到自己既然要见机抢纯魄,得先让他放松警惕才对。
她清清嗓子“我是知道一处地方。”
朝冽了然地叹气“带路。”
二人朝城北去。
迎棠被看穿后觉得脸面挂不住,又不想这么顺着他的意,先是带他饶了一圈,然后晃荡到之前打坐升级的富贵宅院前。
归海府。
此处的灵气同之前一样充沛。
富贵之家,仆人也多。
迎棠甚至知道这个府宅有几个兔子洞。
她往归海府大门去,忽然被什么东西勾住了。
一转头就看见朝冽那张死人脸。
迎棠挣扎开来,怒瞪他,“衣领都皱了”
朝冽当没听见“此处有埋伏,你别动。”
他瞥了眼归海二字牌匾,独自上阶。
迎棠看他就这样走过去,阴恻恻笑,挑起地上的小石头要砸他后脑勺。
朝冽有所感,愤怒地回头朝她一招。
迎棠脚不听使唤地飞过去,扑到他身边,差点和他撞个满怀。
她狠狠揪住他的领子,摇摆了一下方趑趄着站定。
娇俏的脸近在咫尺,叫他呼吸又是一乱。
也是这么个小插曲的时间,归海府周围的阵法触发,好几道灵力自府中央往周边散射,下雨似的。
灵力如针,一不小心便会中招。
朝冽方才若再上前一步,定会受伤,如今刚好有了喘息的空间,捞起迎棠便灵活躲闪。
迎棠偏不让他帮忙,甩开他自顾自躲避。
约莫几个弹指后,阵法消逝。
她边轻喘气边直起身,累得眼冒金星。
是哪个王八蛋如此恶毒,若被她找到,她一定要把他大卸八块。
刚才动静着实不小,吵到了门内的管家“谁在外面”
一股浓烈的烟气自归海府内弥散开来。
迎棠捂住口鼻“这是魔域的迷魂香,会扰乱记忆。”
她回头一看,那只臭猫堪堪站直,脸色差得很,仿佛一会儿就要晕倒。
“喂,臭猫”
她朝他晃手。
朝冽后退一步,整个人摇摇晃晃。
管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迎棠一手把朝冽拦到身后“真没用,让你看看本姑娘的厉害。”
朝冽神色恍惚,他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朦朦胧胧的。
万年来,似乎从未有人能挡在他前面。
迎棠在储物戒里掏掏,忽然一顿,没好气地朝他摊手“本姑娘的海棠花枝,拿来。”
他艰难地把花枝交给她。
花枝一到迎棠手上,便开出几朵海棠花来,她摘下几朵,揉碎了往二人头上一洒。
海棠花香形成天然的屏障,把迷魂香隔绝在外。
管家打开大门,探出一颗秃顶脑袋,晕晕乎乎地看着她俩“公子阿棠你们怎么回来了快些进来吧。”
管家记忆力混乱,把迎棠和朝冽认成了府里人。
但阿棠是什么鬼。
迎棠脸颊一抽,不客气地跨过门槛。
管家一把拦住她“你这小丫头,怎么没大没小的,怎么能走在公子前面。”
他往迎棠身后探脑袋,忽然面露惊恐“公子,公子”
朝冽倒在台阶上,面色惨白。他周身魔气肆意,体内的仙气与之博弈,在经脉里横冲直撞,与理智一起被一点点吞噬。
他胸前莲子白的衣襟由内而外洇出一片黑血,香地迎棠鼻子痒。
原来是魔气又暴动了。
万年前非要不分青红皂白多管闲事,如今自食恶果也不稀奇。
眼看他已然失去意识,管家说要去喊人“阿棠你看好公子,我去去就来。”
照顾他要不是此界难出,迎棠就地就杀了他。
她嘲讽他自作自受,可不想多管他。
她扭身欲走,紫紶的衣裙却忽然一沉。
那只骨骼清俊的手,竟本能地攥住她的裙裾,攥得那样紧。
他混沌的眸子盯住她,眼底竟不禁浮出些微害怕。
像怕她跑了,再难寻到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内心深处对她情根深种呢。
迎棠先是觉得荒唐地乐呵了几声,心道他其实是晕死也不愿放过她,说不定情急之下还会把她就地封印。
她冷下脸,蓦地抬脚,狠狠碾碎了他的指骨。
将他无声的挽留全全踩在脚下。
钻心的疼痛叫朝冽恢复了片刻清明。
她踢开他的手,俯视他“你拽皱我的裙子了,软脚猫。”